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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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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是在這裏看到那二人從廊下經過的?”

姜煦把傅蓉微釘在窗口詢問當時的情況。

傅蓉微如實回答:“是。”

姜煦含著兩指吹聲口哨, 廊子裏立刻有兩個人出現。

他們盯著那二人走了個來回。

姜煦道:“不對,這個位置和距離看不清臉。”

他還真是不好糊弄。

傅蓉微只好繼續交代:“我追出去了。”

姜煦反應略微有點大:“你追出去了?!”

傅蓉微輕咳一聲,道:“我這人好奇心重, 看不清那兩人的臉恐怕我睡不著覺。”

姜煦:“膽真大……追到什麽位置,走的哪條路,帶我去看。”

傅蓉微走在前, 姜煦跟在後。傅蓉微順著那天夜裏的路線,慢慢地走過去, 停在了漆柱後面。

“就在這裏。”她說:“那天月色不錯, 這個位置足夠我就看清楚他們的臉。”

姜煦又叫來那兩個人, 一前一後走了一遍。

這回確實看清了臉。

姜煦揮手讓他們撤了。

傅蓉微回頭看了他一眼, 道:“馠都裏的官員辦事沒有像你這樣的魄力和果決, 他們遇事喜歡先把水攪渾。”

姜煦垂眸望著她, 臉上沒有了笑, 只剩下一片公事公辦的漠然,道:“三姑娘在此前應該沒有機會解除馠都的官員, 倒是對他們的辦事手段了如指掌。”

傅蓉微笑了:“深宅後院不是監牢,相反後院裏的消息傳的一點都不慢,她們不懂外院的事,不是因為腦子裏缺根筋,而是她們根本不想去摻和。”

姜煦問:“怎麽你就想摻和呢?”

傅蓉微對他搖頭,說:“這個問題與現在的案子無關, 我不回答。”

姜煦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擡手撐住了漆柱, 她當然會摻和, 不然怎麽能當場皇後、皇太後。

他口氣軟了幾分:“罷了,不該問多餘的, 剛才你家姐妹有句話說的很對,你交出了那兩張畫,得罪了宮裏的貴人,可能有人盯上你,選秀一事,變故就多了。”

傅蓉微平靜道:“我知道。”

姜煦:“你進不了宮,在家裏的處境只會更不好。”

傅蓉微點了點頭:“我知道。”

姜煦:“你不在乎?還是有別的考量?”

他說話和辦事的手段都太尖銳了,傅蓉微很欣賞,但是不習慣,總覺得心裏難受,說到底,她也是馠都裏那群擅長攪渾水的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話有點殘忍,但卻是事實。

姜煦打量著她的神情,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被她發間的那顆珍珠吸引。

傅蓉微:“你這個問題也與案子無關,所以我……”

姜煦不等她說完,果決道:“好吧,我直接問最後一件事。宮裏選秀雖然是皇上的家事,但在親近的人面前,皇上常常會多提兩句。假如皇上問起我,傅三姑娘想我如何作答?”

傅蓉微道:“嘴長在你身上,怎麽連一句話你都要來問我。”

姜煦道:“我在關外戰場上,每一個軍令都要再三思量,我們隨便說句話簡單,但下面的兵可能要用命去填。馠都的事我不懂,宮裏的事我更不懂,我不想做錯事情,請三姑娘明示,我該怎麽說?”

傅蓉微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她心裏立馬否定了這個猜測,怎麽可能呢?

她與姜煦才認識幾天?接觸幾天?

也無非是比陌生人多熟悉一點而已。

傅蓉微退後幾步,說:“請少將軍實話實說。”

姜煦:“明白了。”

他至此終於可以確定,傅蓉微確實不願進宮。

姜煦帶著畫和證據去向皇帝覆命。

傅蓉微回到房間,平陽侯已經回來了,正等在門前。傅蓉微剛一進門,直覺面前掠過一道風,臉頰上便挨了一巴掌,狠辣辣的痛。

“跪下。”平陽侯冷了臉吩咐。

傅蓉微二話不說,跪在了平陽侯的腳下。

張氏喝了口茶:“一個人什麽命從生下來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沒有那個富貴命,就算給她金山銀山也守不住,小娘養的,沒眼界啊。”

平陽侯回頭呵斥:“你閉嘴,你又有什麽眼界,讓你給珍兒談一樁婚事,路都給你鋪到眼前了,你都辦不好,你倒是一家主母,你看看這個家被你管的!”

張氏被罵楞了,費了好半天時間才緩過神兒,端茶的手便開始止不住的抖。張氏撒潑向來不問緣由、不分場合,她深呼了一口氣,將茶杯一擲,吼道:“你什麽意思?是覺得我管家管的不好嗎?”

平陽侯反問:“不然呢,我難道還能誇你一句賢妻良母嗎?”

張氏指著自己:“我辛辛苦苦,兢兢業業這麽多年……我嫁給你這麽多年,後宅的大小事情全靠我撐著,你有問過一句嗎?”

平陽侯:“後院你撐著?你撐什麽了?撐了一院子的女兒?我傅家要絕後了!你一家主母?你賢妻良母?”

張氏瞬間啞口無言。

一提到子嗣,她從氣勢上就先輸了。

傅家三姐妹原本躲在屋子裏不敢出聲,但蓉珍忽然不管不問沖了出來,大聲道:“父親,原來您竟是想把我嫁給柳家?父親,女兒不願意!”

平陽侯:“你不願意?柳家還不願意呢!”

張氏發瘋:“柳家憑什麽不滿意,祖上寒門出身,頂了天就是個四品官,兒子還沒有出息,我千嬌萬寵的女兒嫁過去,還是他們家撿了便宜呢!”

傅蓉微低著頭,不知什麽東西砸在地上,濺起的碎瓷片在頸側劃過了一道血痕。

真亂啊。

張氏氣暈了。

平陽侯拂袖而去。

蓉珍跑回自己房間哭。

蓉珠和蓉瑯一左一右出現在傅蓉微面前,把她扶了起來。

“三姐姐,你傷著了,流血了。”蓉瑯指了指她的頸側。

“沒事。”傅蓉微用帕子捂住。

蓉珠道:“你這回真把父親惹生氣了。”

傅蓉微:“嚇著你們了?”

蓉珠:“你還是考慮考慮自己吧,想想以後在這個家裏該怎麽立足。”

傅蓉微道:“多謝提醒了。”

她不肯相信蓉珠有好心,疲憊地回房間歇下了。

平陽侯出去了就沒再回來,這種關頭,傅蓉微猜他正豁出臉在外打點關系呢,迫切的想要保住選秀這個機會。

沒有用了。

傅蓉微今日做出來的事,是將自己今生的命運與上一世徹底割裂。

從今以後,就是兩條全然不同的路了。

平陽侯直到晚上才回。

傅蓉微沒敢上前觸黴頭,但是嫡女蓉珍敢,臨睡前外面又鬧了一陣子,才漸漸平息下來。傅蓉微用被子蒙住頭,已經沒有餘力思考了,但卻死活睡不著覺。

正醒著呢,窗戶傳來輕輕一聲響,傅蓉微本能的繃緊,轉頭看到地上多了一個紙團。

傅蓉微赤足踩在地板上,撿起那張紙團,也不點燈,借著窗外還算明亮的月光,展開一看。

——“今日卯時三刻,廊下見。”

落款只一個字“姜”。

傅蓉微終究還是燃起了燈,將紙團燒幹凈了。

姓姜的人,她只能想到姜煦。

但字跡不對。

傅蓉微認得姜煦的字跡,是因為上一世看過他寫的折子、軍報。

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蓉微心思重,遇到事總是控制不住的去琢磨前因後果。

可是這張紙條出現的過於突兀,不知從何而來,不知目的為何。

傅蓉微不想搭理,卻被鬧得更心煩了,翻來覆去不得好眠。

*

廊下有個人站在河溝旁,低頭望著渾濁的湖水,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麽。

他大約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有了動作,嘆氣,仰頭看月,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兗王蕭磐。

卯時三刻已經到了。

——“我道是誰呢,鬼鬼祟祟不幹好事,兗王殿下您這又是玩哪出?”

今夜的河溝旁很熱鬧,不止一個人。

蕭磐受驚不小,擡起頭,見著廊子的屋頂上,姜煦正在盯著他看。蕭磐冷著臉:“你什麽時候來的?”

姜煦:“你是想問為什麽暗衛沒發現我吧?”

說罷,姜煦回頭把一個昏迷的暗衛扔下了房頂,說:“很簡單,我比你們早來一步啊。你是不是還想問我都看到了什麽?”

蕭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姜煦假裝看不到,越說越起勁:“我還看見你在上面鬼鬼祟祟扒窗呢,一個王爺,真不要臉。”

蕭磐指了指他:“像你這麽說話,是遲早要被趕出馠都的。”

姜煦無所謂道:“好啊,求之不得。”

蕭磐笑著往身後的行宮看了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耐心再等等,等你到了關外,看你還能不能把手伸回馠都。”

姜煦臉上的笑意漸漸垮了下來。

蕭磐:“鞭長莫及的道理你明白吧。”

姜煦遲早要回北關,傅蓉微從來就是馠都籠子裏的鳥。

漂亮機靈的小鳥大家都想逗一逗,誰要是想護著,就得把她帶回家。

蕭磐抱著胳膊,悵然一嘆,道:“他們按照畫像把人從淑妃宮裏找了出來,那兩個人受不住刑,已經招了。皇上震怒不是為了一個歌姬,而是為了皇家的顏面,淑妃娘娘是皇後的親表妹,尚書令的千金,小懲大誡而已。傅三姑娘人還沒進宮,倒先把中宮得罪了,膽兒真大……哎姜煦,你想不想知道淑妃是怎麽罵的?”

“她說這傅三姑娘啊,非蠢既壞。”蕭磐道:“今夜我約三姑娘出來呢,沒有惡意,就是想問問,選秀一事若不成,處境不妙,願不願讓本王拉她一把。可惜啊,人家不給機會。”

“姜煦,你怎麽不說話了?”

姜煦一言不發。

蕭磐覺得奇怪,擡頭看去,姜煦正一動不動盯著行宮的某個方向。蕭磐跳上了廊上寬敞的地方,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明月下重樓飛閣、碧瓦朱甍。

傅蓉微披著衣裳,停在階上,遙遙望向廊中那兩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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