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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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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猗蘭宮是上一世她自己改的名字。

偏僻的宮殿這一世沒有迎來主人, 掛著它原本的名字,福熙閣。

傅蓉微最初不得寵時,住在這福熙閣無人問津, 得勢之後,曾遷過一次宮,但那時她與皇後鬥得正狠, 新宮才住進去兩日,便鬧出了鬼神的傳聞, 傅蓉微索性又遷了回來, 將福熙閣重新修整了一番, 改為猗蘭宮, 再沒挪過窩。

宮裏這些小地方雖然沒住進去主子, 卻都安排了掌事的宮人打理。

姜煦踢開宮門。

一個上了年紀的姑姑匆忙跑出來查看。

她一見是姜煦, 砰得跪在了階下。

姜煦從她身邊經過, 撂下一句話:“在你這裏借住一夜,叨擾了。”

現在的福熙閣和當初的猗蘭宮可是大不相同。

猗蘭宮裏可見不著這些半新不舊的家具, 還有那些晦暗發黃的窗戶紙。

福熙閣的姑姑急忙去將寢殿收拾了一番,好供他們歇息。

傅蓉微簡單梳洗了一番,躺了下來,天色尚未全黑,屋裏點上了燭火,傅蓉微陷進柔軟的床褥中, 便覺得困意席卷上來,睜不開眼睛。她強撐著, 說:“明日可以安排人接蕭醴進都了。”

姜煦:“已經去辦了。”

傅蓉微“嗯”了一聲:“朝裏該清洗的不能手軟, 否則主少國疑,還要生事端。章氏是一定要踢出去的, 那些曾倒戈蕭磐的也不能用,寧可啟用些新人,也不留禍患。”

姜煦給她搭了一層薄被,連臉也一塊遮住了:“你累了就睡。”

傅蓉微被蓋了臉,也懶得動手拿開,聲音悶悶的:“你應該比我懂,我就不操心了,你辦吧。”

姜煦怕憋壞了她,又伸手掀開了被角。

傅蓉微呼吸均勻。

姜煦以為她睡著了,正打算起身出門。

傅蓉微又喃喃出聲:“蕭醴年紀太小了,他生母若是順順當當做了太後,日後必然是要跟著插手朝政的,孝道二字最能壓得人擡不起頭,皇上一國之君尤其不能在德行上落人口舌,得想個辦法。”

姜煦又坐了回來:“好,我來想辦法。”

傅蓉微再沒別的話,這回是真的睡著了。

姜煦叫來人守在門口,他等不及明天,連夜列出名單,該抓的人,該治的罪,他連夜就給辦了。

馠都這一夜,沒有人能安穩睡個好覺,除了傅蓉微。

傅蓉微一夜好眠,次日清晨醒來時,沒見到姜煦,她不在意,獨自去見了梅心。

梅心被軟禁在一處偏殿中,傅蓉微進屋時,她正孕吐不止。

傅蓉微耐心等她舒服了些,才進屋問話。

她從頭細細的審問她的生平。

哪裏人士,家住何處,父母何在,可有兄弟姐妹,怎麽進的公主府,平常伺候在何處,長公主待她如何。

梅心一一答了,有時些許磕絆,卻也尋不出錯處。

傅蓉微看她時不時摸一下肚子,說話動作也隨之停頓。傅蓉微靠近了些,輕輕撫了上去:“才四個月,這就有胎動了?”

梅心能察覺到傅蓉微沒有傷害之意,莫名放松了警惕,也不再害怕,低聲道:“確實不該這麽早的,真奇怪。”

傅蓉微聞言一頓,緩緩直起身子,盯著她,道:“通常在五六個月的時候,感覺才會明顯,你這太早了。”

梅心道:“有些孩子是格外不同,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再等一個多月,他該會翻跟頭了,那時候才是真的難受。”

傅蓉微沈默了許久。

梅心擡起頭,探究地打量她。

傅蓉微坐回到她對面,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梅心回答:“十九。”

傅蓉微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宮裏的茶不是凡品,千金難買,宮人們慣會巴結,得知傅蓉微會來,早就備上了最好的。

她這幅樣子,讓梅心重新坐立不安。

傅蓉微緩緩道:“今年十九啊,你第一胎是什麽時候生的?”

此話一出,屋裏屋外的宮人和守衛都驚了。

梅心整個人僵在了椅子裏。

傅蓉微道:“你這不是第一胎,是你自己說漏嘴了。”

一個才十九歲的女子,初次懷胎的時候,不會知道這麽多,也不會如此冷靜的對待身體裏的變化。

傅蓉微本打算出宮去見長公主,正煩心又是一場心術的較量,現在看來用不著了。傅蓉微道:“你可以把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皇宮如今形勢不同了,沒人能要你的命,你要說實話。”

梅心手腳冰涼,早已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傅蓉微在等她的回答。

可她攢足了手腳的力氣之後,忽然猛地俯首搶地,那架勢是要把自己磕死在這。

傅蓉微厲聲喝道:“來人。”

門外的守衛沖進來,將梅心壓制在地,她額上還是碰碎了,汩汩鮮血淌了一地。

傅蓉微頭疼地閉上眼。

梅心尋死不成,萬念俱灰:“別逼我了……你殺了我,殺了我吧,我不能說。”

她這個反應說明了一切。

傅蓉微睜開眼:“是誰用什麽威脅你?”她轉念一想:“你既不是第一次懷胎,想必有丈夫,也有孩子了,是他們嗎?可你不說又有什麽用呢,我已經猜到了,你告訴我他們在哪,我派兵去救他們回來。”

梅心軟在地上,慟哭:“我是有一個孩子,是個女兒,她才兩歲……我不是梅心,我不在長公主府上伺候。梅心是我親妹妹,她才是長公主的侍女,她已經被害死了……我若不聽他們的,我也得死,我丈夫女兒都得死……”

傅蓉微捋清了事情始末。

裴碧上前問道:“若能打探到關押的地方,我們有暗哨可以行動。”

傅蓉微冷靜道:“他們的謀劃如此之膽大,不可能留知情人活口,死人才最令人安心,恐怕已經晚了。”

梅心眼看著就要厥過去了。

傅蓉微道:“去查吧,無論死活都要找到。”

姜煦剛從詔獄中出來,回宮的路上聽聞真相已白,當即掉頭帶兵直接圍了長公主府。

蕊珠長公主扶著侍女沖到門外,指著姜煦暴呵:“你簡直放肆!”

馠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皆拜姜煦所賜。

姜煦毫不客氣:“到底誰放肆,弄來一個有夫之婦揣著孩子送進宮裏,信誓旦旦的告訴我她懷著蕭磐的種,就算是蕭磐有此種癖好,你們好歹也過問一下他本人的意見,擅自安排有點不像話了吧。”

蕊珠長公主也算是看著姜煦長大的,一直知道他嘴巴厲害,卻是第一次領教。

——“你在說些什麽汙穢之語!”

姜煦站在長公主面前,眼尾垂下來望著她:“長公主,先帝是你的親手足,我們皇上是你的親侄,他回到馠都是要喚您一聲皇姑母的。我不明白,長公主到底為何聽信奸人挑撥,非要認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做血親呢?”

無論情理,蕊珠長公主的做法都令人匪夷所思。

姜煦一路上思來想去,只篩出了一個可能,就是她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蕊珠長公主年近四十,容顏不見老,風情卻更盛。她斜睨著姜煦:“昨兒晚上,東府門大街上的府邸都被你抄了個遍吧。”

姜煦道:“有一處沒抄,那原本是先帝答應給我的,現在裏頭圈了柵欄,養了一群兔子,太臭了,都進不去門,我打算把它們處理掉,做幾張兔毛毯子,長公主您要不要?”

蕊珠長公主臉都憋紅了,也可能是氣的。

她揮手屏退了身邊伺候的丫鬟,終於和姜煦說了交心的話:“聽說你抓了章氏的人。”

姜煦漫不經心道:“有幾個不守規矩的強占民田,證據確鑿,理應下獄。”

蕊珠長公主:“你昨日剛到馠都,哪來的證據?”

姜煦道:“自然是早就查明了的。長公主,我的眼睛片刻不曾離開過馠都。”

蕊珠長公主第一次看見年輕人深不見底的城府,朝她敞開了一條縫隙,將其中殺機露給她看。蕊珠長公主啞聲道:“別與世家作對,姜煦,先帝當年為了抵抗章氏一族,手段比你狠得多,章氏旁支損了將近一半,可有什麽用呢,百年門閥,豈是輕易能對付的,你若不斬草除根,有朝一日,他們還會覆起。”

斬草除根,四個字卻承著千斤之重,數百人的性命。

先帝仁德,做不到。

姜煦亦做不到。

蕊珠長公主道:“既然滅不了他,不如用他。”

原來蕭磐是這麽想的。

姜煦道:“您以為滅一個章氏就叫斬草除根?那未免也太容易了。”

“容易?”蕊珠長公主荒唐的拔音調。

“除一個章氏有什麽用,世家可不止一家,沒了章氏,還會有趙氏,李氏。”姜煦道:“斬草除根是不容易,要把的是整個世家的根系,先帝沒做到不要緊,我會繼續做下去。盤根錯雜是不大好拔,那不如就讓他們爛在地底下,悄無聲息的埋了,如何?”

蕊珠長公主嗤笑:“你好大的口氣。”

姜煦:“我怎麽就說不動你呢……您若是執意非要與章氏同心,那就只能在這公主府裏等著他的下一次覆起了,怕是您等到紅顏枯骨,也見不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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