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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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端
“父親，我們現下去哪？”
金若明望著父親問道，他現在已經全然沒了原來意氣風發的才子模樣，衣衫襤褸，眼中多了幾分狠戾。
他們好不容易靠著剩下的錢財以及人脈關系，從牢裏逃了出來，現下已經是身無分文，還要到處躲藏，不能被官府發現。
“先去找個地方落腳。”
原先的金家主金有泉，現在也宛若喪家之犬，被金家逐出了家門，連族譜上的名字都給抹去了。
原先巴結著他的人，現下唯恐避之而不及，躲他就入洪水猛獸一般。
說話間，金有泉看向路過的一對母女，眼中滿是惡意，隨後在屬下耳邊輕語。不一會母女兩人就被綁了。
“金有泉！你怎麽會在這？”
女人驚慌失措，就像是見到鬼一般，把女兒藏到身後。
“賤女人！拿了我這麽多錢，現下我落難了，就想把我一腳踹開，想得美！”
“帶我們去你住的宅子，若是敢透露半分，先砍了小的，再收拾你！”
金有泉惡狠狠地揪著女子的頭發，還不解氣地踹了幾腳。地上的女子是他的外室，當初剛出事情的時候，金有泉還藏了些錢財在她這。結果連人帶錢都消失了，他廢了不少力氣，才找到她。
至於那個小女孩，是他的私生女，因為是女兒，並不受他重視，從小也不曾關心過半分。
“老爺，老爺，是我鬼迷了心竅，求您別殺我，我帶你們去！”
女子跪在金有泉腳邊，乞求他的原諒。她原以為金有泉這次栽了，在牢裏出不來，她才放手一搏的。誰曾想，金有泉竟然逃出來了。
等到了外室拿他的錢買的新宅子，金有泉又是氣血上湧，這個賤人竟然背著他又養了個男人！
男子在金家人進來之後，無處躲藏，最後被打斷手腳捆在了雜物間等死。金有泉還覺得不解氣，又把母女兩都打的奄奄一息。
金若明就在一旁看著，若是之前他還會覺得不合適，現下已經毫無波瀾，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就像他們擋了別人的路，頃刻間就失去了原本擁有的一切，變成喪家之犬。
北方的天災在眾人合力之下，漸漸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明顯有人看不得這樣的局面。
除了蘇清等人，不少商人手上還有糧食，本來因為天災他們能大賺一筆的，卻被無端搶了生意，自然是不滿。
於是他們就去鼓動難民，引起動亂。這麽多的難民總有些心思不純的，一被鼓動就被人利用了。
“憑什麽我們要幹這些臟活累活，他們卻可以在家裏衣食無憂！”
“就是，他們有這麽多糧食，幫幫我們怎麽了？都防著我們，跟防賊一樣！”
“這些人就是沒有善心的，眼睜睜看著我們受苦！他們說不定還偷著笑話我們呢！”
被有心人鼓動，一時間難民之間此等言論層出不窮，原本有秩序的安置，也被打破了。
不少難民不願去勞作換取食物，而是選擇利用部分本地居民的善心，到居民家蹭吃蹭喝，還連吃帶拿的。
同時，有百姓剛買了便宜的糧食，就被人搶走，官府根本管不過來。但是買貴了幾倍的糧食就不會被搶，意圖十分明顯。
一場因為貪心引發的人禍，正在慶山以及其他縣府醞釀開來，局面又進入了混亂之中。
“匠，成輿者，憂人不貴；做箭者，恐人不傷。彼豈有愛憎哉？實技業驅之然耳。”
曹正聽著各縣傳來的消息，對著下屬說道。
原本他也以為，齊南府此次雖然受災，但在慶山縣的提供的辦法推廣的情況下，不會再帶來其他問題。
但是他還是高估了人性，還有利益帶來的問題，不擇手段的商人大有人在。
“大人，各縣都請求增派人手，控制住難民，或是統一交給府衙處置。”
下屬戰戰兢兢地回報著，生怕被知府大人當了出氣的。
“不可，難民也是百姓，不可蠻力鎮壓，把府衙的糧食給各縣撥下去。等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曹正不想對百姓下手，他深知百姓生存不易，狠不下心來，能幫一把是一把。
蘇清得知了曹正這個決定只說了四個字：飲鴆止渴。
曹正不在源頭上解決問題，而是拿出更多的糧食，且這些糧食最終落到誰的手上還不好說。
然後蘇清派遣人手去了洛陽，五皇子正在此處賑災，他要借五皇子的手解決此事。
“又是河清海晏？”
五皇子聽到下屬來報，說是落款河清海晏的人，要送他些東西，卻沒想到是幾十個血淋淋的腦袋。
“他這是什麽意思？”
身為皇室中人，他自然知道河清海晏給北疆運送了糧草軍備的事情，眼下的東西卻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還有封信！”
眼尖的護衛，從人頭中拿出了那封信，五皇子面不改色地打開看了。
原來這十幾個人頭，都是各府帶頭鼓動難民暴動的背後商人，還有官府的叛徒。裏頭甚至還有五皇子的親信，他帶出來的人收了賄賂，任由下頭人為非作歹。
所以河清海晏這份大禮，既是提醒也是威脅。提醒他平靜之下暗流湧動，威脅他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清理掉他覺得不需要的人。
就算是五皇子的人也不例外，若是他不管，河清海晏自然會幫他管，到時候不管是面子還是裏子五皇子都守不住了。
於是五皇子迅速發布命令，若有擡高物價或者惡意找事的難民，不必回稟，殺無赦。而且有舉報上述情況的百姓，不禁可以得到官府庇佑，還有糧食獎勵。
殺雞儆猴，這一招他用定了。商人為何敢在背後使陰招，一來是法不責眾，二來是官府看中名聲，不敢出手。
這種做法在曹正身上體現地淋漓盡致，而且事實證明，就算曹正撥再多的糧食下去都無濟於事，因為這些糧食最終都經了商人的手，最終以幾倍的價格賣到了百姓手上。
而這些都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罷了。
但有了上頭的命令，官府下手就名正言順了，一旦有混亂出現，帶頭的人必然沒有好下場，漸漸地這場風波就平息了下來。
蘇清知道了五皇子的做法，倒是對這人有了幾分興趣，他印象中五皇子一直默默無名。這次會讓五皇子出來賑災，其中必有老師的手筆。
有這樣果斷的做派，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有些手段在。
因為世家商賈利益關系錯綜覆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樣做極有可能引來各方的報覆。但成功了，這面前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慶山縣在官府和蘇清等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挑事的商人被沒收了全部家產，惹事的難民被驅逐了。
鎮上的街道也恢覆了往日的模樣。
宋月嬌前幾日已經讓烤鴨店開始派粥了，蘇清派了人守著，不讓人鬧事。得了好處的百姓都誇宋家，於是其他的商戶也紛紛開始效仿。
此時宋家接到了金陵來的信，讓劉文氏回去看看。因為劉老爺子病倒了，一病不起。
劉文氏接到信後，久久沒有說話，這個和她過了一輩子的男人，竟然已經不能讓她心疼了。
她還記得從前，就算是劉老爺子有些小病小痛，她都會擔憂至極，守在他身邊，照顧他，直到康覆才能心安。
但是從何時開始，這個人已經不能牽動她的情緒，是從他不顧她反對納妾開始，還是她生了孩子他卻沒有來看一眼開始，亦或是從他不信任自己開始。
相互之間，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疏離，相看兩相厭。
“夫人，您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生病了找大夫，您又不會治病。”
憤憤不平說話的是翠霞姑姑，她無條件站在劉文氏這邊，不願她再回去那個牢籠受委屈。
“夫妻一場，也不好讓小輩難堪，等過了年，便回趟金陵吧。”
“今年答應了嬌嬌，我定是不能爽約的，等到除夕夜還要同嬌嬌一起看煙火呢。”
劉文氏出神地望著窗外說道，她內心再不願也是要回去看一眼的，就像她自個說的，終歸是夫妻一場。
“都聽夫人的，夫人且放寬心，等到過了年，說不準老爺就康覆了。”
翠霞姑姑說著自個都不信的言不由衷的話，她巴不得老爺一病不起，這個沒心肝的負心人。
然而劉老爺子註定是不會這麽快好起來，因為久病床前無孝子，之前都捧著老爺子的子孫，現在都避之不及。
他現在的日子，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就是藥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因為下人都愛揣測主子的想法，劉老爺子現在不能動彈，他的兒女們又不想管他，自然下人也不會多上心。
等到此刻，他才在床上追悔莫及，子不教父之過，從前他總說劉文氏教導子女太過嚴厲。
總愛和她反著來，仗著自己一家之主的人權威護著子女，最後卻發現把子女都寵壞了。
劉老爺子留下悔恨的淚水，但已經於事無補。
“匠，成輿者，憂人不貴；做箭者，恐人不傷。彼豈有愛憎哉？實技業驅之然耳。”——《長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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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若明望著父親問道，他現在已經全然沒了原來意氣風發的才子模樣，衣衫襤褸，眼中多了幾分狠戾。
他們好不容易靠著剩下的錢財以及人脈關系，從牢裏逃了出來，現下已經是身無分文，還要到處躲藏，不能被官府發現。
“先去找個地方落腳。”
原先的金家主金有泉，現在也宛若喪家之犬，被金家逐出了家門，連族譜上的名字都給抹去了。
原先巴結著他的人，現下唯恐避之而不及，躲他就入洪水猛獸一般。
說話間，金有泉看向路過的一對母女，眼中滿是惡意，隨後在屬下耳邊輕語。不一會母女兩人就被綁了。
“金有泉！你怎麽會在這？”
女人驚慌失措，就像是見到鬼一般，把女兒藏到身後。
“賤女人！拿了我這麽多錢，現下我落難了，就想把我一腳踹開，想得美！”
“帶我們去你住的宅子，若是敢透露半分，先砍了小的，再收拾你！”
金有泉惡狠狠地揪著女子的頭發，還不解氣地踹了幾腳。地上的女子是他的外室，當初剛出事情的時候，金有泉還藏了些錢財在她這。結果連人帶錢都消失了，他廢了不少力氣，才找到她。
至於那個小女孩，是他的私生女，因為是女兒，並不受他重視，從小也不曾關心過半分。
“老爺，老爺，是我鬼迷了心竅，求您別殺我，我帶你們去！”
女子跪在金有泉腳邊，乞求他的原諒。她原以為金有泉這次栽了，在牢裏出不來，她才放手一搏的。誰曾想，金有泉竟然逃出來了。
等到了外室拿他的錢買的新宅子，金有泉又是氣血上湧，這個賤人竟然背著他又養了個男人！
男子在金家人進來之後，無處躲藏，最後被打斷手腳捆在了雜物間等死。金有泉還覺得不解氣，又把母女兩都打的奄奄一息。
金若明就在一旁看著，若是之前他還會覺得不合適，現下已經毫無波瀾，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就像他們擋了別人的路，頃刻間就失去了原本擁有的一切，變成喪家之犬。
北方的天災在眾人合力之下，漸漸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明顯有人看不得這樣的局面。
除了蘇清等人，不少商人手上還有糧食，本來因為天災他們能大賺一筆的，卻被無端搶了生意，自然是不滿。
於是他們就去鼓動難民，引起動亂。這麽多的難民總有些心思不純的，一被鼓動就被人利用了。
“憑什麽我們要幹這些臟活累活，他們卻可以在家裏衣食無憂！”
“就是，他們有這麽多糧食，幫幫我們怎麽了？都防著我們，跟防賊一樣！”
“這些人就是沒有善心的，眼睜睜看著我們受苦！他們說不定還偷著笑話我們呢！”
被有心人鼓動，一時間難民之間此等言論層出不窮，原本有秩序的安置，也被打破了。
不少難民不願去勞作換取食物，而是選擇利用部分本地居民的善心，到居民家蹭吃蹭喝，還連吃帶拿的。
同時，有百姓剛買了便宜的糧食，就被人搶走，官府根本管不過來。但是買貴了幾倍的糧食就不會被搶，意圖十分明顯。
一場因為貪心引發的人禍，正在慶山以及其他縣府醞釀開來，局面又進入了混亂之中。
“匠，成輿者，憂人不貴；做箭者，恐人不傷。彼豈有愛憎哉？實技業驅之然耳。”
曹正聽著各縣傳來的消息，對著下屬說道。
原本他也以為，齊南府此次雖然受災，但在慶山縣的提供的辦法推廣的情況下，不會再帶來其他問題。
但是他還是高估了人性，還有利益帶來的問題，不擇手段的商人大有人在。
“大人，各縣都請求增派人手，控制住難民，或是統一交給府衙處置。”
下屬戰戰兢兢地回報著，生怕被知府大人當了出氣的。
“不可，難民也是百姓，不可蠻力鎮壓，把府衙的糧食給各縣撥下去。等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曹正不想對百姓下手，他深知百姓生存不易，狠不下心來，能幫一把是一把。
蘇清得知了曹正這個決定只說了四個字：飲鴆止渴。
曹正不在源頭上解決問題，而是拿出更多的糧食，且這些糧食最終落到誰的手上還不好說。
然後蘇清派遣人手去了洛陽，五皇子正在此處賑災，他要借五皇子的手解決此事。
“又是河清海晏？”
五皇子聽到下屬來報，說是落款河清海晏的人，要送他些東西，卻沒想到是幾十個血淋淋的腦袋。
“他這是什麽意思？”
身為皇室中人，他自然知道河清海晏給北疆運送了糧草軍備的事情，眼下的東西卻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還有封信！”
眼尖的護衛，從人頭中拿出了那封信，五皇子面不改色地打開看了。
原來這十幾個人頭，都是各府帶頭鼓動難民暴動的背後商人，還有官府的叛徒。裏頭甚至還有五皇子的親信，他帶出來的人收了賄賂，任由下頭人為非作歹。
所以河清海晏這份大禮，既是提醒也是威脅。提醒他平靜之下暗流湧動，威脅他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清理掉他覺得不需要的人。
就算是五皇子的人也不例外，若是他不管，河清海晏自然會幫他管，到時候不管是面子還是裏子五皇子都守不住了。
於是五皇子迅速發布命令，若有擡高物價或者惡意找事的難民，不必回稟，殺無赦。而且有舉報上述情況的百姓，不禁可以得到官府庇佑，還有糧食獎勵。
殺雞儆猴，這一招他用定了。商人為何敢在背後使陰招，一來是法不責眾，二來是官府看中名聲，不敢出手。
這種做法在曹正身上體現地淋漓盡致，而且事實證明，就算曹正撥再多的糧食下去都無濟於事，因為這些糧食最終都經了商人的手，最終以幾倍的價格賣到了百姓手上。
而這些都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罷了。
但有了上頭的命令，官府下手就名正言順了，一旦有混亂出現，帶頭的人必然沒有好下場，漸漸地這場風波就平息了下來。
蘇清知道了五皇子的做法，倒是對這人有了幾分興趣，他印象中五皇子一直默默無名。這次會讓五皇子出來賑災，其中必有老師的手筆。
有這樣果斷的做派，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有些手段在。
因為世家商賈利益關系錯綜覆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樣做極有可能引來各方的報覆。但成功了，這面前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慶山縣在官府和蘇清等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挑事的商人被沒收了全部家產，惹事的難民被驅逐了。
鎮上的街道也恢覆了往日的模樣。
宋月嬌前幾日已經讓烤鴨店開始派粥了，蘇清派了人守著，不讓人鬧事。得了好處的百姓都誇宋家，於是其他的商戶也紛紛開始效仿。
此時宋家接到了金陵來的信，讓劉文氏回去看看。因為劉老爺子病倒了，一病不起。
劉文氏接到信後，久久沒有說話，這個和她過了一輩子的男人，竟然已經不能讓她心疼了。
她還記得從前，就算是劉老爺子有些小病小痛，她都會擔憂至極，守在他身邊，照顧他，直到康覆才能心安。
但是從何時開始，這個人已經不能牽動她的情緒，是從他不顧她反對納妾開始，還是她生了孩子他卻沒有來看一眼開始，亦或是從他不信任自己開始。
相互之間，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疏離，相看兩相厭。
“夫人，您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生病了找大夫，您又不會治病。”
憤憤不平說話的是翠霞姑姑，她無條件站在劉文氏這邊，不願她再回去那個牢籠受委屈。
“夫妻一場，也不好讓小輩難堪，等過了年，便回趟金陵吧。”
“今年答應了嬌嬌，我定是不能爽約的，等到除夕夜還要同嬌嬌一起看煙火呢。”
劉文氏出神地望著窗外說道，她內心再不願也是要回去看一眼的，就像她自個說的，終歸是夫妻一場。
“都聽夫人的，夫人且放寬心，等到過了年，說不準老爺就康覆了。”
翠霞姑姑說著自個都不信的言不由衷的話，她巴不得老爺一病不起，這個沒心肝的負心人。
然而劉老爺子註定是不會這麽快好起來，因為久病床前無孝子，之前都捧著老爺子的子孫，現在都避之不及。
他現在的日子，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就是藥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因為下人都愛揣測主子的想法，劉老爺子現在不能動彈，他的兒女們又不想管他，自然下人也不會多上心。
等到此刻，他才在床上追悔莫及，子不教父之過，從前他總說劉文氏教導子女太過嚴厲。
總愛和她反著來，仗著自己一家之主的人權威護著子女，最後卻發現把子女都寵壞了。
劉老爺子留下悔恨的淚水，但已經於事無補。
“匠，成輿者，憂人不貴；做箭者，恐人不傷。彼豈有愛憎哉？實技業驅之然耳。”——《長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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