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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留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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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留幾日

從湖心亭回來時,雪仍未停,天色也越發地陰沈了。韋忠嗣不請自來,備好了吃食,一邊悠然地品著茶,一邊坐在林家的前廳靜候著林璟父女回來。

馬車在門前停穩,林璟和徐沛霖先下了車,隨後冬月跳下車,春雪扶著林景嵐下來。剛剛站穩,就見自家的一個小廝著急忙慌地迎了上來,急道:“老爺,韋大人等候多時了”,說罷又擡眼瞄了一下景嵐,壓低聲音道:“元公子……也跟著一道來了,現下兩人正在前廳喝著茶呢……”

林璟聞言,點頭不語,擺手示意那小廝退下。景嵐心中咯噔一下,隨即苦笑,她早就知道元居安不會輕易翻過此事,只是沒想到,他來得這樣快。

元居安此人,平日裏看著謙和儒雅,實際上心裏有股子傲氣。再貴重的東西,只要他不想要,即便是在他面前砸碎了,他也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可是,只要是他看上了的,又絕對不會輕易地放手。更何況,在他心裏,認定了景嵐能嫁給他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誰知道她竟然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讓元居安鬧了個沒臉,心裏怎麽可能輕易放下?

到了前廳,韋忠嗣正笑瞇瞇地飲著茶,一襲白衣的元居安站在一旁,看不出臉上的悲喜。見眾人進來,韋忠嗣放下茶盅,起身和林璟寒暄兩句,目光停留在徐沛霖身上,笑道:“這位公子就是永寧侯家的三少爺吧?”

徐沛霖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淡淡地應了聲是。韋忠嗣少不得誇幾句“三少爺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之類的,又熱絡地問了“侯爺、夫人身體可還康健?”之類的,倒顯得他和永寧侯有什麽交情似的。好在這些場面話徐沛霖也聽得多了,滴水不漏地一一回答,疏離而不失禮貌。

待眾人重新坐下,丫鬟捧了新茶和點心進來。韋忠嗣笑得像尊彌勒佛,瞇著眼睛笑望著景嵐,道:“這幾日身子將養好了?你也不用急著去我府上,再好好調養些日子。你還年輕,可要仔細著自己的身子”。

景嵐心中失笑,韋忠嗣這個人真的很會說話。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裝病,不僅不拆穿,還如此體貼細致地叮囑起來,難怪他在官場上人緣這麽好呢。若是父親有韋忠嗣這樣的脾性,想來仕途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各人有各人的福氣,心中想著,景嵐起身微微屈了屈膝,向韋忠嗣道了謝。全程眼睛都沒有向元居安那邊掃一眼。

“不必客氣,今日我不是作為節度使來的,而是作為你父親的朋友,想來勸你幾句……”,韋忠嗣一邊說著,一邊給林璟和元居安兩個使眼色,最後還面露難色地朝徐沛霖望了一眼。

帶著元居安來林家,現在又想讓徐沛霖回避,這意味就很明顯了。景嵐心道:還能勸什麽?不就是要勸我不要使小性子,認真考慮一下和元居安定親的事兒麽……

“韋大人既然是作為我父親的朋友來勸我的,那我便稱大人一聲叔父。叔父,景嵐在您身邊幫著整理文書這麽多日子,想必您也知道景嵐是個辦事幹脆利索的人。整理文書尚且迅速決斷,那面對自己的人生大事又怎會拖泥帶水?”

說著又朝元居安福了福身子,垂眸道:“元公子大才,日後必定能有一番大作為。您這樣的佳公子,不知是多少春閨少女的夢中佳婿。景嵐自知相貌平平,配不上公子。況且我雖認得幾個字,卻實在不堪重用。退不能替您主持後宅中饋,進不能助您仕途青雲直上,實乃無用之人,只求不拖累公子,還望您成全!”

說罷,如釋重負般地舒了一口氣。面對元居安這樣的人,若說自己瞧不上他,只怕他更會不依不饒,像個狗皮膏藥似的。還不如順著他的心意,把他誇上天,把自己貶入塵埃,反正誇他幾句又不會少塊兒肉,只要他能離自己遠一點就行。

韋忠嗣是來勸景嵐的,哪知道自己尚未開口,景嵐就劈裏啪啦一通。他心中欣賞景嵐的果斷,可卻不好當著元居安的面說心裏話,只好輕嘆一聲,苦口婆心道:“唉,景嵐,我也是有女兒的人,眼看你再有一年就要及笄了,這婚事總不好再拖下去。你父親面上不說,背地裏可沒少為你的婚事操心吶!”

元居安坐在一旁面沈如水,眼底帶著幾分戲謔,這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就算林家日後後悔,他也絕對不會再對林景嵐動心思了。原本就是瞧她生得清秀白凈,又是個有幾分真才實學的,比那些只懂金玉其外的小娘子更可人心意,又有韋忠嗣和永寧侯這兩層關系在,才答應了。

如今看來,這小妮子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也不想想,就算你才華橫溢,你也是個女子,能成什麽氣候?還不是要仰仗著男人。這女子嘛,出嫁前仰仗父兄照顧,嫁人後仰仗夫君垂憐,生兒育女之後還要仰仗兒子來養老送終。

沒想到這林景嵐看著挺機靈,內裏居然是個拎不清的。瞧她現在得意洋洋地拒絕自己,再過幾年年紀大了,嫁不出去也就知道後悔了!

想到這裏,元居安做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正色道:“既然林姑娘心意已決,在下自然是不會強求。祝福姑娘日後覓得佳婿,平安快樂一生!”,說罷又拱手對林璟和元居安道:“此事晚輩能理解林姑娘,還望兩位大人放心!”

元居安心中鄙視,可面上卻能裝出一副真心祝福、寬容理解的樣子,林璟和韋忠嗣聽了他的話,俱是心中一松,又覺得這元居安果然是個不記仇的真君子,心裏對他更看好了三分。

徐沛霖全程坐在一旁一言不發,手裏捧著個茶盅,卻不就飲,一直暗自瞧著其餘幾人的神色。元居安眼底的不屑,嘴角嘲諷意味的笑都被徐沛霖收入眼底,他當即提高警惕,暗道:好在景嵐沒有和他定親,要不然,她哪裏是這元居安的對手?若他是個有良心得到還好說,偏偏他是個拈花惹草的,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少不了要把景嵐騙得團團轉的。

好在,她不願嫁給他。好在,她不喜歡他。想到這裏,徐沛霖不由地微笑起來,她看著不爭不搶,可每次遇到災禍,卻總是平靜處置,先前她父親被關到大理寺時她反應那樣迅速,如今拒絕和元居安定親也是這般果決……這個姑娘,真是既教人憐惜,又叫人敬佩!

徐家的馬車寬大舒服,徐沛霖帶了個兩個小廝,景嵐帶著春雪和冬月,六個人坐在裏頭也毫不擁擠。馬車中間擺了個小小的茶案,徐沛霖親手給景嵐倒了杯茶,淡淡地道:“喝杯茶吧,剛才忙活了半天了”。

景嵐接過小巧精致的青瓷茶杯,一口就把那點兒茶水喝光了,輕輕地把茶杯放回案幾上,道:“三哥哥,這幾日我算是瞧明白了看,原先在慈恩寺裏,你說我只看見別人吃肉,不看別人挨打,我當時還一知半解,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原先,景嵐以為這銀號就是把富人的錢拿來借給窮人,從中賺取利息差,借此牟利,自然是無本萬利的買賣。可現在才明白,銀號這錢也不是好賺的。

首先,市面上的銀號不止一家,人家富人憑什麽相信你,把錢放在你家而不存在別家銀號?為了吸引更多富人來存錢,銀號就得提高利息。

相應的,把錢貸出去可是門高深的技術活。若是對方有房屋田產可以質押,那他若是不能按時把錢還上,銀號自然可以收了他質押的物品來抵債,可也有不少人從中弄虛作假,害的銀號最後財物兩空、損失慘重的。

徐沛霖輕輕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若是這錢好賺,豈不是人人都爭著搶著來開做這門生意了?從前你沒接觸過,自然把這想的簡單些。你是個聰明的,看得多了,也就知道裏頭的訣竅了”,說著他擡手,飲了口清茗,頓覺溫暖。

景嵐莞爾一笑,點了點頭,道:“這幾日跟在三哥哥身邊,長了不少見識。眼下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若是不急著回長安,不妨多留幾日,在成都周圍好好轉轉再回去?”

她眼睛閃著光,盛著滿滿的笑意,徐沛霖看著心中一動。挑了挑眉,打趣道:“嗯,來時四弟再三叮囑,要我多買些蜀地的特色美食帶回去,我這任務還未完成,若是回去,只怕我家那饞貓是要撓我的,自然不敢回去”。

景嵐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怎麽了?”,徐沛霖以為她想起什麽事兒,斂了笑意,正色道。

景嵐嘻嘻一笑,擺了擺手,道:“沒什麽沒什麽,三哥哥別惱。從前沒見過三哥哥和我們開玩笑,還以為你是個不懂幽默的人,誰知道你也會拿四哥哥打趣呢……”

徐沛霖黑了臉,只當沒聽到她的話。

景嵐:三哥哥,你的笑話不好笑

徐沛霖:【當場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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