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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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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90

寂珩玉平穩沈睡著, 發絲褪白,瀑布似的蜿蜒在身下。

她輕手輕腳坐於床側,靜靜打量著寂珩玉。許是閉目不醒的原因, 他一身氣勢全斂, 面光如雪,唇色蒼白, 睫毛虛虛壓著, 透出幾分羸弱的病氣。

桑離用旁邊的布子幫他擦了擦額頭汗漬,看他昏沈如此, 許是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正欲離去, 一抹冰涼忽然纏繞腰間, 激得她爬滿一背的雞皮疙瘩。

桑離低頭看去, 只見一條蛇尾從被子裏鉆了出來, 試探性地貼上她的腰身, 確認桑離沒有動後, 才施加力氣, 一點點卷住她,把她強行拖拽了上去。

莫名被裹上床的桑離臉蛋憋紅, 用力掐上他的胳膊, 惱羞成怒:“寂珩玉——!”

然而陷入昏睡的男人並不能聽到她的抗拒。

蛇尾繞著腰身纏了一圈又一圈,力度不算輕, 但也不會讓她感覺到不適。它熟練地裹住桑離把她放在床榻裏側,桑離試著掙紮, 卻見寂珩玉轉身,雙臂扣住她的肩膀把她緊緊攬入懷間。

很奇怪。

他尾巴的溫度是冰冷的;胸膛卻熾熱無比, 抱過來時,仿若置入冰火兩重天, 一重霜寒無比;一重滾燙無比。

她用盡全力也沒有把人推開,非但沒有推開,還換他摟抱更緊。

桑離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裝睡。

她梗起脖子向上看,寂珩玉呼吸沈沈,許是因為不適,眉頭打成死結。

桑離:“。”

感覺是裝的,不確定,再看看。

她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胳膊重重一掐,那雙抱住她的雙臂依舊沒有絲毫松動。

“……”

行吧。

嘆了口氣,桑離認命般不動了。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順從,蛇尾得寸進尺地順著她的衣擺探入。

光滑的蛇鱗仿若一塊冷玉,緊貼著小腿肚子游移,她渾身僵硬,反應過來後奮力踢踹過去,腳心踩住那尾巴尖尖,憋著一口氣全力碾壓著。

“嗯哼。”

頭頂傳來痛苦地悶哼。

桑離又抓起他的胳膊咬過去,直到牙酸才松口。

蛇尾巴委屈巴巴地縮了回去,又委屈巴巴地纏住她腳踝,尾巴尖討好地在她腳心掃動著。

桑離被搞得癢癢得不行,躲又躲不開,只能拼命忍著:“別裝,你是不是醒了?”

寂珩玉尚未睜眼,但是發出幾聲含糊不清地嘟囔:“桑桑……”

連叫了好幾聲她的名字,他翻身靠近,腦袋埋進到她的肩窩。

“你走開!”

他腦袋巨沈無比,桑離半晌都推不動。

“走開,你壓我脖子了!”

推不開。

好煩,好黏人。

桑離累得哼哧帶喘,徹底放棄抵抗,也相信寂珩玉是真的失去了意識。

她睜眼看著頭頂精致繁瑣的雕花,頓了下說:“不管你和司荼說了什麽,但是你把她傷那麽重,我都不會隨便原諒你的。”

他閉眼,聲音不清:“……抱歉。”

嗯??

桑離好奇地扒拉了兩下寂珩玉的眼皮,確認他沒有什麽反應,繼續試探:“抱歉什麽?”

寂珩玉沒再說話。

他毫無預兆地退卻人形,體形巨大的身軀沈壓壓占滿整張床榻,桑離被包裹其中。只見他頭頂的雙角撲簌了幾朵梅花,芬芳的花瓣全抖落在她身上。

尚未回神,額頭貼了過來。

桑離聽到了他的心聲——

[我想擁有你。]

洶湧的情潮占據她的神識,桑離陡然一驚,迅速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她呼吸不穩,再次嘗試著掙脫他的懷抱,拎著鞋子跑出了朔光殿。

巨蛇放任她離去,直到氣息散離,才緩緩睜開雙目,露出燦色的眼瞳。

——一片清明。

他重新閉眼,將所有意識沈入識海,飛躍識海大門,在一片璀璨充盈的靈天中找到司荼,強行將之拉入到自己的意識。

這是靈域,是上古時期最高階的術法。

它可以讓識海與識海相通,並且暗中隕滅對方的靈臺。

不過此術耗損巨大,一萬個仙人裏面可能只有一個會習得此法。

當司荼被拉入到識海裏的時候,還以為是做夢。

四面都是漆黑黯淡的虛無,在虛空裏沈睡著一條巨蛇,黑暗襯著那雙燦色眼瞳猶如深淵裏冷色的赤日。

司荼頭皮發麻,確定這不是夢境。

“看樣子神女休養得不錯。”

四面縈繞著寂珩玉的聲音。

她嚇得一抖,當即清醒:“寂珩玉!你當真要殺我?!”

“本君一向信守承諾。”因為是在虛空,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虛無縹緲,“神女不必擔心。”

司荼滿臉妒恨:“你傷我師兄,又殺我那麽多天門弟子,還想讓我繼續信你?”

“不然如何得到沈折憂的信任?”他嘲諷道,“你當真以為他們如此好誆騙?”

司荼一楞。

寂珩玉繼續說道:“至於那些天門子弟,他們不過是神域安插而來的眼線,我殺他們,何嘗不是幫你?難道神女真的對他們存了所謂的同門之情?”

最後那句話頗有諷刺的意味。

司荼沒有說話。

一開始她只以為這場謀劃裏只有她會受傷,事到如今根本搞不清楚他的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寂珩玉不在乎她心中所想,自顧自說著:“若無意外,不到寅時神域便會派人前來,帶你回去。”

司荼神色淩然:“你如此篤定?”

寂珩玉輕笑:“你我二人的婚約本就是為了彼此約束,你是留在歸墟最好的人選,只要你不死,就算你神脈俱斷,無上道尊也會讓你強行與我成婚。”

無上道尊是萬法幾個弟子當中,手段最為狠辣的一個。

那時神域尚未建成,為奪權利他殺死同門師兄,萬法隕落後,他才能順利當上神域掌司,甚至自負地將自己的神號改為“無上”,意為天地間唯我獨尊。現如今所有的慈悲相不過是演給世人所看。

司荼脊背發涼。

她的父親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她能活下來是幸事也是不幸。

如寂珩玉所言,若這場災難中只有她一人受傷,以無上道尊的性子,絕對會隱瞞此事,甚至以她重傷為由,強行讓寂珩玉負責。

但是沈折憂和其餘天門弟子出事,事態又大不相同了。

沈折憂本就是天門的寵兒,事關重大,無上道尊如何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若真的如你推斷這般,神域準備將我幽禁,以我一人之力,還能怎麽做?”

“就看你那師兄向不向你。”寂珩玉說,“若向你,你只需置之事外,等他開口為你解這姻親;若不向你,你便逼他開口。相信以神女的聰慧,無需我多言,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的確,這是最為完美的解決方案。

倘若沈折憂在無上道尊面前替她開口,解除婚約後無上道尊也怪罪不到她頭上,她還能繼續當這沒有實權的神女。

以沈折憂的性子,在見識過寂珩玉的可怕,極大程度不會讓她沒入這深潭,她要是再屈尊求饒,哀意之下絕對會讓沈折憂動容。

司荼正視著那雙隱入黑暗的燦瞳。

那雙豎瞳裏流轉著淺淺金光,蘊著冷漠的神性。

即便身在識海,司荼仍覺察到一絲恐懼。

“最開始,你其實是想殺我的,對嗎?”

寂珩玉並不否認:“嗯。”

“為何改變主意?”

他說:“我不會讓她難過。”

司荼聽罷冷笑,“你這樣的人有了情感,我不知該為桑離難過,還是開心。”

陰險自私,卑劣扭曲。

司荼一開始就對寂珩玉沒存半點好感,開始是,現在也是。

得到這種人的喜歡,和捧了一團火沒什麽區別。

愛時可暖身;恨時亦焚身,到最後燒到挫骨揚灰也沒無可能。

寂珩玉的語氣冷生生地:“與你無關。”

確實與司荼無關。

她不禁哂笑:“寂珩玉,桑離是我的朋友,你最好是記住今天說的話。”

她承認她不是寂珩玉的對手。

雖然打不過,但藏個人不是什麽難事。

荒水深有萬丈,地界廣闊,又遍布大大小小隔絕外界的荒境,就算他寂珩玉真的神通廣大,也難以找尋。

寂珩玉聽著煩躁。

小狐貍本是無親無故,她這般說,就好像小狐貍是她的人一樣。

寂珩玉近乎粗暴地將司荼甩出靈域。自己也轉瞬清醒。

在這之前強行讓業障發作本就耗費他不少精力,又大開靈域更是讓他疲憊不堪。

想到馬上來臨的群仙宴,寂珩玉深深吸了口氣。

寂無覺察到他心情沈重,不禁開口:[神域本就對歸墟懷有芥蒂,主人又貿然斷了沈折憂一條手臂,神域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寂珩玉耷拉著眼尾:[無妨。]

頂多就是受點雷罰,或者也斷他一條手臂。

這點傷害對寂珩玉來說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更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比起這些,他更擔心桑離對他心懷芥蒂。

胸口沈甸甸地,因為煩躁,眉宇間籠上戾氣。

寂無對此頗為不甘:[主人還是過於大意了,就算斷他一條腿也好過……]

寂珩玉忽然接話:“他牽過她。”

寂無傻眼。

誰牽過誰?沈折憂牽過小狐貍?什麽時候的事?

寂珩玉眺望著遠處躍動的星火。

很久以前,桑離與他前往淵牢調查雙寐,上來後沈折憂攙了她一把。

那時他不清明自己的心意,只是覺得兩人相近的身影礙眼。

此時想起,才知那不是礙眼,是嫉妒。

他閉了閉眸子:“若進行順利,結束後找個機會把他殺了吧。”

沈折憂看過桑離的真身,留著始終是個禍端。

此人並不似表面這般安分守己,從那日之後,他就對秘境之事避諱不談,想來是在尋找更合適的時機。

——寂珩玉不準備讓他活到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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