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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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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傅蓉微笑了笑:“皇上喜歡跟他玩?難道不覺得他兇巴巴很嚇人?”

蕭醴也奇了:“此話從何說起啊?”

傅蓉微道:“封大人沒跟你提起, 外面人對他都怕得很呢。”

蕭醴搖頭:“先生不許朕背後譏謗,但朕明白是外面那些人不知好歹。”

傅蓉微“哦”了一聲:“看來封先生已對皇上講過近日發生的事了,皇上可以說說自己的見解, 這不算譏謗。”

蕭醴又搖了搖頭,道:“先生並未與朕談及政事,只是近日風言風語甚多, 先生怕朕聽旁人讒言,才多加告誡, 望君臣和睦, 莫生嫌隙。”

封子行也是盡心了。

傅蓉微緩緩道:“你這個年紀, 正是立品行的時候, 有些較量和手段你不必深究, 等你長大一些, 該你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封先生為你苦心孤詣,你無論大小事都可去請他的教誨。切記要走正道, 做正事,得正果,莫要被旁門歪路上的稀奇玩意迷了眼。”

蕭醴應聲說好。

傅蓉微肯教他點東西是非常難得的。

傅蓉微自來明白養孩子的難處,尤其是皇上的身份,怕他手段不幹凈,又怕他手段太幹凈, 怕他過於仁慈鎮不住江山,又怕他過於嚴苛令百姓受苦。

姜煦顯然不在乎這個孩子長成什麽樣, 但傅蓉微不能不在乎, 這孩子一旦長歪了,他們夫妻倆可就麻煩大了。

封子行已經選好了幾個孩子, 考慮到蕭醴的經歷和心智,他選的選的孩子都比蕭醴略大些,約莫七八歲。

傅蓉微覺得今天日子正合適,早膳後讓封子行帶著孩子們來玩,又把林霜艷和十八娘都叫到身邊看熱鬧。

十八娘在姜宅獨辟了一個院子住,傅蓉微一直以貴客之禮待之,不過,聽府中人說自從開春,十八娘便多行走在外,很少能安分的呆在家裏。

傅蓉微見了人來,招呼道:“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來,喝茶。”

十八娘臉上的妝很單淡,鞋面上還沾著一層細密的黃沙。

傅蓉微眼尖,道:“他們說你天快亮時才回來,又在商道上忙?”

“你得知道,商道上將近一半的客棧都是我這些年經營的家業……不過,現在都變成你家的了。”十八娘喝了口茶,摸了摸自己因連日奔波而至幹裂的唇,皺眉嘖了一聲。

傅蓉微笑了:“你那些黑店啊……生意可還行?”

十八娘道:“黑店生意現在也不讓做了,偶爾黑吃黑掙個仨瓜倆棗,哪夠花啊。”

傅蓉微道:“華京撥出去的銀兩遠不足以撐起一隊軍馬,他帶著鎮北軍在外半年多,是用你的錢養著的?”

十八娘連連擺手:“可不是我,我也沒那本事,不過,他的錢來路確實有點問題,出去混的遲早要還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有個心理準備。”

傅蓉微收到了她的警告,心生不祥:“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

十八娘又擺手:“不能說,這可說不得,洩露軍密可是死罪,你也別難為我。”

一句話把傅蓉微拿捏死了,說不出別的話。

林霜艷來得晚些,她臉色不大好看,一來就跟傅蓉微倒怨氣:“林燕梁最近可是得了閑,天天上我家糾纏,你能不能多給他安排點事做。”

傅蓉微稍顯無奈:“華京最近確實沒什麽大事。”

封子行帶了六個孩子來。

傅蓉微拍了拍蕭醴的肩,道:“皇上自己去挑一個合眼緣的吧。”

孩子都知道今天是來做什麽的,封子行在進門前還篩掉了兩個言行拘謹趨奉的。

封子行走過來:“王妃。”

傅蓉微招呼他一起:“都不是外人,舊友重聚,坐下聊。”

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生機最勃的時候,幾個半大的孩子在庭院裏互相認識。

傅蓉微眼神空落落的,記憶不由得追遠,想起了自己年幼時生活的侯府一隅,還想起了滿院子的玉蘭樹,尤其是自己窗前每年春天開得格外著急的那一株。

三個女人都到了愛想舊事的年紀,彼此間都沈默著,偶爾能聽茶盞碰撞的聲音。

十八娘輕輕唱念:“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①……”

傅蓉微心腸冷硬似鐵,雖聽出詞中哀意,但一時未有反應。

林霜艷對此更敏感些,立即道:“十八娘也有少時懷念之人啊?”

十八娘是個坦蕩人,並不遮掩曾經,道:“懷念的不僅是人,還有回不去的年少時光啊。”

林霜艷好似被勾起了心底柔軟,溫和的笑了:“我年少時,也快樂得很,小時候,總覺的愛是最尋常的東西,不用費什麽心思,伸手就能輕易取到,當時年紀小,天真犯傻,並不知人是不斷來去的,總有告別的一日,不是我走,就是別人走。”

傅蓉微的年少時光沒什麽好懷念的,一片昏暗荒蕪中,只有花吟婉是一抹溫柔的月光,始終籠罩在她身上。

“我姨娘其實不是個軟弱的人,我小時候看不透,嘴上不說,可心裏總怨她過於逆來順受,直到她故去後,我看到她的手劄。姨娘死後,我才從聽她身上學到了一句話——永不原諒,永不寬恕。”

傅蓉微這些年來從不敢忘,也不敢釋懷。

蕭醴好似已經有了選擇,他在一群孩子裏找了個眉眼長得最溫柔的,一直在與他說話,幾乎不看其他人了。

傅蓉微問封子行:“那是誰家的孩子?”

封子行道:“那是邱頡的兒子,年紀不大合適,已經九歲了,哦,他爹最近整理刑部卷宗,忙得顧不上他,把他仍我家讀書了,我今日其實是順便才把他捎上,想不到皇上竟看中他了。”

傅蓉微:“邱頡願意送兒子當伴讀?”

封子行一撫袖子,道:“他那個人啊,對兒子不怎麽上心,若是皇上看中了,王妃也覺得可行,我與邱兄說一聲便是,反正那孩子現在也是跟著我讀書,以後陪在皇上身邊一起聽學,倒是更省事了。”

傅蓉微道:“那就順著皇上的意,他想要誰就定誰。”

蕭醴小小年紀,已經能看出有點死心眼了,他既已有了主意,其他人真就一眼也不看,很快就跑回了傅蓉微身邊,道:“姨母,朕覺得邱家公子極好。”

傅蓉微道:“你覺得好,那就是好。”

伴讀的事就這麽敲定了。

那孩子名叫邱允恭。

傅蓉微單獨將他留了下來,沒有考校功課學問,而是隨便聊了幾句家常。

邱頡的妻子因心疾早逝,故去時留下的這個孩子才剛滿六歲。邱頡是個剛正的人,不曾癡迷於女色,妻子故去後,再沒有續弦,不過他實在太忙,兒子扔在府裏一直由下人照看。

年前有一回,邱允恭夜裏染了風寒,高燒不退,燒昏了頭,邱頡卻忙得不見人影,邱家的下人求到了衙門,沒找著自家家主,慌慌張張無頭蒼蠅似的撞到了封子行面前,是封子行請了太醫上門給這孩子看診,自那以後,封子行便時常關照邱允恭的起居,漸漸地也有了師生之誼,親厚了起來。

封子行道:“允恭的性子與他爹大為不同,太溫和了。”

傅蓉微卻道:“很好,比起剛正不催,我更欣賞有韌性的孩子。”

邱允恭當日便被送進了姜宅,與蕭醴一同住在霜園的東閣。

封子行趁著今日得閑,喝茶時提了另一件事:“前段時間,我在楚州辦事時,邂逅了一位昔日同窗,一起坐下聊了幾句昔日情誼,他當時對我說日後得空要來華京拜訪,我以為是玩笑,不成想,他昨日真的托人捎了信,說要來了。”

傅蓉微看向他:“你與昔日同窗敘舊,當屬你的私交,與公事無關,你專門拿到我面前來講,莫非是有什麽深意?”

封子行笑著點頭:“是,王妃又猜對了,此人身份特殊。”

傅蓉微:“誰?”

封子行道:“他是現在潁川庾氏的家主,庾寒山,王妃你聽說過嗎?”

——“嘖,幹嘛呢,怎麽了你?”

林霜艷和十八娘之間忽然出了點亂子。

傅蓉微被吸引了註意力,轉頭看去,是十八娘不小心把茶水灑了,兩個人的裙裳一塊濕了。

十八娘一揮袖:“沒拿穩,走了,回去換身衣裳。”

林霜艷:“我也得換。”她不拿傅蓉微當外人,直接對她道:“我去你房裏,迎春幫我找件衣裳。”

傅蓉微朝迎春點頭示意:“今年新制的春衫給她自己挑去。”

下人收拾了桌上的茶漬,又換了壺新茶。

傅蓉微對封子行道:“我們繼續說。”

封子行:“潁川庾氏,也是幾百年的世家了,我出身潁川,當年求學時,就是寄身於他們家的族學,不過啊,那些世家族學需要的束脩實在高昂,我只在那裏呆了兩年,結識了少年時的庾寒山,私交尚可。”

傅蓉微念道:“潁川庾氏……他們家好像已經很久不入仕了吧。”

封子行點頭,說:“潁川庾氏前朝是很受倚仗的,我大梁剛建朝時斬殺了前朝皇族百餘人,但卻不曾難為庾氏,他們家變順勢隱退,不再涉政。”

傅蓉微道:“你到底什麽意思,別賣關子了,直說。”

封子行:“潁川庾氏我曾經呆過,他們的家風真的不錯,王妃,華京人才零落,靠我們幾個庸才,真的難成大業啊。”

傅蓉微道:“可你也說了,他們家不涉政。”

封子行搖頭一笑:“庾寒山不會閑著沒事特意到華京見我這個並不算親厚的同窗,我猜這個庾寒山必定還有別的意圖,王妃,您可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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