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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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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23

【郭獻】

大清早的隔壁鬧鬧哄哄,好像是個什麽機器在響。我平常也住在一樓民宿的房間,往常冷清沒人,說句話都會有回音,如今突然來了這麽多人倒是熱鬧了起來。

我被擾的睡不著,宋鏡仲顯然也是。

他起來喝了杯水,問我要不要起來。我躺床上正思考著要不要繼續再睡個回籠覺,那噪音又響起來了。

我睜開眼睛,決絕的像是要上戰場:“起床。”

宋鏡仲幫我把衣服穿好,又貼心的將牙膏擠在牙刷上。等忙完一切出去,我看見柴洛正在外面用破壁機打一些東西喝。

見我們出來,他問:“把你們吵醒了?”

我說:“如你所見。”

柴洛把打好的黑芝麻分開兩杯遞給我們,“也該起了,早睡早起身體好。沒吃飯先喝杯這個緩一緩。”

平日裏也沒見他起這麽早,我有點好奇:“起這麽早做這個是給夏姐姐做的嗎?不過你給我們兩個了,她怎麽喝?”

柴洛回去又重新將泡好的豆子黑芝麻和一堆東西放在破壁機裏:“因為夏芒火還沒起來,我做的太早,現在都涼了。所以重新再給她做一份。”

那口已經到喉嚨眼的豆漿被這句話驚的差點咳出來,我使勁咽下去,幽怨道:“因為涼了才給我們。哥,感情我和鏡仲是喝涼豆漿的工具人。”

他專心做東西,並沒有搭理我。宋鏡仲把昨天吃剩下的包子放微波爐裏熱了幾分鐘。

這邊正吃著,夏芒火從裏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她少見地化了妝,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精神不少,柴洛在她面前說:“今天很好看。”

不只是柴洛,其實我也這麽認為。她長得本身就好看,只是素來不愛在臉上抹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如果程鹿有她一半好看,也不至於天天描的跟個熊貓一樣。

也不是說熊貓不好,比如杜齊彥就很喜歡這國寶。

只是芒火姐卻覺得柴洛哥是在取笑敷衍:“你不用為了鼓勵我就說些虛假又不著邊際的話。我有自知之明。”

柴洛又說:“昨天說的主動還包括主動欣賞自己。”

這段對話我聽的雲裏霧裏,但是卻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昨天晚上他們兩個待在一起。想到這裏我不懷好意地沖宋鏡仲笑了笑,然後悄聲說:“這麽難舍難分,當初為什麽要開兩間房?”

沒想到我聲音也麽小,夏芒火也能聽到,她惱羞成怒,“吃你的飯。”

我嚇得沒再繼續,心裏卻樂的快開了花兒。這些男男女女,口是心非又不夠坦然。正想再揶揄幾句,對面的宋鏡仲使勁朝我嘴裏塞了個包子,並且搖了搖頭。

我順勢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鏡仲一起熱的粥,看見潘叔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起來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柴洛破壁機的功勞。

那口粥又熱又燙,差點要了我的小命。我擡了擡頭:“潘叔,今天這麽早啊?大清早的準備去哪兒玩?”

他顯然有別的事情,莫名其妙回了一句:“嗯,早。”以後,超直接出了院子大門。

看著柴洛他們兩個也一起出去了,我小聲道:“鏡仲,他們三個怎麽都突然要出去了?以前可是幾天都不挪窩。”

他搖搖頭,顯然也不知道。

之前我看過我媽的登記表,這些天來住民宿的人,除了前幾天離開的,留下來的幾個人好像都是穹洲那邊的。

穹洲不算大,他們幾個居然沒見過面。那位姓孫的客人雖然在這裏開了間房,卻不怎麽住在這裏。我問過我媽,她說人家給錢了住在哪裏我們都管不著。

我只好停止自己的猜測。

我在院子裏百無聊賴,拿著水壺澆了半天花。潘叔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現。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話,他從屋子裏打包好自己的東西:“郭獻,我把這幾天的錢留櫃臺那裏了。一會兒你媽回來了你讓她點點。”

我有些疑惑:“你要回去?”

他嗯了一聲,似乎並沒有細說的意願:“有點急事,也可能沒幾天會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了,說不準。我先走了啊孩子。”

我哎了一句,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等我媽起床,我一五一十把事情全都告訴了她,她沒說話,只是表情略有失落。

我以為她在擔心錢的問題,便說:“人把錢留櫃臺了,你去看看。”

陽光有些刺眼,我感覺到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卻在另一個地方。我媽看了看門口,目光游離了一會兒才輕輕道:“知道了。”

我看出她有心事,“你怎麽了?”

她卻說:“我屋子裏好像有人來翻過。”

我心裏一驚,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情:“丟東西了嗎?”

“倒是沒有。”她坐下來,“其實前幾天我也感覺到屋子裏的東西有人動過,雖然動作不大,可是位置總歸是不一樣。我以為是你,可是你以前需要什麽都會找我,不會自己翻騰。”

“……”我沈默了一會兒,“媽,你要是說我懶就直說。”

她瞪了我一眼,“沒跟你開玩笑。”

目的決定行為,這人一不要錢,二不要別的貴重物品,卻只翻了翻沒有拿走任何東西。我假意思考起來,“那是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是別的目的?”

我媽搖搖頭,“不知道,本來心裏只是有點不踏實,你這麽一說,我心裏更加不踏實了。以前也沒出現這麽多事。”

“以前沒有,最近才有。最近住進來的陌生人只有柴洛,夏芒火,還有潘叔。對了,”我想到什麽,“還有那個雖然交了錢卻沒在這裏住過的孫遮,他們總不能大老遠的跑過來翻咱們家的東西吧?”

我媽說:“那倆小情侶很奇怪,有時候好像不怎麽熟,有時候又像是認識了很久。”

我說:“被情所困的男男女女不都這樣嗎?”

她忽然停住看著我:“你一小孩怎麽懂這麽多?”

我不想和她辯論,“潘叔呢?別人情侶可以說是散心,他莫名其妙來這裏幹嘛?又沒他認識的人。”

我媽的臉不知道是被我氣的還是曬得,紅了七八分。她瞥了我一眼:“比起他們,我怎麽覺得你以前招惹的那些小孩更可疑?”

我:“……”

中午的時候程鹿破天荒過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拿著扇蒲輕輕搖起來:“你怎麽有興趣來我們家?”

“想你了嘛。”

我皺眉:“我不是杜齊彥,不吃你那一套。”

她切了一聲,坐下來便不再吭聲。

杜齊彥不在身邊,現在她裝的都懶得裝,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先是跟個小流氓一樣抖著兩條腿,抖完覺得無趣接著又開始翹期二郎腿。

我皺眉敲了敲桌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她坐直身體:“郭獻,我發現你這人可真不可愛。”

我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舉牌在校門口表白就很可愛。”

“你!”程鹿氣的差點跳起來,她按耐住自己的情緒:“我今天是來找阿姨的,所以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在意。”

我扭過頭,不想搭理她。此時宋鏡仲也從他家過來了,幾個小時之前他回家了一趟,看見程鹿在這,他正準備打個招呼,被我一個眼神又給擋回去了。

程鹿看在眼裏,“你們倆真是形影不離。”

我的不耐煩顯現在臉上:“到底什麽事,趕緊說。”

她還是那句話,“我來找阿姨。”

說完這句話,我媽剛好從房間裏出來。她換了條米白色的裙子,散著烏黑的頭發,在夏日裏好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程鹿嘴甜:“阿姨你真好看。”

我媽臉上樂開了花。

我說:“人都到了,還不說什麽事?”

我媽一臉疑惑,程鹿倒是不疾不徐:“杜齊彥去穹洲找他媽了。跟著潘叔一起走的。他讓我來跟阿姨你道個歉,說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希望你以後別記恨他。”

我回頭看著我媽,她的神色變化莫測,實在讓人猜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為什麽跟著潘叔走?潘叔才來幾天,萬一他是個騙子怎麽辦?程鹿,你第一個知道的怎麽也不勸勸他?”

她笑起來,眼睛微微向下垂:“看來你還是很關心杜齊彥的,平時那麽嘴硬,真是口是心非。”

我迅速否認:“你想多了,潘叔是住我們家民宿的,要肚臍眼跟著他真出了什麽事,警察也會來找我們。只是不想多事纏身而已。”

“行行行,獨善其身你最行。”她話鋒一轉,忽然說:“不過,潘叔他好像是警察啊。”

我楞了一瞬:“啊?”

我媽接著說:“他真的是警察。”

我更迷惑了,所以這些人都知道點什麽,又都沒有跟我說過。只有我一個人傻不拉幾地相信他的工作是什麽幹體力活的。

程鹿不知道腦抽什麽,問忽然我:“郭獻,你準備去哪個高中,和鏡仲上一個學校嗎?”

我沒說話,宋鏡仲倒是先替我回答了。

他用手機在屏幕上打了很大的兩個字:【當然】

這兩個字讓我好不容易明朗的心又拉回了現實。起初是我成績比他好,他為了追趕我,沒日沒夜學習努力,誰知道如今成績早就把我甩在了後面。

雖然他說可以放棄好學校,跟我報同一個層次的志願,可我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左右宋鏡仲的人生。

我已經耽誤他很多了。

我張了張嘴,正準備插科打諢把這段給糊弄過去。門外忽然呼呼啦啦來了一幫人,都是些年紀不大的孩子,他們拿著鋼管堵在門口,喧鬧了一陣,從後面鉆出來一個人。

是周小啟。

我看著他一身社會人打扮,頭發染的跟個鸚鵡似的,脖子裏還掛著一個不知道真假的金項鏈。心裏早就猜到了七八分。

我媽有些慌亂,“你們這些孩子是要幹什麽?”

周小啟邪笑:“探望一下老朋友。”

他一定是還記恨著上次在學校門口的破事,我低聲對程鹿說:“一會兒你找準機會,跑到我們屋子裏,穿過長廊能夠進入後院,你從後院翻出去就能直接到杜齊彥的家。”

她點點頭,“我會跑出去叫人的。”

我轉頭對著周小啟:“上次你奶奶到處求人的事我看你是忘了。這才多久,你又想讓她老人家拉下臉皮給你處理後事了嗎?”

說起這個,他急了:“郭獻,上次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奶奶用得著那麽低聲下氣嗎?以前是怕打架沒學上,現在都他娘的畢業了,誰他媽還怕你?”

宋鏡仲正要上前,我輕輕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沖動出頭。

隨他怎麽做,我只要擺正我的受害者位置就行了。到時候輿論會站在我這邊,法律也會站在我這邊。所有人都知道他周小啟是個不入流的貨色,而且他早就滿十六歲了,他做的一切後果,就算他自己不用承擔,他的家人也要承擔。

我擡起頭,想確認一件事:“你是不是來我家偷過東西?”

周小啟怕我繞亂軍心,直接一腳踹翻了院子裏的椅子:“偷你媽!別說這些廢話,今天不為別的,就為爭一口氣。”

一群人把院子裏能踩能摔的東西全都砸了一遍,我媽想沖過去阻止,卻被一群小孩兒給攔住了,她氣的臉紅:“你們這些孩子怎麽這樣啊?你們家長知道嗎?”

越說周小啟越來勁,把我們家院子裏種植的花全都拔了。

好在程鹿趁亂跑了,我媽掏出手機準備報警,卻被周小啟一把奪了過去,他來到我跟前,看見擋在前面的宋鏡仲,譏諷道:“小啞巴,你怎麽跟條狗似的,睡也睡一起,吃飯也一起,怎麽現在還幫別人看家啊?”

本來我可以忍,可是聽到他罵宋鏡仲,我實在忍無可忍:“周小啟,你父母不要你,天天就這麽給自己找存在感?”

他從後面小弟手中找出一只鋼管,鐵質材料在石磚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誰在找存在感。”

宋鏡仲先發制人,過去直接給了他一拳,兩人掄著拳頭,用著最原始的打法給了對方最疼痛的一擊。那幾個孩子拉偏架,卻按住宋鏡仲讓他動彈不得。

我媽也被幾個人拽著胳膊過不來,我氣得胸悶,沖著周小啟喊:“你找的人是我!跟他們沒關系!”

“你除了嘴會說還會什麽?”他指了指後面的宋鏡仲,“放狠話的永遠是你,出頭的永遠是小啞巴。郭獻,我告訴你,你他媽什麽都不是。現在杜齊彥也不在,你還能幹什麽!”

周小啟掄起鋼管就要把輪椅砸爛,宋鏡仲沖過來朝著他的腰來了一腳,他趔趄了一下,轉過頭將手裏的鋼管直接揮到了鏡仲的臉上。

血在眼角散開,宋鏡仲的臉上多了一條口子。

胸口擠壓著一口氣,仿佛要把我的胸腔沖破。我咬牙切齒道:“周小啟!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他冷笑一聲:“等你能生活自理再說這些廢話。”

他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出現了一群村子裏的人。他們帶著家夥堵著門口,程鹿沖出來指著院子裏的人:“叔!就是他們,剛才還差點打了我。”

那個眼熟的男人說:“他媽的!這哪裏來小鬼,在我們家門口欺負人,都活膩歪了是吧?”他拿著鐵棍上前,“在我們村欺負人,死了都給你埋山上,找也找不到。”

跟著周小啟的幾個人一看對方比自己人更多,頓時作鳥獸四散樣,麻溜翻墻就跑了。周小啟比誰竄的都快,程鹿跟著大人趁機一起截住了幾個同夥。

因為不能隨意拘禁,最後還是選擇報警處理,我媽和程鹿他們帶著那幾個小孩去派出所,我跟著宋鏡仲去包紮。

傷口處翻著肉,令人觸目驚心。醫生給他抹了些消毒的藥水,又貼了紗布。我有些擔心:“他臉上會留疤嗎?”

他說:“不好說,不過以後還是得註意。”

我很愧疚,馬上要分開了,我還讓他受了傷。宋鏡仲見我臉色不好,用手語安慰道:“沒事,男人臉上有疤才好看。”

我說:“你憋住吧,哪個女孩會喜歡臉上有疤的人。”

他嘿嘿傻笑起來,又亂七八糟的比劃:“沒人喜歡就沒人喜歡,反正我忙著照顧你,也沒時間談戀愛。”

我沒搭理他,轉頭給我媽打電話。問派出所那邊怎麽樣了。

她說周小啟跑了,現在他們跟著警察去他奶奶家找人。我跟她交待:“這次無論周小啟奶奶說什麽都不能心軟,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可憐。”

她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我有些不放心,想去他奶奶家看看,宋鏡仲一聽說我要走,自然也不會待下去。我們兩個人又行色匆匆趕過去,正巧看見老太太躺在院子的地上無理撒潑。

“我們小啟都被你們逼得有家不敢回了,你們還帶這麽多人過來說他的錯,不就是看我一個老太婆好欺負嗎!”說完這句話,她跟個上了發條的陀螺一樣,躺在地上轉了起來。

那幾個警察也措手不及。

我從來沒想過周小啟奶奶會如此撒潑無賴,和以往那個坦誠道歉的老人家形象完全沒有一絲絲重合。看來周小啟說的對,以前道歉是怕沒學上,現在都畢業了,他們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家庭教育是薪火相傳,惡意也是如此傳遞下來的。

我扭頭看了看宋鏡仲臉上的傷,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老太婆。心裏不知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媽在整理一片狼藉的院子,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同我的心,淩亂又無條理。

柴洛回來的時候我和鏡仲正在門口,他看見院子裏的話被拔了根,又見上鏡仲臉上的傷。忽然抓住他的手問:“怎麽回事?”

那神情看起來確實是擔心,不像是裝出來的。可是我又莫名想起來我媽早上說的話,她的屋子裏的東西被人動過,我不知道該相信誰。

柴洛?夏芒火?還是潘叔?

另一個孫遮從來沒在民宿住過,能夠動手的也只有他們。如果是周小啟,他大概率不會放著屋子裏的現金不動。

鏡仲的手語他自然看不懂。柴洛又轉頭看著我,眼神裏透著質疑。我張了張嘴,卻啞著嗓子道:“中午來了幾條瘋狗。”

真的,說狗也是侮辱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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