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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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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碎銀子“嘭”一聲化作吞金獸,扶起半昏不昏的張政嶼,又躁又急的說:“爺,我們現在就走,我現在就帶你走,我一定不會讓你被天雷給劈死的。”

張政嶼想說話卻又被一道天雷給劈中,這次被劈中的,還有碎銀子,天上的陰沈烏雲消失了,天空恢覆成了平常樣子,但碎銀子卻如此升級了,他由碎銀盤變成了碎金盤,現在他的身軀,金光閃閃的一片。

“這也太招搖了。”碎金子說。

門外有人敲門。

在這寂寞的深夜裏,這敲門聲驚著慕雲崢的耳,慕雲崢睜開眼,心想,會不會是住在劉拐隔壁的仙侍。

敲門聲還在繼續,不過這次輕微了一些,好像知道屋裏睡覺的人已經醒了,於是慢慢催著人去開門。

慕雲崢掀開被子起身,借著月色看見劉拐睡得很熟,慕雲崢下床時心想,劉拐也真是個好人,讓他睡床自己睡地上。

慕雲崢經過他身邊,來到門口,看了眼門縫,好像什麽都沒看見,黑乎乎一片。

碎金子聞到很濃的慕雲崢氣息,於是縮小了盤身,張政嶼便癱倒在地,身子靠在門上,碎金子沖門縫說:“慕雲崢,是我啊,是我跟爺。”

慕雲崢狐疑擰起眉,嘀咕道:“是做夢麽?怎麽碎銀子在夢裏成為了一塊金燦燦的盤子,原來不是銀色的麽。”

“我升級了呀!”碎金子用氣聲喊。

“誰啊?”劉拐翻了個身咕噥了句。

慕雲崢說:“沒誰,你繼續睡,我去茅房。”他打開了門,張政嶼的上半身便靠在了他腿上,他一驚,看清了張政嶼的臉,呼道:“怎麽臉都黑了?怎麽回事啊?”

碎金子說:“爺又被天雷劈了。”

“不是已經被劈過一次了麽?”慕雲崢蹲下身,扶起張政嶼,心疼的說:“怎麽還要被劈啊?”

碎金子不回他的話,只是問:“這屋裏我們能進去麽?明天天亮了我就帶爺走。”

慕雲崢有些遲疑:“這屋子不是我的,是劉拐的,他自己都睡地上呢。”

“財神進了他的屋,他會收到金元寶的。”碎金子保證。

“那快進來吧。”慕雲崢拖著張政嶼進了屋。

碎金子慢慢抵著門,把門關上了。

慕雲崢把張政嶼安排到小床上,低笑一聲說:“黑臉。”

“你剛才是不是也哭了?”碎金子在床上轉悠了一圈,問。

慕雲崢坐在床邊不吭聲。

“爺剛才也哭了,真丟人。”碎金子說著落到張政嶼手臂邊。

慕雲崢的心陣陣觸動,現在張政嶼就在他身邊,張政嶼的出現,讓他不自覺去想,這是不是老天爺給他的再一次機會,他握住張政嶼微涼的左手,低垂眼睫。

“你也上來。”碎金子打了個哈欠。

“睡不下,你們好好睡吧。”慕雲崢看眼地上的劉拐,“不要說話了,快睡吧,免得吵醒了劉拐。”

碎金子動了動,執著道:“你快上來擠擠,這樣顯得我們多壞。”

慕雲崢把一只腿放上來,碎金子又催他一遍,他於是直著身子躺在了張政嶼身邊,頭微微向張政嶼那邊湊著,看著張政嶼清絕的側臉。

兩人臂彎之處,感到溫暖的碎金子忽然用極低的氣音說:“我可不是狗。”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開心的事情,但慕雲崢淺淺彎了唇,那麽就珍惜現在吧,珍惜現在的每一刻,把一切遙遠的屬於明天的不開心暫時擱置。

慕雲崢看得眼酸了,閉眼時覺得自己像只落在淺水灘上的魚。

碎金子用氣音對他說:“我就覺得你是聰明又理智的。”

慕雲崢在心裏回答他:“可我不是的。”

“我想爺可能是不太想回金身的吧,因為你。”碎金子頓了頓又說:“但是現在爺必須回金身了,也是因為你。”

慕雲崢已睡著了,碎金子聽見他清淺的呼吸聲,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這話。

“其實有些事情不管你怎麽逃避抵抗,都是需要面對的。”碎金子感慨完,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劉拐醒來,側頭看見地上堆著三個金元寶,他欣喜起身,堆在最上面的那個金元寶落下來,磕到地面,驚醒了在床上睡的慕雲崢。

“我去!”劉拐捧過胖胖的金元寶,看了眼床上的慕雲崢,“昨晚我還以為是做夢呢,看見過一道金光,原來真是財神進我門了?”

慕雲崢緩慢睜開眼,沒有動,他維持著昨晚的姿勢,眼前空無一物,他淒清的眼神落在墻壁上。

“慕雲崢你快起來看看呀。”劉拐起身走幾步,“怎麽你連被子也不蓋啊?早知道你不蓋的話我就拿走蓋了,不過你喜歡睡在床邊麽?”

“劉拐。”慕雲崢起身看向他,擠出笑容說:“我也以為昨晚是做夢呢,沒想到財神爺真來了,應該是看你樂於助人,幫助了人,所以才進你的門,留下這金元寶吧。”

“給你一個。”劉拐遞給他,“你若是真要去生死之界的話可能也會用上。”

慕雲崢看向他手心裏金元寶,神色楞怔。

“怎麽?”劉拐打趣道,“你不會嫌棄少了吧?”

“謝謝。”慕雲崢有點心酸,“但我不能要,我不能當面放棄了,又背地裏用他的金元寶。”

這回輪到劉拐楞怔了,劉拐把金元寶放到慕雲崢腿上,說:“說得好像你跟財神爺有一段似的,趕緊收下吧。”

慕雲崢微垂著頭,神色不可見。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劉拐邊折疊被褥邊說,“夢到的竟然是生死之界,你猜怎麽著,那生死之界我沒去過,但它的樣子卻完全出現在我的夢裏,真是蹊蹺,不過也可能是我幻想出來的吧,總之我有預感,你就算去了生死之界,也是一帆風順的。”

“真的麽。”慕雲崢低聲問。

“那是當然了,昨晚那道金光一閃,我就好像開竅了,這萬象陸啊,本就是為我們所用。”劉拐神情怡然,繼續說:“所以我們去到哪兒,都會有法子好好生存下去。”

慕雲崢抿著唇角起了身。

劉拐看向他:“我送你一程,不過也就只能送到大福殿門口了。”

“好。”慕雲崢說。

張政嶼蘇醒過來,他以盤腿的姿勢坐在一方清水池子裏,張政嶼清冽的眼神望去,看見了這池子的遠不可測,這是一方看不到邊際的池子,他低頭,雙手擱在雙膝上,霧氣朦朧,有一層透明的冰隔開了他與池水。

他坐在冰上,寒冷刺骨。冰層以下,碩大的荷葉盛開著,游魚許多,他們在水裏自由,不論是小魚,還是大魚,黑魚,還是紅魚,都自由……張政嶼竟然生出了一種不該有的想法,他在心裏譴責了自己。

隨後頭頂灰色的天綻開雲彩,金光閃耀,張政嶼收斂神色,淡然瞧著。

“爺。”碎金子的聲音被一段風捎來,“是我自作主張,爺要怪就怪我吧。”

張政嶼在心裏回:“不怪你,事已至此。”

朵朵雲上載著天神,天神容貌慈和,語氣卻誇張,他們一言一語,說教起張政嶼,還有的天神說起了姻緣之事。

“月老也真是的,把他跟那少年綁起來的紅線我也去看過,旁人用外力不可拆除!”天空忽然閃電頻頻,雲朵都聚集在了一起。

張政嶼耳邊飄過一陣熱風,周圍的熱度升上來了,有位天神開口道:“我也去看過了,所以他的拖延其實也算是情有可原,如此強大的姻緣紅線在眼前,他又能怎麽擺脫呢?”

“你當真以為他是因為這姻緣之線而不得已沈迷?”天空一道沈悶轟隆,隨即烏雲緩緩散開,浮去天際,雨滴紛落。

張政嶼猶如變做一株植物,淋著雨水,雨滴自長睫墜落,他微微低頭,在天神看來,是一副虔誠低順的模樣。

“你我他,不都一樣?我們不都是人?照我說,是你們太保守守舊了,說起來萬象陸是包容萬物,但我們是怎麽做的呢?因為一段感情,差點兒把他的脊背給劈斷了,要是斷了,你們又得心疼了不是?斷了的脊梁,你們夠日子湊拼。”這番話叫雨停了。

陽光冒出頭,一下就曬紅了張政嶼的臉,張政嶼依舊盤腿坐,池子裏的游魚發現了他,隔著冰層在他腿邊擠擠拱拱。

“但是他怎麽能這樣做?他忘了他的目標,忘了他的任務,只一味沈溺於情愛之中麽?他應該以身作則!他應該盡本分做好他該做的事,你們看看他,為了一個少年掉眼淚,真是丟死人了!”

於是陽光消失了,溫度驟降,好像冬天到來了。

“你們年輕的時候沒有墜入過情網麽?照我說,這可能是月老故意安排的,你們想,他真正愛上了那個少年,若是真愛,那麽愛可以成為推動他的力量,對於這份事業,不也是極好的?”

“真愛可難尋。”這句話讓這兒冰天雪地。

隨處都被凍裂,再次寒冷刺骨,魚兒因為太過於相信池水而被冰凍,但荷葉依舊挺直,張政嶼依舊垂著眼。

天神們默了很久,他們心中各有結論,一邊看著張政嶼被寒霜攀上頸骨,一邊用眼神進行辯論。

直到張政嶼臉上暈開片片雪花,肅殺的溫柔,睫毛摻白霜,如松針低垂。

漆黑的眼珠子被凝固那瞬間,張政嶼一縷神思聽見那道聲音:“行了,讓他上來。”

先是雪花緩慢的消逝了,後是池水的溫暖讓身下的冰恢覆了平常溫度,游魚歡愉得像沒被冰凍過一樣,眼前是更大的虛空,漫天滿地的灰色。

“閉眼。”有個聲音對他說。

事到如今,張政嶼閉眼,剎那間,眼尾的金塵傾瀉而出,如瀑布短流。

他身後萬道金光綻放,灼人的亮,並不刺目。

有個聲音欣喜的說:“你們都投了讚成票?”

隨後再也聽見不了任何的聲音,萬籟俱寂,金光熄滅,閉著眼的張政嶼看似睡著了。

他看見一張地圖從他腿邊快速被鋪開,由萬象陸裏無數座財神廟組成,它們在發光,它們在吵嚷,它們接待許許多多的人,它們聽見許許多多的祈禱,仿佛也能從這千萬道聲音之中捕捉到慕雲崢的聲音。

“親愛的財神爺。”

彎彎繞繞的線路像連接星點的線,他調動心念,將蜈蚣山上那座被廢棄的廟添在了地圖之中。

若這圖是滿天星辰網,那張政嶼就盤腿坐在最中心。

“爺。”碎金子的聲音從縫隙處飄進來了,他還在勸說張政嶼,“只要你回了金身,誰人不識你?還愁不能幫慕雲崢證明清白嗎?”

張政嶼睜眼,感應到了在生死之界的慕雲崢,他眸光由金色的轉變成幽靜的黑,他輕喚:“慕雲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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