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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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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看什麽呢?”路今安見妻子捧著手機發楞,撐起腦袋湊過來看。

江晚瑜嚇一跳,趕緊退出短信,手機屏幕沖下塞枕頭裏。

路今安原本沒多想,她緊張成這樣,反倒讓他起了疑。

“跟誰聊天?”他手伸進枕頭裏,想去拿手機,被江晚瑜按住。

“沒聊天,快睡快睡,我好困呀!”江晚瑜心虛,按著他的手不放。

路今安瞧見她額頭汗都出來了,心裏越發懷疑,手一用力,將她手機從枕頭下抽出,正準備看,又被她搶了回去。

江晚瑜直接關機,手機扔床頭櫃上,翻身抱住路今安,假模假樣打起哈欠。

“睡吧,哎呀,困死啦……晚安!”她小雞啄米似的在他臉上親一口。

擱平時,她要是這麽主動,路今安得樂半天,高興地摟著她,還她許多個吻。

然而現在,他只是默默躺著,微擰眉心於黑暗中無聲看著枕邊的人。

路今安心裏泛酸,又憋著氣,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由頭發作,悶不吭聲躺在床上。

半晌,他忽然開口:“江晚瑜,你是不是出軌了?”

枕邊人明顯一楞,勻凈的呼吸也停滯下來,幾秒後,以一種哭笑不得的語氣反問:“啊?你想什麽呢!我是這種人麽?”

路今安一骨碌爬起來,盤腿坐著,打開燈,目光緊緊鎖在她臉上。

“那怎麽不敢給我看手機?你手機裏有什麽秘密,這麽怕我看到?”

江晚瑜也坐起來,輕輕咬唇,揪著他睡衣袖子,柔聲撒嬌:“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呀,也會跟閨蜜聊一些不想讓別人看到的話題……”

路今安冷著臉指自己:“我是別人?”

江晚瑜見他真生氣了,忙糾正:“不是不是,你當然不是!我跟蘇曼聊天呢,她跟我抱怨和男朋友的一些事兒,特意讓我別往外傳,我得講信用啊是不是?”

她搬出蘇曼來當幌子,心裏直發虛,面上強作出一臉坦蕩神情。

路今安將信將疑,細細瞧了她好一會兒,猜不透真假,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是什麽樣的人,路今安自認為再了解不過,以前她扯了個彌天大謊騙他,說出軌學長,孩子也是學長的,生下孩子自個兒過了這麽些年,那麽艱難的時候都沒找過別人,現在過得幸福美滿,更不可能出軌。

可要是沒出軌,幹嘛鬼鬼祟祟不讓看手機?就算跟閨蜜聊秘密,他碰一下手機就緊張成這樣,正常嗎?

倆人都不作聲了,也不躺下,面對面默默坐著。

路今安氣沒消,疑惑越來越重。

江晚瑜不願讓他知道明早秦悅會來家裏做客,這事兒瞞了這麽些天,就這麽被發現可不行。

她想看看明天丈夫見到秦悅上門的真實反映,不讓他有任何心理準備。

許久,她又拉拉丈夫衣袖,輕聲哄道:“別生氣啦,快睡吧……”

路今安沒看她,平躺下來閉上眼睛。

她也跟著躺下,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他翻身,面對著她,沈聲,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在跟人網戀?”

“噗!!!”江晚瑜笑噴了,捂著肚子樂個不停。

路今安見她這反映,估摸著八成是沒有這事兒,可她越是這樣,他就越好奇,急成熱鍋螞蟻,摟著她直晃。

“江晚瑜,到底怎麽回事兒你說清楚,不然咱倆今晚誰都別睡。”

“明天你就知道啦,別著急。”

“明天?難不成,明天你要給我驚喜?”

“額……驚不驚喜,還是得看你怎麽去待這個問題,怎麽去定義這個詞語,至於到底是驚還是喜,是驚喜還是驚嚇——”

“江晚瑜,你不去應聘百度小編真是可惜了,這麽會說廢話,留在咱家太屈才。”

“睡覺睡覺,明天你就知道到底是驚喜還是——咳,保密,睡覺!”

路今安隱隱察覺,妻子似乎在憋什麽大招。

不過只要她沒出軌,沒撩騷,安安心心跟他踏實過日子,他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明天,無論是驚喜還是驚嚇,他都欣然接受。

周六,路今安被生物鐘叫醒,睜眼一看,枕邊已經沒人,妻子正坐在梳妝臺前梳頭。

他坐起來,靠在床頭饒有興趣望著她背影,笑道:“今天怎麽了這是,江老師起個大早梳妝打扮,家裏要來客人?”

江晚瑜扭頭看他一眼,又轉回來接著弄頭發。

“你還真猜對了,等會兒家裏確實有客人要來。”

“誰?”

“見面你就知道啦。”

路今安好奇,下床走到她身旁,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神神秘秘的,搞什麽東西?”

江晚瑜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覺得剛編的公主頭不好看,又把拆開披散下來。

路今安從她手裏拿過梳子,替她梳起了頭,怕弄疼她,動作輕輕柔柔。

“不用弄什麽造型,你散著頭發就很好看。”

“是嗎?會不會太簡單了?太素了也不好看。”

“還是這麽沒自信。”路今安放下梳子,雙手輕輕將她腦袋扳正,對著鏡子,“多漂亮啊,你要不好看,當年能讓我一見鐘情,見色起意麽?”

想起當初自己演講時,看見臺下的她,路今安依然記得那會兒自己心動成什麽樣子。

江晚瑜被他誇得不好意思,抿著唇憋笑,站起來,在他跟前轉了個圈。

“這條裙子好看嗎?”

平時在家,她穿得寬松休閑,今天換上之前買的那條灰色連衣裙,方領領口將頸部和鎖骨線條完美展現,腰間修身,A字裙擺自然垂下,氣質端莊又淑女,配上她這張清秀俏麗面孔,又添了幾分溫婉。

路今安上下打量,目光舍不得挪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中。

“特好看,我都想把你關起來,當金絲雀養著,獨自占有,別人誰也別惦記。”

他盯著她臉龐,目光熱了起來。

江晚瑜面色微紅,臉像是被他灼熱的目光哄熱了,嬌聲嗔道:“倒是想得美!”

路今安收緊手臂,與她緊緊相貼:“是啊,也只能想想了。法治社會,囚禁是犯罪。”

江晚瑜笑出聲,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脖子,將臉湊近,沖他眨了眨眼。

“以後可以去華洲公館玩兒這個啊,好久沒回那邊了,有時候想想,咱倆頭一個晚上,就跟做夢一樣。”

路今安沒想到這話會從她口中說出,倒抽一口氣,燥熱升起,手在她腰間游移。

“看不出來,江老師這麽野。”他痞笑著說道。

江晚瑜聳聳肩,學著那部著名狗血覆仇劇裏惡毒女配的表情:“要玩就玩個大的,將刺激貫徹到底。”

路今安從沒見她在床下說過這麽野的話,恨不得這會兒就把她給辦了,捧著臉正要親,被她雙手抵住胸膛推開。

“現在不行,再想也得忍著,等會兒還得見客呢!”江晚瑜往後退了幾步,背靠著梳妝臺,抱起胳膊拿眼睨他。

火被她撩起,她又不負責滅,路今安沒招,苦笑:“到底何方神聖要來啊?你那個閨蜜蘇曼,還是支教那幾個同事?”

江晚瑜搖了搖頭,臉上保持神秘微笑。

路今安接著猜,猜誰她都是搖頭,氣得他轉身走去浴室洗漱:“愛誰誰吧!天王老子來我也不怕。”

江晚瑜忍著笑離開房間。

一樓客廳,沈莉正在端坐在沙發上看書,見兒媳下來,合上書,拍拍身旁位置,叫她過來坐。

江晚瑜乖乖走過去坐下。

“奶奶和爸爸呢?”她沒見著這倆人,四處看了看,問。

沈莉指著外面:“園子裏散步呢。老太太最近愛倒騰花,一大早去外面采了些野花,回來又開始修剪家裏種的那些,你爸陪著她呢,倆孩子也在外邊兒曬太陽。”

江晚瑜透過落地窗往花園那邊瞧,遠遠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

沈莉壓低聲音:“那個秦秘書快到了吧?”

江晚瑜看一眼墻上的鐘,心裏算了算車程:“還有半小時吧。”

沈莉:“你放心,我知會過奶奶和你爸了,等會兒該怎麽說,怎麽做,他們心裏有數。”

以前江晚瑜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會把情敵請到家裏,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有些緊張。

她面色局促看著沈莉:“我要不要跟奶奶和爸爸提前對一對詞兒呀?”

沈莉噗嗤樂了:“對什麽詞兒?又不是演戲!平常在家怎麽著,今天就怎麽著。要我說,你都不用化妝,不用換這麽好看的裙子。”

江晚瑜低頭看看自己:“我就是想著給今安長長臉。”

沈莉搖頭:“在情敵面前,給他長臉做什麽?你越輕松自在,甚至越表現得平庸越好。”

江晚瑜不明白,目光困惑。

沈莉解釋道:“你想想看,因為她要來,你就花心思打扮,想爭一口氣,是不是正說明,你很把她放心上,很在意自己是不是比得過她?既然如此,她也就能感受到,自己給你心理上帶來了很多壓力。

“你要是給她釋放出這種信號,那可就不好辦了,她會覺著自己和你是一個段位的,你也不過如此,並沒有多能沈得住氣。”

江晚瑜恍然大悟,羞愧點頭:“是……我確實有點兒想把她比下去,想讓她知道我並不差,完全配得上今安。”

沈莉笑起來:“那是當然!誰說你差了?再者,你好不好,配不配得上,其實不需要你自己來證明什麽,奶奶,你爸和我,還有今安——自然會替你證明。我們待你越好,越喜歡你,這不就是明擺著的證據?”

江晚瑜心裏石頭落地,安定下來,長舒一口氣。

沈莉見她這樣,微微搖著頭感慨:“還是太年輕,沒經歷過什麽風浪。其實啊,你壓根就不用把她當回事兒。就算心裏再怎麽擔憂,也別表現出來,面上雲淡風輕的。信我,你越冷靜,她越慌。你上趕著跟她比,倒是助長她的氣焰和信心了。”

這話太有道理,江晚瑜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還是媽媽厲害!多虧有媽媽給我做軍師。”

沈莉笑著拍拍她的肩:“要發自內心蔑視對手,才能做到真正的強大。你會在乎園子裏的螞蟻有多大,多好看,或者多醜嗎?不會吧,所以,把她當成螞蟻,不屑跟她比。”

江晚瑜心胸豁然開朗,滿是能量,不禁抱住沈莉:“媽媽,你簡直就是我!的!神!”

沈莉溫柔輕撫著她的頭發,替她將鬢邊碎發攏到耳後,笑道:“媽媽願意做你的保護神,為你守護幸福。”

江晚瑜仰起臉:“我要讓內心變得更強大,以後再遇到什麽麻煩,盡量自己處理,不讓大家替我操心。”

沈莉:“人生就是一邊解決一樁接一樁的麻煩,一邊欣賞沿途的美景,享受這段美中不足的旅途。”

她臉上浮現慈愛笑意,握住江晚瑜的手,輕輕婆娑手背,目光裏充滿母愛。

“秦悅這種人,只要你還跟今安在一塊兒,她就不可能是最後一個。今天秦悅,明天張悅,後天李悅……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以後再遇到這種人這種事兒,千萬別慌。

“尤其有一點要記住,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沈穩淡定,別因為這些女人,跟今安大作大鬧,這樣只會被他往外推,越推越遠。”

江晚瑜默默在心裏過一遍這番話,鄭重點頭:“我記住了。”

沈莉笑道:“記下就好,行吧,咱們一起會會這位秦秘書。”

電梯門打開,兩人望過去,見路今安從裏面出來。

路今安沖江晚瑜笑了笑,跟母親打了聲招呼,扭頭看向窗外。

“你們都吃過了?”他問。

沈莉:“你媳婦兒沒吃,你倆快去吃吧,別餓著。”

江晚瑜起身,走到丈夫身邊,與他牽手來到飯廳,剛吃完早餐,門鈴響起來。

付阿姨過去開門。

路今安牽著江晚瑜往客廳走,走到正對著玄關的位置,大門打開,秦悅往裏進。

路今安驀地楞住,停下腳步。

江晚瑜一臉淡定,笑著跟秦悅打招呼:“秦秘書來啦?”

“你——”路今安目光從秦悅那兒挪到江晚瑜臉上,“你們……”

江晚瑜攏攏頭發,溫婉解釋道:“我請的貴客就是秦秘書呢。”

路今安目光在她臉上流轉,又扭頭看了看身後的母親,瞧見母親滿臉微笑,一時間什麽都明白了。

這招用得妙啊,他心裏想,面上也掛起了淡笑,不冷不熱跟秦悅打招呼:“你好。”

秦悅微笑回應:“路總好。”

看他和看別人時,秦悅臉上的神情不一樣。

雖然保持著微笑,但對他的微笑,總是要柔和幾分。

這一點,被江晚瑜和沈莉捕捉到,婆媳兩個心照不宣相視而笑。

秦悅跟著付阿姨上前,恭恭敬敬跟沈莉問好,隨後才看向江晚瑜,淡淡說了聲“江小姐好”。

江晚瑜感受到這種藏一半露一半的敷衍與怠慢,沒戳破也沒發作,只當壓根看不出來,沖她笑得熱情,問付阿姨廚房點心做好沒有。

付阿姨進去端了剛出爐的精致中式點心出來,給大家沏了茶才離開。

沈莉打眼瞧著秦悅,目光溫和,點了點頭:“秦秘書快坐,別拘著。”

秦悅見離她最近的單人沙發正空著,便過去坐下。

“路太太真年輕,保養得可真好,看著就像三十多歲呢。”秦悅一邊誇讚,一邊將手中幾個禮袋放茶幾上,“這是給大家買的禮物,一點心意。”

沈莉點點頭,看了看禮袋,沒碰,也沒打開,目光轉回秦悅臉上。

“秦秘書誇張了,快六十的人了,哪兒能看著才三十出頭?那不是天山童姥麽!”

江晚瑜笑道:“哪裏誇張,媽媽確實很顯年輕呢。”

媽媽。秦悅嗤之以鼻:叫得這麽親昵,故意在她面前展示自己跟婆婆關系又多好嗎?

想是這麽想,秦悅嘴上卻附和:“是呀,路太太天生麗質,平時肯定也註重保養,這顏值,一般人可真是羨慕不來呢。”

江晚瑜心下嘆道:之前還真看不出,秦秘書嘴還能這麽甜。

沈莉謙虛一笑,轉了個話鋒:“秦秘書,叫我沈阿姨就行,不用叫我路太太,倒是可以管我兒媳叫這個稱呼。”

秦悅笑容僵了僵,低頭沈默片刻,咧嘴笑道:“好的,不過我還是習慣稱呼她為江小姐,我一直很喜歡‘江’這個姓呢。”

江晚瑜想,大概是“路太太”三個字,對她來說太燙嘴了吧。

“沒關系,繼續叫我江小姐就行。”江晚瑜笑道,“其實不用這麽客氣的,可以叫我晚瑜呀。”

秦悅回她一個笑,扭頭又跟沈莉聊起來,跟沈莉說幾句,再跟路今安說幾句,明明江晚瑜就坐在邊上,倒像沒瞧見有這麽個人,壓根沒再理會她。

江晚瑜不急也不氣,淺笑靜坐,默默看秦悅怎麽將這場戲演下去。

秦悅不搭理江晚瑜,江晚瑜沒什麽反應,路今安不樂意了,牽著她要走,想回房間問個明白,她握著她的手,微微搖頭,眼神示意不願上樓。

路今安拿她沒招,在她旁邊坐著,擡手攬上她肩頭,板著臉聽秦悅跟沈莉嘮家常。

很快,笑笑從園子裏跑回來,手裏捧著兩朵花。

“媽媽媽媽!”孩子沖到江晚瑜跟前,擡起雙手,“這是我特意給你摘的,送給你!”

江晚瑜接過兩朵花,欣喜笑道:“謝謝寶貝兒。這是什麽花呀?”

笑笑指著她左手握著的這朵:“這是家裏種的月季。”

又指著她右手握著的另一朵:“這是小野花,我也叫不出什麽名兒。”

老太太和路慶榮一前一後走過來。

老太太滿臉笑容,看著江晚瑜說道:“月季是咱家園子裏種的,那朵小野花是她在外面路上撿的。”

“辛苦太奶奶帶她了。”江晚瑜柔聲感謝。

笑笑推了推母親左手:“媽媽你聞,咱家月季好香呀!”

“是嗎?”江晚瑜低頭湊近聞了聞,確實很香,笑著點頭,“是呢,你也聞聞。”

笑笑吸了吸鼻子,一臉享受的模樣:“哎呀,真是太香啦!關鍵長得也很好看,白白的,很純潔!”

江晚瑜噗嗤笑了:“你這小靈精,還知道用純潔來形容呢。”

笑笑揚起下巴:“當然知道啦,媽媽就像這朵月季,長得漂亮,內心也很善良純潔,愛媽媽!”

老太太指著江晚瑜手裏那朵野花,眨了眨眼,問:“笑笑喜歡這個嗎?”

笑笑撅嘴搖頭。

“不喜歡,沒咱家月季好看!”

老太太揚眉:“我瞧著挺好看的呀。”

笑笑聞聞小野花,繼續搖頭:“味道也臭臭的,我不喜歡!”

說著,她忽然笑了,看著老太太問:“太奶奶,人家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可我覺著,家花才香呢,有些野花,又臭又難看!”

老太太不住地點頭:“是,是,家花品種良好,咱們又用心栽培澆灌,當然又好看又香了。野花呢,倒也不全是又臭又難看的,也有那香的好看的,只不過得看野花自身的品種,有些野花吧,品種不行,嘖嘖,真不行。”

說完這番話,老太太不經意瞥向秦悅這邊,像是忽然才發現家裏多了這麽個人,面色驚訝。

“哎呀,家裏來客人啦?這位是——”

“您好,我是秦悅,路總的秘書,江小姐邀請我來家裏做客,所以今天冒昧前來……”秦悅看著老太太犀利的目光,聲音越來越小。

她不是傻子,方才老太太和孩子那番對話,就算她並不聰明,只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聽不出來其中深意。

想來江晚瑜已經把自己那些貶低她的話告訴路今安家裏人了,而自己說這些話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事已至此,秦悅心裏再不舒服,也不敢發作,只能硬著頭皮撐下來,默默咽下所有屈辱。

江晚瑜圍觀看戲,只覺得這人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聽說她家世不好沒背景,背地裏對她出言不遜,這會兒在路家,被一老一小指桑罵槐欺負成這樣,一句也不敢反駁。

秦悅臉上強擠出微笑,卻笑得十分僵硬,面色也不自覺開始發紅。

沈莉見老太太和孩子這邊陰陽怪氣懟完了,直接起身,從江晚瑜手裏抽走白色月季。

“這麽漂亮的花兒,就該放在漂亮花瓶裏好好養著。”

她將月季放進置物臺上一個水晶花瓶裏,又回到江晚瑜跟前,拿走她手上那朵野花,叫來付阿姨,將野花遞過去。

“扔園子地裏吧,埋一埋,興許還能當肥料。”沈莉轉過臉,笑瞇瞇看向秦悅,“秦秘書,這位呢,是今安奶奶;小的這個,是我孫女。”

江晚瑜沖笑笑揚了揚下巴:“跟秦阿姨打聲招呼。”

笑笑乖乖叫了秦悅一聲,立馬問道:“秦阿姨,剛才那兩朵花,你喜歡哪一朵呀?”

秦悅臉色難看起來,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個問題,默默坐在位置上,像是平白挨了好幾個耳光,有苦說不出。

想了一會兒,秦悅艱難地扯出笑來:“小朋友,阿姨覺得兩朵花都好看,野花也有野花的——”

“是嗎?阿姨,你是不是瞎啊,那朵野花這麽難看——”

笑笑這話還沒說完,沈莉板著臉打斷:“笑笑,怎麽跟阿姨說話的?要講禮貌。”

笑笑立馬堆出一個甜得不能再甜的笑:“對不起呀阿姨,我不是故意要罵您。”

秦悅難受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沈莉與老太太暗中對視,見老太太點了點頭,見好就收:“秦秘書,要是沒什麽事兒,中午就留家裏吃飯吧。”

秦悅立馬搖頭,想起什麽似的,趕忙拒絕:“謝謝您,不過我家忽然有急事,剛才家裏人發消息催我回去呢,這次就先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聚。”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行行行,家裏有事兒可不能耽擱,趕緊走吧。”

沈莉拎起茶幾上那幾個禮袋遞給她:“這些拿回去吧,我們這兒什麽都有,用不著這些。”

秦悅正準備拒絕,路今安淡淡開口:“秦秘書,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上司不允許收任何下屬的任何禮品,希望你不要破壞規矩。”

秦悅紅著臉拿回沒送出去的禮物,沖他點點頭,小聲道歉:“不好意思路總,我——”

“回去吧。對了,司機有事兒沒法送你,你自己打個車。”路今安面無表情說道。

秦悅感覺幾近窒息,倉促與大家道別,轉身快步離開。

客廳大門關上。

沈莉伸著脖子看前門方向的落地窗,過了一小會兒笑道:“走了。”

大家忽然都不說話,沈默地互相對望。

路今安打破寂靜,長呼一口氣,搖著頭笑:“你們也真是,來這一出——”

老太太板臉:“怎麽著?我們給這位秦秘書來這一出,你心疼啦?”

路今安舉雙手做投降狀:“沒沒沒,您可千萬別亂說,老婆孩子都在呢,不能讓她們誤會我。”

沈莉抱著胳膊審問:“那就趁著大家都在,說說吧,這位秦秘書怎麽回事兒。”

路今安無奈:“您問我,我問誰去?”

他笑起來,扭頭看向江晚瑜:“不過我倒是看出來了,秦悅對你不夠尊重,你們一齊上陣給她顏色瞧。”

江晚瑜面露失望:“你才看出來呀……”

他趕忙摟著她哄:“以前壓根沒註意她,眼裏就沒她這個人,所以——”

話說一半,笑笑忽然將他抱住。

“爸爸,我討厭這個秦阿姨!她看媽媽時,臉上雖然笑著,可是眼神好兇!”

路今安抱起孩子放在自己腿上。

“行,爸爸心裏有數了。”說著,他扭頭沖江晚瑜笑,“周一秦悅不會在公司出現了。”

江晚瑜沈默片刻,輕聲說:“用不著你開她,她估計自己都沒臉繼續待在公司,周一準提離職。”

老太太拍手稱快:“最好不過!我就煩這種女人。”

孩子在這兒,有些話老太太不好直說,瞧著江晚瑜的目光若有深意。

江晚瑜心下明了,打算等會兒單獨找老太太談談。

沈莉沖笑笑招了招手:“笑笑,奶奶帶你上樓學唐詩好不好?”

笑笑興高采烈從父親腿上跳下,牽起沈莉的手開心說道:“太好啦!又可以學新唐詩了!我能很快背下來,要是背下來了,奶奶可以獎勵我一顆巧克力嗎?”

沈莉點頭,領著她走進電梯:“當然可以,要不獎勵兩顆吧。”

笑笑蹦起來比耶,電梯門合上之前,沖大家揮手:“拜拜啦,我要學習去了!路氏接班人可是需要學很多知識的呢!”

客廳裏幾個大人也紛紛沖她揮揮手。

先前路慶榮一直保持沈默,現在聽見孩子這話,笑著稱讚:“咱家笑笑以後肯定是個厲害人物。”

路今安附和:“那是,也不看隨誰。”

路慶榮臉上笑容倏地消失,板著面孔冷哼一聲:“好好反省去吧你!”

路今安:“反省什麽啊我?”

路慶榮:“反省怎麽招惹上女秘書的!晚瑜不說你什麽,是她大度,不代表你完全沒問題。”

路今安氣得眼前發黑,正要拉著父親理論,被妻子拽住。

路慶榮沈著臉離開。

客廳裏,只剩下三個人。

老太太笑道:“行了,你倆回房說去吧,別在這兒影響我看電視。最近追的作者有本小說改編成電視劇了,原著我看過,狗血,太狗血了,我得看看改編成什麽樣。”

路今安牽著江晚瑜起身,沖老太太笑:“您可真夠潮的,追小說,還追改編劇。”

老太太搖頭:“倒也不是那個作者的鐵粉兒,嗐,那個歹毒女人,看她書那會兒我就一個勁兒罵,現在想看看電視上彈幕怎麽罵的,我跟著一起罵。”

江晚瑜忍俊不禁,想起第一次見老太太那天,她拉著自己散步時說的話,問道:“是那位叫柒合的作者嗎?”

老太太:“對對對就是她,喲,片頭曲都放完了,你倆趕緊走,別耽誤我追劇。”

路今安剛轉身,又被老太太叫回來。

“等會兒!今安,你教教我怎麽在電視上發彈幕,我可得好好罵一下。”

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仔細跟著孫子學起來。

路今安平時不看電視,更不會發彈幕,不過他聰明,鼓搗一會兒便明白了,手把手教會老太太才離開。

出了電梯,穿過走廊,路今安笑著開口:“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江晚瑜也笑:“是了,奶奶這樣的老人家,真是可愛。”

路今安忽然嘆息,感慨:“可惜爺爺走得早,這些年,奶奶其實很孤單。”

江晚瑜不免傷感,想了想,問道:“奶奶沒考慮過再找個老伴兒嗎?你們勸過沒有?”

路今安:“早勸過了,沒用。老太太說,除了我爺爺,別的男人她誰也瞧不上。”

江晚瑜:“可是一個人總難免會寂寞……”

路今安:“所以她就到處旅游到處玩兒,還給自己找各種各樣的樂子,刷抖音,看小說,追劇——年輕人喜歡的,她一樣沒落下,倒也的確充實了很多。”

江晚瑜終於理解為什麽奶奶這麽潮了,走進房間,她被路今安拉到腿上坐下。

“以後我要是走你前面,你還是再找個伴兒吧。”他淺淺嘆息一聲,笑得無奈,“雖然我很不希望別的男人擁有你,可也不想你一個人孤單寂寞。”

江晚瑜往他薄唇上拍了拍:“瞎說什麽?呸呸呸!”

他笑著搖搖頭:“沒瞎說,生老病死很正常。男人走在女人前面的也很多,那時候咱們估計都七老八十了。我沒了就沒了,只希望你好好的,長命百歲。”

江晚瑜聽著前頭兩句還好,最後一句,讓她紅了眼眶。

她低頭靠在他肩上,聲音發顫:“我們要一起長命百歲,不許撇下我一個人。”

路今安摟緊她,沈聲:“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你要是不願意再找老伴兒,就像奶奶這樣,四處旅游,看看小說,追追劇,也挺好。沒準兒那時候還能像她一樣,帶帶重孫。”

江晚瑜掛在他身上,撇嘴嘟囔:“不要……我要跟你一起旅游,一起看小說,一起追劇。”

路今安笑了,輕撫她柔順的長發,點點頭:“好,咱倆一起,拉鉤。”

江晚瑜伸出小指勾上去,拇指指腹與他對上:“蓋章。”

他忽地湊近吻了下她的唇,淺笑:“這才是蓋章。”

江晚瑜軟著身子靠近他懷裏,輕輕捶他:“壞。”

“那你喜歡嗎?”他問。

她不說話。

他饒有興趣看著她:“默認了是吧?”

江晚瑜咬著唇不讓自己笑出來,憋了一會兒沒憋住,破功大笑。

“你好煩呀,咱倆這樣,好像在演瓊瑤劇!肉麻死了!”

“哎你還別說,我真看過瓊瑤小說。”

江晚瑜瞪大眼睛:“真的假的?我沒看過,曼曼看過,說特狗血,是麽?”

路今安:“是,那年在臨川,我從山上摔下來,骨折住院了,彥哥來醫院看我,給我帶了套瓊瑤全集,讓我好好看看,還跟我說不能像書裏這些人一樣,在愛恨中糾纏不清,太蠢了。

“我通宵看完一部,給氣得,恨不得把書都撕了。反觀自己,確實就跟書裏角色似的,特蠢。彥哥還笑話我呢。”

江晚瑜聽說過一點周光彥和他妻子的愛情故事,撇了撇嘴:“他還好意思說你,自個兒不也一樣,愛得死去活來。”

路今安點著頭笑道:“是,他那真是死去活來,人都差點兒沒了,真要是沒了,就成生死絕戀了。”

說到這,路今安頓了頓,又將妻子摟緊。

“媳婦兒,人活在這世上,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我要是年紀輕輕就沒了,你拿著遺產自個兒好好過,要是不願意跟我爸媽奶奶一起生活——”

“路今安你是不是有病!”江晚瑜低聲呵道,泛紅的眼眶蓄滿了淚,“今天怎麽回事,老提‘沒了沒了’,晦氣!”

她又要捶他,拳頭被他握住。

“就是看見奶奶那樣兒,想起爺爺,所以有些感慨。你別擔心,我命硬著呢,算命的說過。”

江晚瑜破涕為笑:“你以前不是不信算命的麽?”

路今安嘆氣:“自從有了倆閨女,我就信了。那老先生早說過,我多子多福。雖然是兩個丫頭,不是小子,可我總暗自慶幸,得虧不是倆小子,不然淘得家裏屋頂都掀翻。”

江晚瑜笑:“你怎麽知道這倆丫頭以後不會把家裏屋頂掀翻?”

路今安皺了皺眉:“不、不會吧,咱家丫頭還聽文靜的。”

江晚瑜:“說到這個,你自己都磕巴了,說明還是會擔心。笑笑也就看著文靜,其實心眼兒可多了,妹妹呢,又是個直性子,脾氣估計不會太好,說不定一點就炸,哎呀,不敢想,想想都頭疼!”

路今安倒是忽然想開,舒展眉心,笑起來:“其實這樣也挺好。老大心眼兒多,不會被欺負,老二脾氣爆,更不會被欺負。多好,省得擔心她倆被壞男人耽誤。不過,現在討論這事兒還太早,我得跟你談點別的。”

江晚瑜軟軟靠在他懷裏,仰臉問:“什麽呀?”

路今安捏著她下巴,皺眉:“秦悅來家裏這事兒,你早就策劃好了吧。”

江晚瑜抿著唇,慢悠悠點頭。

路今安眉心又緊一分:“跟爸媽和奶奶通好氣,連笑笑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

江晚瑜挑著眉,點頭速度更慢了。

路今安也點點頭,笑了:“行啊,江晚瑜,真有你的。你給我個‘驚喜’,我也得還你個‘驚喜’不是?閉上眼睛。”

見她瞪著杏眼不肯閉上,路今安沈聲,兇巴巴命令:“閉上。”

江晚瑜撅嘴:“好嘛,兇什麽兇……”

她乖乖閉上眼睛。

很快,眼睛被什麽東西蒙住。

緊接著,雙手忽地被綁住。

江晚瑜猛然意識到這人想幹嘛,小聲驚呼:“你放開!幹嘛呀大白天的!”

男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

“誰說大白天的,就不能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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