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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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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念

了無大師說的事情也在蘇清意料之中,只是求證之後覺得心頭沈重了許多。

他從未放下改變的決心,只是不想這事情的成敗與嬌嬌的生命相關,這對嬌嬌來說是不公平的。

“了無大師,是否蘇某一開始便是錯的。”

蘇清嘆了一口氣,望向了無大師的眼神冰冷,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

“蘇小友,對錯重要嗎?萬般苦皆因執念而起,蘇小友是,蘇夫人亦然。”

“紅塵滾滾,無人能逃過罷了。”

兩人目光相接,心中皆是了然,此事便按下不再提。即便再問下去,也沒有更多的意義了。

“二皇子在護國寺如何?”

蘇清此次來是要見見這位二皇子殿下的,畢竟這次他想找個聰明些的帝王,如若真心不願也不勉強。

“禹施主倒是平靜,前些日子還想出家修行,不過按著約定沒讓他出家。”

了無大師的話,倒是讓蘇清楞了一下,約定,難道是老皇帝還留了一手?

“皇上?”

蘇清直接問出口了,了無大師也是通透的人,自然是知道他在說什麽的 。

“正是,當初兩位皇子來到護國寺的時候,皇上有口諭。廢太子任其自生自滅,二皇子適當看護些,且不許出家。”

了無大師如實相告,蘇清也已經心中有數,都是廢皇子,老皇帝的待遇還是有區別的。

去年冬天,孫家原先要運到江南,結果被蘇清等人劫了的軍備,其實就是廢太子原先的部下。雖然他人在護國寺囚禁,只怕老部下還有辦法聯系到他,對這個江山還有死心罷了。至於這位二皇子還真有可能在護國寺過起了安逸的日子。

“皇上命數已盡,只怕就在明年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了無大師卻風輕雲淡地說出口了,仿佛談論一件日常小事一般。

蘇清聽了也面不改色,絲毫沒覺得意外,老皇帝一生無功有過,到了晚年更是昏聵不清。不知多少良臣死於他手,多少人被逼同流合汙。

這位子他也坐的夠久了!

“如此說來,也要盡快了,明年年景還不一定如何。朝堂早些安定下來,百姓也不至於跟著受苦。”

“還有一事,亦家的異星是亦悅?”

淑妃和亦家最近經常出來蹦跶,也是時候騰出手收拾一下他們了。

“是也不是,那位淑妃娘娘也得了機緣,只是沒用在正途自取滅亡罷了。”

老和尚笑吟吟地說著斷人生死的話,如若旁人見了,一定覺得不寒而栗,這還是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了無大師嗎?

蘇清輕笑,既然如此就看看這位淑妃娘娘還能有什麽花樣,得了什麽了不起的機緣。

兩人聊了一個時辰,而後蘇清便通過了無大師禪房的暗門去了二皇子的院子。

剛一進院子,就看見二皇子正坐在院中煮茶,著了身玉色的衣裳,和這寺院倒是融為一體了。

“殿下倒是有閑情雅致。”

二皇子看到蘇清,嘴角扯了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難得還有人惦記他這個廢人,也不知是不是該感到慶幸了。

“在下已是廢人一個,當不起一聲殿下。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喝茶。”

蘇清走到二皇子面前坐下,拿起茶杯輕飲一口,苦澀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當年殿下的初心是否依舊?蘇某今日也不拐彎抹角,要你一個答案。”

都是聰明人,蘇清也不打算藏著掖著,放下杯子,隨後直視二皇子的眼睛問道。

兩人目光相接,似乎都想在對方眼神種探究出什麽,但都一無所獲。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蘇清,答案已無意義,於我來說,了此殘生已經萬幸。”

二皇子苦笑,難為蘇清還能想到他。也是,父皇的幾個兒子若有突出些的,蘇清今日也不會來護國寺了。

“你就算困在護國寺一輩子,他們也不會活過來,還有更多的他們會死去。”

“你若是不想明白,那我也不勉強,大不了換個姓來當皇帝,左右我對這苦差事沒興趣。”

蘇清兩手一攤,狀若無意地說道,他如此說也真的如此想的。等這天下太平了,他還要去和夫人寄情山水田園之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這苦差事自然是要找別人去擔了。

“我沒有能夠提供助力的母族,父皇也並不待見我,這條路太累了。”

二皇子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現實給他的沈重打擊,讓他自己失去了野心。

如若是他,京城朝野上下又是鮮血淋漓,縱使他心狠也不願再看見了。上次皇兄奪位失敗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有幹系的沒幹系的官員家眷死了不下千人。

“只問你願不願,你別管我能不能。在護國寺呆久了,真以為自己出家了?”

這話從蘇清口中說出來,二皇子內心深處真的起了波瀾,好像死去的心臟又重新在胸腔裏跳動一般。

兩人到底說了什麽無人知曉,二皇子身邊多了一個護衛,每日會帶來外頭的消息。了無大師的密道也成了蘇清經常進出的地方。

宮中,淑妃又夢魘了,自從重生以來,她總是睡不安穩。夢中都是她上輩子苦苦在後宮掙紮的模樣,最後淒慘死去。

“母親,為什麽這花還沒有開,是不是不會開花了。父皇是不是不想看見菁兒,因為菁兒不是皇子?”

孩子稚嫩的臉龐上掛著淚痕,亦貴人卻無法作答。她是個不受寵的貴人,也沒有兒子依仗,生了個孩子還是胎裏不足,要靠藥物吊著命的。

“菁兒乖。父皇國事忙碌,等過些日子就來看我們了。”

這話連亦貴人自己都不信,她已有幾年未見到皇上了,只怕她在這後宮死去,也是無聲無息無人知曉吧。

“娘一定是騙我,父皇就沒來看過我們!”

孩子哭著跑走了,亦貴人身邊的宮女從內務府帶了一肚子氣回來,他們的炭火又被克扣了。原先給他們的份例就不多,如今更是只剩下半斤炭。

亦貴人沒辦法,只能自己去找負責發放份例的餘公公。

“餘公公,這個冬天,我和公主只有半斤炭,菁兒怎麽受得了,她還是個孩子啊。就算我能熬,公主是皇家血脈,也該顧著些啊!”

“為什麽,哪有什麽為什麽,還給你們炭就已經在做善事了。”

餘公公冷冷地看了亦貴人一眼,又吩咐幹兒子給他的爐子裏加了點炭:“一大早就看見你,可真晦氣。”

說完餘公公甩甩衣袖往裏屋走去,他的幹兒子就把亦貴人趕走了。

這宮裏想來是踩低捧高的,如今他們母子兩人,外頭沒有母家依靠,她也沒皇上寵愛。

回去的路上遇見了原先一同進宮的賈貴人,那人是個心善的,與她說了幾句。

“亦貴人,宮裏又新進了許多姐妹,我們的炭都送去給她們了。哎,本想將我宮裏的勻你幾斤,可今冬我房裏的炭也少了一半。”

賈貴人輕聲細語地說,隨後咳了幾聲,也離開了,她的身體也不是很好。

回到自己宮裏,亦貴人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胡亂地抹去眼角的淚水,一言不發。

為何她會過成如今這樣,之前她得勢的時候,給家裏人拿了多少東西,如今竟然對她們母子兩不管不顧。

突然大宮女蘇凈站在她面前,臉上也帶著淚痕:“貴人,如今我們宮裏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我留下來也是浪費糧食,以後還請貴人照顧好自己。”

大宮女蘇凈今日著一襲海棠紅的裙裝,這是她最好的一身衣裳,和亦貴人說話的語氣帶著決絕。

亦貴人知道她是想尋死了,但她又有什麽立場去阻止她,依舊是一言不發。

幾日後得知蘇凈想和餘公公同歸於盡,但是沒有成功,最好被處死了。

亦貴人提著裙角,在雪地中奔跑,拐過了幾個路口,在一道朱色的大門前停下。她拍拍發間的雪後,輕扣了下門。

過了一會兒,裹著厚厚鬥篷的男人探出頭來:“貴人,您怎麽這樣就出來了啊,快,先進屋來,要凍壞了呀。”

男人趕緊帶著亦貴人進了偏廳,亦貴人坐下往手心哈了幾口氣,仍然止不住顫抖。

“幫幫我,至少幫幫我的女兒,當初是我陷害你,但是我也得了報應。”

男人呆了一剎後說:“亦貴人言重了,能到宮裏來享福那是我一輩子的福氣。”

“求求你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求你幫幫我,幫幫我。”

亦貴人哭了幾聲後,便昏厥了過去。男人嘆了口氣,抱起亦貴人,進了裏屋。

“你為什麽總是忘記呢,你有什麽立場呢?”

男人輕輕撫摸了下尺素的額頭,似是嘆息,眼睛裏卻滿是瘋狂狠戾。

再後來,入眼滿是血色...

“菁兒!菁兒!”

淑妃驚醒,已是滿頭的冷汗,身邊人也不敢上前,生怕挨了打。進來淑妃娘娘越發喜怒無常了。

“幾時了?”

淑妃躺在床上對著身邊人說話,聲音還有些驚嚇後的虛弱,這個夢境太過於真實,就像是上輩子經歷過的事情又重現了一遍。

“娘娘,剛過卯時一刻。”身邊伺候的宮女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派人去皇後那告病,今日不去問安了。”淑妃交代完又閉上了眼睛。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出自唐代白居易的《夢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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