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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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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小姑娘打量半天:“這我哪能看得出來啊, 不過氣色是不大好啊。”

何止是不大好。

傅蓉微見蕭磐第一眼心裏難免一驚,此人竟已陰郁憔悴至此了?

確實透著一股命不久矣的氣質。

神工閣女弟子又看了兩眼,道:“我們走吧, 看著怪嚇人的,像個偷穿人衣裳的餓死鬼。”

傅蓉微咬了一下舌尖,好險沒笑出聲來。

蕭磐聽不清她們在嘀咕什麽, 也聽不見去,在見到傅蓉微的那一刻起, 他就什麽也聽不見、看不見了。

如果說蕭磐是一匹餓狼, 傅蓉微就是他惦記了許多年的鹿。

他餓得饑腸轆轆, 日思夜想, 終於見著這塊惦念多年的獵物, 眼裏都冒著森森寒氣, 恨不能立馬拆吃入腹。

蕭磐也覺得自己現在不像個人樣。

但傅蓉微卻依然風華正盛。

守著華京那個苦寒的偏僻之地, 拖著一個草臺班子,日日為政局懸心。

她憑什麽還養得如此好。

“我們走吧。”女弟子拉了拉傅蓉微的袖子。

傅蓉微幹脆利落的轉身離去。

蕭磐忍不住跟了一步。

他隨身的謀臣出聲:“陛下, 仔細臺階。”

蕭磐生生止住了腳步,原地看著那綽約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那是他圈定的獵物,可他怎麽也追不上咬不到。

沈重的機關運作時發出一種沈悶的摩擦聲。

傅蓉微坐在一個機械臂上,被送進了暗室。

神工閣的暗室是一個巨大的書庫,傅蓉微沒見過這樣壯觀的地方,一整面高逾百尺的墻壁上, 嵌進去一排排房間。機械臂直接將她們送進了某一個房間中,那位女弟子撫著傅蓉微下來, 說:“就是這個屋子了。”

暗室中沒有窗戶, 自然也不會有怡人的陽光。

房間中央陳列著桌椅,料絲燈很亮, 足以照明。

那位前輩留下的遺作並非三兩本,而是足足一面墻。

傅蓉微簡單翻看了一些,一頭霧水的放下了,難怪偃師一脈不常見,學習此術可真是難乎其難啊。

女弟子翻找一通,停了下來:“找到啦。”

傅蓉微道了一聲謝,接過來,剛剛那一整頁數字看得她頭痛,幸好這一本沒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符號。

一張圖,畫得正是血珊瑚。

下一頁紙上全是字,傅蓉微粗略一看,又是什麽尺寸大小之類的東西。

傅蓉微只能拜托這位女弟子講解一番。

“這是一枚鑰匙啊……”女弟子翻閱了一遍,得出這麽個結論。

傅蓉微重覆一遍:“鑰匙?”

女弟子點點頭:“珊瑚的骨骼每一處分支和起伏都是獨一無二的,前輩這一頁有關珊瑚的記錄上,詳細註解了一些尺寸,你看這一句——”她指給傅蓉微看:“獨一無二,錯節盤根,仿造不易,不勝其煩,遂棄之。”

意思是,這位前輩曾試過仿造一枚,但因為細節太繁瑣,做得心煩,所以放棄了。

所以說,無論這枚珊瑚出處到底在哪,它至少在這位偃師前輩的手裏留過一段時間。

傅蓉微輕喃:“既然是鑰匙,那就是用來開鎖的呀……開哪兒的鎖呢?”

可能查到的就這麽一點東西,再沒有更詳細的描述了。

傅蓉微不再耗下去,道:“我們走吧。”

女弟子說:“好,我送你上去。”

傅蓉微又問:“蝮山所處位置特殊,你們神工閣與南越皇室有糾葛嗎?”

女弟子搖頭:“我們不太管山下的俗事,你也知道,昔年這位前輩卷入了紛爭,落了個不大好的結局,自那以後,師門有訓,絕不插手朝廷事,我們閣中的歷法紀年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算的。”

說著,機械臂已經送她離開暗室,重見天日。

傅蓉微客客氣氣道:“哦,還有一個東西,我想問一下,杜鵑引,是一種毒,你聽說過嗎?”

女弟子這回很幹脆的搖頭說不知道,此物聞所未聞。

傅蓉微在神工閣沒得到想要的消息,與那位女弟子分別後,回去找自己人。

然而幾間客房安安靜靜,人都不知去哪了,唯有十八娘還在。

傅蓉微翻了桌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解渴,問道:“他們人呢?”

“他們跟著王爺出去了,沒說幹什麽。”十八娘道:“你們夫妻倆挺有意思啊,各幹各的,誰也不管誰。”

傅蓉微淡淡道:“我們所求之物不同。”

十八娘轉頭看向窗外,道:“大梁皇帝下榻的地方就在我們旁邊,他的隨從不少,足足填了十幾個屋子,王妃,你難道沒覺得有人一直在盯你嗎?”

“是嗎?”傅蓉微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見一派清靜。她不曾修習武學,感知尋常,不如他們敏銳。

蕭磐如今身份不同,大梁天子隨身的侍衛必定是萬裏挑一的高手。

傅蓉微若是能輕易察覺,那些高手怕是要提著腦袋請罪。

十八娘陪她喝了一杯茶,忍不住問道:“蕭磐對你是怎麽個意思?你們倆以前有過私人的恩仇宿怨?”

到底是女人的直覺。

十八娘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止於公事,怕不是還有一筆爛賬。

傅蓉微道:“他這個人,我從一開始就沒搞懂,如今更是越來越看不懂了……總之不是什麽正常人,腦子有點問題。 ”

十八娘聽出來她在避重就輕,道:“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心懷不軌,不過,他的目光全盯在你身上,倒是給了王爺便宜行事的機會。 ”

傅蓉微哼笑了一聲:“ 他拿我當靶子啊?”

十八娘急著自證清白:“我可沒挑唆你們關系啊。 ”

傅蓉微收回目光,看到窗下擺著的棋盤,道:“無妨,他是債多不壓身,破罐子破摔了。他既然已經開始走暗棋了,我這明棋理應跟上,免得出岔子。 ”

傅蓉微縮在屋裏不出門,蕭磐想要見她就不得不主動上門。

姜煦遲遲不見身影,傅蓉微推了一枚黑子在棋盤正中央。

敞開的窗戶外驀然響起一個聲音:“ 原來傅三姑娘不會下棋。”

“ 傅三姑娘……”傅蓉微沒有轉頭,道:“這個稱呼還真是久違了,我已嫁做人婦五年。王爺記性不大好啊。 ”

十八娘摸著腰間的刀上前一步,看著傅蓉微坦然的神情,又退了回去。

“朕登基也有一年了,三姑娘的記性也一般。 ”蕭磐終於露出臉,隔著軒窗,死死的盯著傅蓉微。

互相惡心罷了。

傅蓉微直視他那瘦脫了相的臉,道:“請。 ”

蕭磐直接翻窗而入,坐在傅蓉微對面,單手拈起白子:“朕陪三姑娘對弈一局。 ”

他的白子緊緊挨著傅蓉微的黑子。

有一點,蕭磐沒說錯,傅蓉微不會下棋。

她不承認自己笨,這個是真沒學過。

傅蓉微信手胡亂落子,蕭磐緊緊咬在後面,也數不清跟了多少手,蕭磐停下來,道:“我贏了。 ”

傅蓉微繼續落子:“反正我也不明白規矩,也看不懂輸贏,你說你贏了,我可不認。 ”

蕭磐不再追著她的黑子圍住堵截,他道:“你不認同的規矩,是這個世道的約定俗成 。”

傅蓉微笑了笑:“ 王爺,是你被所謂的規矩捆住了手腳。”

蕭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他骨子裏就不重規矩。

蕭磐當初若是守規矩,他就不會起兵謀逆。

掌權者,說黑是黑,說白是白,指鹿為馬,天上地下唯他獨尊。

傅蓉微說道:“想當初,王爺逆天而行,攫取江山,那是何等魄力。現在,大權在握,竟然為了一個所謂的正名,惶惶不可終日。究竟是您的心氣短了,還是這世道變了? ”

蕭磐的臉色很難看。

但是傅蓉微在笑。

蕭磐問:“能在蝮山遇見你,實屬意外,朕來此是要一個祥瑞,你們沒,圖什麽? ”

蕭磐在定下蝮山之行的那一日,連夜秘密啟程,隨行之人全部封口。

馠都與蝮山之間的距離,遠比華京要近。蕭磐只要算一算時間,便能推測出,傅蓉微的起程其實要更早一些。

蕭磐逼問:“你圖什麽?! ”

他並不知道胥柒已與傅蓉微通過書信,更不知蝮山可能有杜鵑引的轉機。

傅蓉微道:“ 我想來親眼看看你一敗塗地的樣子。”

她這話說的真是輕快,蕭磐都不好意思發火了,怕顯出他的氣急敗壞。

傅蓉微打量著他的眉眼:“瞧你這副鬼樣子,你身邊不是有個半仙國師?趕緊討兩貼符水喝下去,消一消你這一身的晦氣吧。 ”

蕭磐捏在手心的棋子都裂了,他手臂上的血管暴漲,天知道他到底怎麽忍住的,仍能平心靜氣道:“ 我不服,姜煦無非是欺我手下無可用之兵,你的倚仗也不過是那無往不利的鎮北軍。不過沒關系,時間快到了,很快,我們就都一樣了。”

時間快到了。

──姜煦身上的杜鵑引快要帶他走到末路了。

蕭磐至今依舊篤信杜鵑引是他翻盤的希望,他站起身,居高臨下道:“ 傅三姑娘,馠都才是你的家,皇城裏的牡丹都是朕為你養的。到那時有你做我的皇後,必不至於讓大梁的國運江河日下。”

……

十八娘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腰間的刀都跟著顫了。

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姜煦一撩前襟,邁進了門檻,身長玉立,道:“我家娘子的氣運當然得天獨厚,但不勞你惦記了,勸你啊趕緊回去討房媳婦,現在還來得及,否則等過幾天你翹辮子了,我一定親自去亂葬崗挑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給你配冥婚,到時候可由不得你喜不喜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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