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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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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

洞穴摧毀的瞬間,蕭然宗眾人帶著葉陽禦劍飛出。

楚日半目送他們遠去,只看到葉陽被人抱著,面色蒼白似白紙,仍在昏迷不醒。

她方才以自身魔力勉強控住鹿靈心智,但也只能控制片刻,鹿角給他帶來的傷害是實打實的,無法消除。

時間緊張,楚日半無暇再做更多。

她只能祈禱,秦峰能給他熬好湯藥,讓葉陽好好恢覆。

“在看什麽?”振依帶她落到安全地帶坐穩,開口問道。

楚日半回神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了在蕭然宗的日子,有些懷念。”

振依盯了她許久,少女面色白得嚇人,看著倒比這漫天飛雪還要白上幾分。

她身子薄的像片紙,隨著寒風搖搖晃晃,隨時像要消失。

她難得順從,卻看起來快要碎掉。

振依心中隱隱作痛。

他對楚日半是有感情的。控制也好,病態也罷,他總記得最開始時,一群異人廝殺之間,少女生機勃勃不肯服輸的樣子。

那時她像一株從巖石縫中長出來的孤草,倔強頑強,和所有神女都不一樣。

他愛的,終究不是她現在的樣子。

他想讓她開心些,於是出聲道,“我帶你回去看看吧。”

楚日半擡眼看他,“好。”

她面色如常,只眸光亮了一瞬,但很快被壓制。

她不想在這個變態面前展露一絲一毫的情緒,連說話都失了興趣。

兩人很快到了蕭然宗。

他們是以神的身份出現在凡間,萬事都要謹慎小心,所以身上始終掛著符咒隱匿蹤跡。

“你想去哪看看?”振依問道。

楚日半想了想,簡短回道,“我原來住的房間。”

那是她回憶最多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她的房間,就在葉陽的隔壁。

楚日半沈默地在前面領路,指尖卻悄悄捏起一個傀儡咒。

她被關在庭院裏的那些日子,捏了許許多多的符咒。雖然不知何時能用上,但只要帶在身上,她便覺得多了些安全感。

這次她沒走前廳。

這個時辰,蕭然宗的大部分弟子都在前廳練功,楚日半很想見見他們,卻也怕出什麽變故,連累了他們。

她現在身旁跟著一個定時炸彈,不知什麽時間便會引爆。

還是孤身一人的好。

楚日半帶著振依從後院繞進房間,那裏已完全不同,新弟子已然入住,早已抹去了她的痕跡。

小弟子在她原來的房間裏懵懵懂懂的畫符,她突然想起他們剛入宗門的時候,那時她總嫌棄晨課很累,葉陽太聒噪,易寒又成日裏壓榨她幹這幹那。

可如今想來,卻是這一生中難得的幸福時刻。

振依跟在她身後,皺眉看著這一間破屋,“你就住這麽破的地方啊。放心,我們成婚後,你住的要比從前好千倍萬倍。”

楚日半悄然將傀儡咒藏進門後,她開口道,“這裏都變了,我也沒什麽好看的了,走吧。”

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將神界帶下來的療傷藥存在了傀儡咒身上,又給它下好了命令。

只要他們一走,那傀儡咒便會到達葉陽的房間,將藥丸送進他體內。

只是,楚日半藏起了一部分藥丸。

她有私心。

她希望葉陽的身子好轉,但不希望完全恢覆,只要能壓住他靈力數日,便能攔住他成神的腳步。

楚日半是很認真地想毀掉神界。

但她不希望,她下手的時候,葉陽會是其中一人。

她突然後怕。不知不覺間,她也成了她最討厭的那種,操縱別人命運的人。

這感覺讓人反胃。

“這就走了?”振依問道。

楚日半點點頭,“嗯。你不是說,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們這次下凡,本身就是帶著任務的。

按照雲深神君的吩咐,他們需要數遍清池泉眼,將靈力灌入其中,才能讓三界皆知此喜訊。

清池是神界和凡間之間聯系的唯一紐帶。

但不同的是,神界的清池只有一個中央泉眼,支撐起整個神界的靈力運轉。

凡間的清池泉眼卻有很多,凡是有水源的地方,都有可能產生泉眼。為了防止妖靈侵入,泉眼位置不定時更新,只能以靈力探測找尋。

但是探尋泉眼,對靈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也因此,即便有想走捷徑提升修為的修真之人,也很難完全準確地定位到位置。

只是這些,在作為上神的振依手裏,都算不得什麽障礙。

凡間不過半日,振依便已定位到全部泉眼,並捏出數個紙人分身,將靈力盡數灌入其中。

楚日半感覺得到,這對他靈力的損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很快,振依從容收回全部紙人,他笑道,“三界已知曉我們的婚期,封神山祭拜諸神我已搞定,現在只差成親那一步了。”

“你很快,就徹徹底底屬於我了。”

面對他的深情表白,楚日半只覺得惡心。

她強擠出一個微笑,“那我們回去吧。”

這凡間的任務她已完成。

下一步要想的便是,如何毀掉一切。

*

再回到神界,楚日半敏銳地感知到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們從清池泉眼邊路過時,卻沒再見到雪玥的身影。

楚日半偷偷拉著一個小神問了幾句,才簡單知曉了雪玥的遭遇。

那小神知道的也不全,但又不敢得罪她,只斷斷續續地說,雪玥不知怎得被幽冥神君看上,被收去做妾了。

她一邊用力擦著池邊灰塵,一邊嘟嘟囔囔抱怨著,“你們這屆的命可真好。一個兩個都被上神看上了,躺著就能升到上神,真是好福氣啊。”

楚日半卻也不惱。

她知道這神界階級森嚴,所有人都為了升到更高的等級而努力。

有的人喜歡走捷徑,她並不想苛責,只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她知道,雪玥,斷然不是這種人。

從前雪玥說過,她成神的唯一指望便是姜滿。

如今怎可能自願委身於上神做妾,這其中必有隱情。

她想不到其他辦法,只能假裝順從地求助振依,以求能見雪玥一面。

可振依帶回來的消息,卻讓她幾乎絕望。

振依說,幽冥神君如今對雪玥百般寵愛,早已惹了正妻不滿。那正妻明著暗著重罰了雪玥幾回,幾乎要了雪玥半條命去,如今幽冥神君為了保護她,已將她囚於偏院,無人能踏進半步。

楚日半沒言語,心下卻是惡心透頂。

明明極盡寵愛,卻能讓正妻重罰雪玥那麽多次。

如今這處境,美其名曰保護,不過是變相囚禁罷了。

這些神明最喜歡做這些自欺欺人的事情,妄想將可恥至極的行為套個美化的外殼迷惑眾人。

如振依一樣。

以為把束縛冠上婚姻的名義,便不算是強迫了。

真是可笑。

她想了片刻,開口道,“你我的婚期將近,我想給她送張請柬,也算是圓了同門一場的情誼,可以嗎?”

振依還是第一次從楚日半的嘴中聽見籌備婚禮的事情。

他望著少女祈求的眸子,心裏有什麽東西在破土而出。

她眸光中的寒意越來越少,似乎,開始對大婚有一些期待了。

他挑眉,“你要做請柬嗎?”

楚日半點頭,溫順道,“我看凡間女子出嫁前,很多東西都是要自己籌備的。所以這次的請柬,我想親手來做。”

振依沈默地看了她半晌,審視的目光幾乎要將她戳破。

他雖歡喜,但也懷疑。

楚日半向來對她抵制得厲害,如今突然軟聲細語,倒叫他心裏慌得厲害。

但他看著她的眸子,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愛她。

哪怕這種愛是畸形的,哪怕他只能強制留住她的身體,哪怕是假的。

他也想盡力一試。

楚日半在沈默中等了許久。

她以為自己的演技太差,以至於被振依發現了她的企圖。

早知道剛才說話的時候語氣不那麽卑微了,也能裝得再像點。

她來了神界這些日子。

修為沒有提升,咒法也在吃老本,只有演技提升了不少。

如今她完全可以做到內心想殺人,面上雲淡風輕還一臉諂媚。

雖然她這麽做的時候,時常忍不住要吐出來,但目前看來,振依很吃這套。

這次失效了嗎?

她小心擡眼看著振依,還不忘在眼眸中補上些閃閃淚光,看著更可憐些。

振依望著她,欲言又止了很久,終是別扭地轉過頭去。

他悶聲道,“我答應你。你做好請柬的時候和我說吧,我讓幽冥神君放你進去。”

楚日半乖巧點頭。

一邊答應著,一邊在窗邊案臺上努力裝著樣子。

她可不知請柬到底要怎麽做,但想來,估計和畫符咒差不多,這個她懂。

楚日半埋頭苦幹,畫廢了一張又一張紙,終於在天黑前,畫出了一個勉強能看的請柬。

自制請柬最上面,是兩個小人牽著手。

下面是大婚的日子和時間,還有兩人的名字。

她托人將那四不像的畫送去給了振依,沒過多久,便收到了振依的回應。

振依派了一個小神來帶她前往幽冥神君的偏院。在去之前,還特意讓人在她眼睛上蒙了層白綢,把她塞進轎子裏由人擡著過去。

楚日半不知幽冥神君是個什麽樣的神秘人物,只是,如今是她要求人,只能遵從。

過了許久,她在捱過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規矩後,終於見到了想見之人。

她從未見過那樣的雪玥。

少女獨自坐在燭火旁,墨發散開,眼下滿是烏青,雙頰凹陷,唇角還帶著大塊未痊愈的血痂,那血痂顯然已過了些時日,如今已成了棕紅色,看著甚是可怖。

她原本就瘦削的身形,如今竟薄的有些看不清,只身上穿著顏色濃郁的華服,襯著蒼白無比的臉格外違和。

楚日半還未開口,眼淚已大顆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雪玥回眸看她,強忍著笑了笑,啞聲說道,“日半,我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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