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以前很羨慕別人美滿的家庭, 所以想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但後來他知道了, 不管自己再怎麽努力都是徒勞的。

考零分, 又或者是考滿分，結果都一樣。

那些不在乎你的人，也不值得你在乎。

“你媽媽……有點特別。”南望和李格非並肩走在自家的小區裏, 這一片的別墅區很安靜, 像是今天晚上的李格非一樣。

他剛剛開車送她回來，楞是一句話都沒說。

暖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 卻不曾令他冷冽的面部線條柔化幾分, 直到南望開了口。

李格非頓住腳步, 伸手把南望拉到了自己面前。他微垂著眼睛, 下頜骨自然地抵在她發頂上，聲音低沈：“對不起。”

他說話時的的呼吸就落在她頭頂, 南望的心都跟著軟了。

難得看到李格非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南望順毛似地摸了摸他的短發，“你們一直這樣相處嗎？”

李格非緩慢地點了點頭，“她隨心所欲慣了，一向不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

唐李兩家是世交, 唐歆和李谷虛還沒出生就被立下了婚約。

但這兩人自小就是對家, 長大之後才稍好一些。

唐歆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但凡她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但在她的婚事上面，唐家人出奇地堅決。

那時候唐歆有個男朋友, 感情不見得多深，家裏人沒費多少錢就把他趕走了。

再之後，唐歆就和李谷虛結婚了。婚後兩個人各玩各的，李格非完全就是他們的一個任務，生完孩子後就直接交給爺爺奶奶撫養了。

“跟你沒關系，她只是……不喜歡我。”李格非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卻清晰地落到了南望耳裏。

她以為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卻忘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嗯。”南望輕輕應了一聲，一下一下地拍著李格非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兒一樣，“現在你有我了。”

她刻意放柔的嗓音聽得李格非一陣柔軟，只能更用力地抱緊她。

他發現自己比想象得還要在意南望，即便身處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只要有她在，就仿佛有了光。無關年紀，只關風月。

李格非早就已經習慣這樣的家庭了，但在她面前，內心身深處的孤獨與晦澀便無所遁形。

前一刻還浸在冰冷的湖底，下一秒就掉入了月色撩人的夜空裏去。

或許他一直所渴求的，就是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如果她要的話，恨不得把心撕下來捧到她面前。

“餓不餓？”李格非忽然擡起頭問她。

南望錯愕地搖了搖頭。一個多小時前，他們才吃的晚飯。

“那就是渴了。”

“……”南望一臉懵比，完全不知道李格非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李格非低低笑了笑，牽著南望的手直直往小區門口走。

其實沒有別的，無非就是不想這麽快放她回去罷了。

小區對面有一家網紅牌子的奶茶店，南望經常關顧。一來二去，就和店裏的人熟絡了起來。

看到李格非和她一起進店，都忍不住要拿揶揄的目光看她。

奶茶是李格非點的，他現在已經完全熟悉了她的口味。

“你經常來這邊買奶茶？”李格非買好奶茶後，拉著南望沿著江濱路走了一圈。

南望沒好意思告訴他店老板追過她，只隨意點了點頭。

“裏面該不會有我的情敵吧？”李格非好似看出了南望臉上細微的變化，沒來由地說了一句，“不過我剛剛看過了，裏面的男生都沒我長得帥。”

南望偏頭看了他一眼。

坦白說，李格非的外貌幾乎挑不出毛病，衣品也好，走到哪裏都像是在拍攝畫報一樣。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那麽多女生對他趨之若鶩了。

但南望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自戀。

簡單、直白，又教人無法反駁。

南望不由自主地被李格非自信滿滿的樣子感染。視線相撞的時候，她琥珀色的眼睛裏面都沾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李格非也在笑。

那些說星星好看的人，一定沒有看到過她的眼睛。

路上偶爾會遇到幾個故障的路燈，李格非始終緊緊地牽著她的手。

兩個人走在一起，即便不說話，氛圍也很美好。

寒冬臘月的天氣裏，兩顆心如同被熨燙過一般，散發出滾燙的溫度來。

一個小時後。

李格非回到星海岸的時候，唐歆已經走了。

客廳的桌子上擱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上面的小卡片清楚地寫著“生日快樂”。

生日禮物？她又記錯他的生日了。

李格非冷笑一聲，隨手就把禮物給扔到了一邊。

這樣的關心，不要也罷。

屋子裏沒開燈，他無力地仰頭靠坐在了沙發上，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思緒有些飄忽。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是南望發來的視頻邀請。

李格非倏地笑了，漂亮狹長的眼睛裏閃爍著柔和的光。

他開了客廳的燈，坐正身子後才點了確認。

“想我了？”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的南望時，他尾音上挑起來，勾人得緊。

她像是剛洗完澡，頭發在腦後隨意地梳了個丸子頭，身上是幹凈軟綿的嬰兒藍色珊瑚絨睡衣，整個人綿軟得一塌糊塗。

“想看看你到家了沒有。”南望說道。

“現在放心了？”李格非笑了一下，額前的碎發晃了晃，細細密密的睫毛也跟著顫抖著。

“嗯。”南望點頭，嘴邊漾開出一個燦爛的笑來。

李格非心神微動。

明明不久前才分開，但再看到她的臉，他依然覺得無比欣喜。

世上所有溫暖的字眼，都比不過她的笑。

**

日子如白駒過隙一般，期末考試已經掐指可數，高二（1）班的同學們也漸漸習慣了這個不遲到不早退、按時交作業的李格非。

易燃易爆的大魔王好似完全消失了一般，有的只是騷氣沖天的李格非。

杜宇騰發現，李格非最近纏南望纏得更緊了。幾乎是一下課就巴巴地湊到南望身邊去，搞得想要問問題的他十分尷尬，只能悻悻地跑去問宋簡。

“小賤賤，我又來了……”杜宇騰拿著課本和習題冊走到了宋簡的課桌前面。

“你怎麽不去問南望？”宋簡接過習題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南望的方向。

往常杜宇騰和楊婧潔這兩個活寶可是最喜歡往南望那邊跑的，難得看到他來找他問問題。

“非哥在呢，你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過去。”杜宇騰嘆氣著搖了搖頭，專註地向宋簡請教問題，“諾，就這題我看不太懂。”

宋簡收回視線，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題目後，擡起頭來一臉無辜地看向杜宇騰：“怎麽辦？我也不會。”

“怎麽會？這對你來說不是很簡單嗎？”杜宇騰明顯不信，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宋簡。

宋簡絲毫不為所動，緊皺著眉頭的樣子也實在看不出什麽貓膩來，“這個知識點我真有點忘了，要不你還是去問南望吧。”

杜宇騰見狀就真的信了。

他撓了撓頭，拖著沈重的步伐跑去找了南望，慷慨赴義一般。

南望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概是在刷題。

李格非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她旁邊，一本正經地把玩著她的頭發，時不時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麽。

南望偶爾會氣急地拍他一下，但多數時候臉上都是掛著笑的。

哈哈哈哈哈嗝。

杜宇騰覺得自己不用吃晚飯就已經夠飽了。

他生無可戀地走了過去，大著膽子地對李格非說道：“非哥，咱能註意點影響嗎？這還有一屋子的單身狗呢。”

李格非懶得回應這種愚蠢的問題。他掃了一眼杜宇騰手上拿著的東西，挑眉問道：“又不會做了？”

杜宇騰乖巧地點了點頭，心想為了這一道題目，他也是夠不容易的了。

“你別煩她。”李格非下巴一擡，直接朝杜宇騰伸出了手，“我來。”

“……”杜宇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幻覺，要不然的話，非哥怎麽會忽然轉性了？

“趕緊的。”李格非看杜宇騰半天沒動，臉上已有了幾分不耐煩。

“哎。”杜宇騰快速地把習題冊攤開來，指著其中的一道題目問道：“就是這一題三角函數。”

李格非順著杜宇騰所指的地方看去，末了還不忘損他一句：“傻不傻，這麽簡單的題都不會。”

但說歸說，但李格非認真起來也是毫不含糊的。

於是，盯著所有同學驚愕的目光，李格非教了杜宇騰一道數學題。

“謝謝非哥。”杜宇騰又驚喜又滿足。

他決定以後不拜菩薩了，改拜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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