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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篇·生情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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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篇·生情 第8章

馬車前,溫落皺眉,“你的傷不能顛簸。”她想的是找一處客棧療傷,今晚就先不回去。但是看來,羅燁卻不是這樣想。

“你的短刃只及中指長短,且只入一半,傷口不深。無礙,上車吧!”他淡淡答道。

“不可以。”溫落仍舊堅持,“我是大夫,傷口是否嚴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溫落堅持。

羅燁目光望向她,微微凝滯,雖是平靜,卻很有壓迫力,“我心中有數。”他擡腿便要上馬車。

“等一下。”溫落攔了他一下,卻讓他身形微晃,可見毒已經開始發作。“麻煩你去買四床被子。”她對跟隨他們一起出來的魏公說道,她記得附近就有賣。羅燁堅持,那她只好妥協,畢竟是給他治傷。

馬車緩緩駛出城鎮,車內的人已經將一切所需準備好。

“把衣服解開。”溫落邊有條不紊的將用具擺好,邊淡聲說。自始至終,她都很鎮定。

羅燁只是輕微動了動,就已流下汗來。

“我知道很疼。”她聲音清冷,面無表情。她自己下的毒,當然知道有多狠。她知道疼得滋味,

從小到大已經經歷過許多遍的疼痛,她最了解,“你別動了,我來解。”在羅燁未回答前,她又說。

羅燁沈默不語,仍舊眉頭緊鎖,合起雙眼。

此時馬車外有人出聲,低沈柔和,“落落,你還好嗎?剛才可有受傷?”是阿羽的聲音。

溫落手上動作並未停頓,可語調卻柔和下來,“我還好,別擔心。你受傷了嗎?”

“沒有。”阿羽簡潔的回答。

“嗯,照顧好青衫。”溫落又說,卻在完全敞開羅燁的衣襟時緊皺起眉頭。

雖然看得出他是習武之人,可是他的皮膚不像阿羽一樣類似於小麥色。他肌肉緊實,卻比較白。所以,左腹下鮮血淋漓的傷口就顯得觸目驚心。溫落的心裏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她真的愧疚了嗎?剛才不該耽擱那麽久的,若是就地治傷的話,她還可以利用自己不懼外毒的體質,給他吸出毒來。但是現在毒已經擴散,吸是沒有用的,“我沒有帶解藥。所以現在只能是抑制毒繼續擴散。但是這樣會加劇你傷口的疼痛......”她提前告知羅燁這一點。

“溫公子,要不讓我進去幫忙吧?”坐在馬車外面的魏公焦急地道。

“你只需要讓馬車穩一點,不要太過顛簸就可以了。”溫落淡聲道,伸手用沾了酒精的棉布給他擦拭傷口周圍的血。

羅燁的身體明顯的一顫,卻未發出任何聲音。溫落動作一僵,不知為什麽感覺心中不忍,她壓下這種感受,輕聲開口:“你應該防備我的。”他有武功,雖然反應很快的阻止了刀全部沒入。可是,他若是防備,絕不可能受她這一刀。

“此刻是否覺得虧欠於我?”羅燁緩緩睜開雙眼,眼中仍舊是溫和笑意。

“是。”溫落拿起一塊絹帕擦了擦他額頭的汗,“但不是因為你救我,而是因為我傷了你。”

“但是傷了我你也不會後悔,因為當時情景,拼盡全力的一刀是你唯一的自救方式。”她可以躲開,但那樣傷的就會是她前面的青衫,“我不會怪你。”他聲音低緩沙啞。

“那是你的事。”她拿出銀針,紮入他傷口旁的某處穴位,毒液開始倒流。

羅燁身體一僵,呼吸凝滯,“可我的生死現在是你的事。你還小,還不具備把許多事情分揀的清楚的能力,這樣逼迫自己對你沒有好處。”這樣說話轉移註意力,多少能減緩他的傷口帶來的疼痛感。

溫落沈默不語,註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在施針上,她的額頭也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汗。車外馬匹嘶鳴,馬車搖晃著停止前行。正要紮入最後一根針的手猛的收回。

外面似乎有人攔住了去路,魏公低聲請示羅燁,“老爺,前面有一夥人要求交出溫公子。說是有事要問他,交出他我們便可以走了。他們身上有天地會的令牌。”

聞言,羅燁看向溫落,她似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心無旁騖地將最後一根針紮入。然後,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快要滴落在他皮膚上的汗珠。似是忽然間發現這絹帕是剛才給他擦汗的那個,便一下扔到一旁。

“魏公,你讓十三問問那人要問什麽?”羅燁淡淡地開口。

“是。”魏公應聲,命人去給打頭的十三傳話。

“你不擔心?”馬車內羅燁看著溫落問。

“我可以相信你。”溫落面色平靜。

“這樣篤定?”羅燁眼中再次浮現笑意。

“你的命在我手傷,我出事對你也沒什麽好處。”溫落俯身觀察傷口,然後巡視馬車內的四周,最後她看向羅燁,“你握著我的手吧!毒液逆流會痛苦,抓著什麽東西會好一點。”

他似是想笑,但礙於傷口卻不敢妄動。最終只得面色平靜地低聲道,“不必,我受得住。”估計很多人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細致體貼的女子正是剛才那個決絕冷情的女子吧?出刀時,她沒有絲毫猶豫,即便看見受傷的人是他時也是沒有絲毫悔意,眼中仍是寒意凜冽的殺機。但受傷的氣力卻松了,情緒之中只餘怒氣,氣他救了她,氣她自己傷了他。那個叫阿羽的男子是守護她和青衫的,只有他出事時她才會用刀自保。若是阿羽已死,那麽這把刀傷的人將是她自己,若是未死,但又無法護她,那這刀便是用來自保,殺敵。是殺敵,而不是傷,因為她沒有帶解藥,就算敵人殺了她,也是搜不到解藥。都絕了退路,玉石俱焚......只是他在想,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子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防範心理和不安全感。

“老爺。”魏公此刻過來回話,“那男子問,溫公子與溫府有什麽關系,與溫以年又有什麽關系,今日在客棧為何如此好奇他的事?

溫落面無表情,“沒什麽關系,我只是隨口一問......我若是這樣答,他肯定不能信服。不然也不會這樣咄咄逼人的堵著人家‘問’了。”她掏出藥粉向羅燁的傷口處撒了一些,這是減緩疼痛的,落在傷口上只會覺得清涼,減少灼痛感。

“我可以相信你嗎?”溫落忽然撫摸起掌心的疤痕,然後看向始終望著她的羅燁,說了一個重覆性的話題,只是,眼中空無一物。

“可以。”羅燁雖是淡定而平靜,卻有一種讓人安定地感覺。

溫落忽然笑了,透明若寒冬冰晶,純凈若山間高處白雪,讓人無法觸摸,心中空洞無盡頭。

“之前十三答應要幫我做一件事,現在就讓他做吧!魏公,煩請轉告問話的人,就說我是十三的夫人,十三與溫家有生意往來,此次我女扮男裝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刺探溫家商鋪秘密,在競爭中獲利,贏過溫家。這是唯一目的。若是他還不信,我便做給他看。”天地會的人為什麽找上她?為什麽又問起她爹?這與爹要她隱瞞身份又有什麽關系?一連串的問題忽然在這時出現,卻不能被她首先考慮。

聽完溫落的答覆,魏公有些猶豫,“這......盡管溫公子是有些陰柔氣質,但畢竟......”

“我是女人,你家老爺知道。你轉告十三就是。”溫落知道他想說什麽,截斷他的話。

“老爺......”魏公還是猶豫,想要征詢羅燁的意見。

“你若不想拖延時間,讓你家老爺更覺痛苦,就照我說的做。或者我現在下去和他們談,你們先走,但是路上你家老爺再出什麽事,恕我無能為力。”真的打鬥起來,拖得絕對不是一時半刻。

“那好吧!”魏公依言再次轉告。

“若是他們不信,你打算怎麽做?”羅燁看著她認真地問。

溫落用水將絹帕洗凈,再次給羅燁擦臉,“古代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但夫妻之間卻可有肌膚之親,沒有哪個女子願意為了編制一個謊言而把自己的名譽貞潔搭上的。”在古人眼裏,這很重要,但對她來說,這並不算什麽。只要那些人相信就好,只要不要再拖延時間就好。

“你明知如此,卻還要這樣做?”羅燁皺眉。

“我沒想過要嫁人。”她面無表情地說,仿佛事不關己,“其實並沒什麽要緊,抱一下,或者親一下就可以了。”

“你可知要是這樣做,十三是要對你負責的。”

“我不用他負責,這只是一個你知我知的謊言而已。不必當真。”她知道古人迂腐很難接受,其實本身不想解釋,但發現這樣有助於吸引他的註意從而減緩疼痛,那說說便也無妨。

“但是他必須對你負責。然而你們的身份並不般配......”羅燁再要說什麽的時候,魏公回來了,他要說的自然是那人需要證明之類的話。

溫落起身,摘下帽子,一頭烏黑青絲瞬間散落開來,隨著車簾的掀開,微風拂入,盡是發絲間的清冷幽香。她的手被攥住的一瞬想到的不是掙紮,而是迅速撤回原位。

“可是又疼了?”第一句話,她竟是這樣問,眼神清澈,認真凝重,“你這樣忽然用力是會牽動傷口。”她有些責怪,雖神情仍舊冷漠,可眼中卻是緊張。

羅燁在沈默中凝視她,隨後閉上雙眼溫聲開口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是否和天地會有所關聯?”

“我沒有辦法回答你,因為我不知道。”溫落回答,確是看著她已經開始變黑的傷口。

“好。”羅燁低聲道:“魏公。”

“奴才在。”

“召暗衛,殺無赦。”

“是。”魏公領命轉身,不知在馬車外做了什麽。總之,在這之後馬車外一片廝殺聲。

對此,溫落並不意外,既不意外暗衛的存在,也沒有問他為什麽不早點召暗衛出來解決。關於有很多高手暗中保護他,是阿羽告訴她的。關於為什麽他始終靜觀其變,是因為她的身份十分可疑,可疑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和天地會沒什麽關系。這一天的麻煩,不是沒有緣由的,起初只是一個小小的矛盾,怎會激化成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呢?不是人的脾氣太過烈性便是刻意為之。

“你身上的熏香很好聞,是什麽香?”對比起外界的廝殺,她卻起了閑聊的心思。

“龍涎香。”他溫聲說,隨和而自然,沒有刻意隱瞞什麽。

“哦。”溫落淡淡應聲,將自己的手從他掌中抽出,拿起棉布去擦他掌心的汗,“我本想請你教我寫字的,皇上。”

康熙沈默不語,任她擦拭,不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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