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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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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⑩

*失10*

深春時,舊江這邊就開始熱起來了。

外頭的天氣也很好,太陽很大,燦爛的陽光灑落了一地,將庭院照得金燦燦的。

因為夏識意總喜歡往外看,所以書房裏屬於他的沙發被搬到了那扇落地窗面前。

今天方識處理完工作後,一擡眼,就看見夏識意靠坐在落地窗前,手裏捏著書頁,但偏著頭看著窗戶外,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總之出了神。

方識微微斂眸。

他當然是想將夏識意關在這兒一輩子,只能看見他,他們只有彼此。

可那天夏識意哭了那一次後,方識意識到了一件事。

從小的那些經歷讓夏識意壓抑了太多的情緒和欲丨望。

他會喜歡多肉,說不定也會喜歡出去玩。

他不是無欲無求一心清修的神,他是人。

讓夏識意開心和滿足他自己的妄念,方識得在這兩者中擇其一。

其實幾乎是沒有什麽猶豫地,方識就開口:“十一,你想出去嗎?”

夏識意稍頓,收拾好了表情才扭頭看向方識:“去庭院裏嗎?”

這一個月在這裏住著,夏識意也不是沒出過別墅。

除了去醫院看病,方識有兩次帶著他到庭院去,夏識意還看見了一個小池子裏養的錦鯉,方識讓人拿了飼料給他餵。

夏識意覺得有趣,但也只是一瞬的有趣。

這裏太安靜,總會讓他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恍惚感,整個人都仿佛都在雲霄上,著不到地。

不過……方識偶爾會落在他鼻尖、臉側和耳鬢又或者眼尾的吻,又能叫他墜回現實。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反正方識至少只是克制不住地輕輕吻他,像唇這種地方,尤其是深吻,如果不是夏識意主動又或者夏識意提,方識是很明智地不會碰的。

“去外面。”

方識關了電腦起身:“逛街、商場…或者你有別的想去的地方,都可以。”

夏識意眨了下眼,看著方識走到自己身邊,又單膝跪下,將俯視變為仰視。

那雙深邃的眼中,望向他的目光好像永遠不會變。

“……我不知道。”

他的記憶恢覆進度為0,不知道要去哪兒好,但就是想出去走走——不過他走不了。

他的傷恢覆得太慢了,上周又去了一趟醫院,醫生說他還是不能下地,而且還開了些新的藥。

不過好消息是,傷口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總是在疼了。

方識想了想,還沒說什麽,夏識意就忽然道:“可以去我從前上班的地方看看嗎?”

他想找回一點記憶。

方識第一時間沒有出聲,夏識意微微抿唇:“如果不方便也沒關系……”

“可以。”方識輕輕拉住他的左手,將那只還戴著戒指的手攥在自己掌心裏,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頭的戒指,以此給自己安全感:“我只是有點意外。”

夏識意看著他,又低下眼簾錯開了他的視線:“因為…記憶一直沒有恢覆的跡象,我想去熟悉的地方轉轉,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感覺。”

大家都是聰明人,聰明人最是容易多想。

夏識意這話一出口,方識就稍稍停住,攥著他的手也不自覺緊了點。

而夏識意則好似沒有覺察到一樣,繼續問方識:“那我們什麽時候去?”

“明天?”

“可以呀。”

夏識意勾起唇:“我聽你安排。”

但可以出門了,還是讓他心情很好,忍不住再問:“我們去的路上會經過什麽店子嗎?”

方識頷首,腦內瞬間構建起地圖來:“有幾個大型商場,你想去?”

夏識意嗯了聲。

方識就說自己安排。

於是乎,今天的書夏識意又能看下去了。

他看完懷裏的這一本後,等正好去樓下給他切水果的方識回來,沖他伸出手:“我看完了。”

方識就彎下腰將人抱起,帶夏識意到書櫃前挑新的書。

夏識意目光停在方識的書上,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來了興趣。

他把手指搭在上頭,問方識:“我可以看嗎?”

註意到他拿的那本書是什麽,方識稍頓了下,被夏識意註意到,但方識沒說不可以:“嗯。”

等夏識意把書抽出來,就註意到裏面夾了東西。

他打開,裏面是一張裝在塑封裏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方識,穿著校服,但照片是拼接在一塊的。

兩個人看上去的神色居然意外地有點相近,都不茍言笑的。

就是方識是一種淡漠,從照片上就能夠看出他身上有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和穩重感,還有幾分莫測的危險。

像是一把收在刀鞘裏、殺人無數的寶刀。

至於他,是一種冰冷的感覺。

夏識意覺得照片裏的自己帶來的感覺更為覆雜,他甚至沒有辦法明確形容。

他只知道,這份如冰棱般的冷戾底下,是無盡的孤寂。

如同懸浮在大海上唯一的一座孤島,空蕩蕩的,連花草鳥獸都沒有,就是一堆雜亂的石頭堆砌起來的。

夏識意怔了怔。

方識抱著他坐在沙發上,圈著他:“是我和你的畢業照。”

夏識意有點不明白:“那怎麽……?”

“我和你不是一班的。”方識低聲:“所以我找拍畢業照的攝影師,讓他多洗了一張你們班的畢業照給我,然後剪下來拼在一起。”

其實方識要的不只是一張,他多要了幾張,免得自己失手剪毀,也是多保存了幾張夏識意的畢業照,甚至後面還買下了電子檔。

夏識意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

雖然他意識到了方識對他可能是有幾分偏執的,但真沒想到能到這種地步。

所以他只能摸了摸照片:“那你為什麽夾在這本書裏呢?”

方識望著那本書,聲音輕輕地:“因為第一次遇見你那一天,我正好在看這本書、這一頁。”

也是在那一天,他自願掉入了名為夏識意的陷阱,清醒著越陷越深。

夏識意沒想到方識還有這麽純愛的一手,但又意外地不感到意外,他避開這個話題:“……我們沒有別的什麽合影嗎?”

怎麽可能會有。

沒失憶的夏識意,對他的態度那完全就是到了一種厭煩的程度——方識甚至還因為這個有過“也可以了”的想法。

至少夏識意只會因為他有這樣鮮明的情緒。

從前的夏識意,無論什麽都淡淡的,對人對事都是如此。

可只要看到他,第一眼就會皺起眉,情緒明顯會有波動。

那時方識就十分偏激地想,反正他們沒有可能在一起,反正夏識意永遠不會愛他,那討厭他就討厭吧。

至少他被夏識意記住了。哪怕是以這樣拙劣可笑的情感,也是被記住了。

他不會是夏識意人生過客,他就知足了。

“…沒有。”

方識微微垂眼,像是抓住夢一樣,一手抓著夏識意的手,另一只手將夏識意牢牢困在臂彎中,鎖在自己的懷中:“你不太愛拍照。”

夏識意本來是想說他們不是都結婚了嗎,但一想同性婚姻沒有合法化,所以領不了結婚證,因此沒有拍證件照,也很正常。

所以他坐在方識的懷裏,腦海裏閃過前不久方識答應帶他出去玩的畫面。

他太聰明了。

就像方識說的、詹峰他們擔憂的,像夏識意這樣聰明的人,完全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意識到所謂的愛人是一場盛大的謊言。

只是他們都想不出,如果夏識意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他究竟是為什麽還會停留在方識的懷中。

夏識意偏偏頭,主動提:“那要不要現在補一張?”

他微微勾唇,那張臉不笑時如冬雪般漂亮又淩厲,笑起來時,就像是夏日清淺的池塘,不僅透亮,還映照出波波粼光,動人無比:“這樣我們就有第一張合影了。”

方識直勾勾地看著他,喉結微動,卻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既是因為夏識意這句話,也是因為他太想親下去了。

方識動動唇,在夏識意詢問的目光下開口,嗓音低啞而冷澀:“…現在嗎?”

夏識意好似被他問得遲疑了下:“現在不合適嗎?”

“不是。”方識無聲地呼出口氣,抓著夏識意的手卻忍不住收緊:“只是我不會拍照……”

也不能說是不會拍照。

他拍過夏識意無數次,保險櫃裏還鎖了夏識意厚厚一疊照片,多到能出全冊《世界通史》——《世界通史》六卷,一卷八百頁左右——他只是不會拍合影。

他的鏡頭始終聚焦於夏識意。

夏識意不太理解:“你拿出手機,點開相機,切換前置攝像頭,一舉、一拍,不就好了嗎?”

他還開了句玩笑:“就我們倆這張臉,你拍照角度再死亡,也能看的。”

方識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指紋解鎖。手機無論是鎖屏還是主頁面的壁紙都是夏識意,夏識意之前看見過,也沒什麽驚訝詫異的。

畢竟很符合方識的人設。

方識點開相機,舉起手機,夏識意和他一塊看著鏡頭,方識卻沒忍住,在按下拍照鍵的那一刻,低眼去看了夏識意。

夏識意察覺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那點劣根忽起,說了句:“再拍一張。”

方識幾乎是下意識地要去按拍照鍵,但在拍照鍵響起的那一剎那,夏識意也偏過頭,不偏不倚地親在了他的唇上。

一觸即分,卻讓方識攥緊了手,差點就將手機捏爆。

罪魁禍首只露了個笑,晃晃腦袋,好像心情不錯似的:“你看看拍到了嗎?”

方識呼出口氣,身體已經不爭氣地起了反應:“…十一。”

他聲音太過沙啞,語調都是滯澀的,像是生銹了的齒輪。

夏識意卻沒有半點心虛和不知所措,他歪著頭,仿佛什麽都沒有覺察到般,困惑地“嗯”了聲。

方識動動唇,後續的話也許是因為缺少潤滑油,齒輪卡住,發不出一點聲。

他只低頭去看那張完美拍到夏識意親他的照片,頸側的青筋都因為忍耐而暴了出來。

他好想問問他。

想問他,做出這些舉止…是不是因為終於願意喜歡他一下了。

如果是的話……不,其實就算如果不是,他也沒有關系。

夏識意哪怕不給他這些好處,他也早就想好了,要把他的一切,包括生命都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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