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正陽節了，家裏因著有喜結果節日也格外熱鬧。

下人們手裏竹筐的粽子和雞蛋都快呈不下了，大堂裏也是滿座，只不過唯獨缺了我。前兩年因著我年紀小，有節日都是娘親一個人去的，今年不同，我又長了兩歲，便是十二了，按照規矩可以一同入宮參加宮宴了，我自然喜不自勝，在屋子裏好好的打扮自己。

“怎麽回事啊？冉兒怎麽這麽慢，車都備好了還不出來，慧兒去催催。”語芙皺著眉頭望了望大堂外的庭院。

“是！”

祖母喝了桂花酒，有些上頭的笑著，“今日高興，待會你們母女還得進宮去跟娘娘們請安，正好帶些桂花酒過去。”

語芙無奈的端起旁邊的一疊梅花酥，“娘快吃口糕點來壓壓吧，今年做的這桂花酒讓人一不留神給多用了些酒漿，結果這酒便醉人了。”

祖母拿著梅花糕吃了上面的一小層，嘴裏的還正嚼著便笑道，“是嗎？我倒是覺得今日的更好，往日的桂花酒總是甜的發膩，倒不似酒水了。今日的不僅有桂花的香氣，更有酒香之氣，這樣喝起來才痛快些。”

父親也是高興，舉起酒杯來，“難得娘有著雅興，便多喝些罷了。兒子敬您。”

一家人正熱鬧著，我姍姍來遲。

上衣穿的是瑩白色廣袖流仙，下身是暖紅色錦緞褥裙，妝容也是精致絕倫，淺淺淡淡的眉毛，圓潤晶瑩的雙眼，不挺卻小巧的鼻子，再加上朱砂般的紅潤嘴唇，更加映的人清麗脫俗，不妖純美。

祖母看了便放下酒杯，嘴上不住的讚美著，“看看冉兒今日這衣裳選的多好，穿上就跟在年畫上的仙女似的。”

我淺淺一笑，“祖母就愛打趣孫兒。”

語芙從座位上起身，抓住自己的長裙便走了下來，打了一下我頭，我立刻吃痛的捂著腦袋，“幹嘛啊！”

“你個小祖宗，都幾時了，若是延誤了宮中家宴的時候你擔當的起嗎？”

容姨娘也高高坐著，“只是姐姐仔細呢，家宴要到午後才能開始，這麽早姐姐也就備轎了，不怕冉兒晚上一會。”

語芙的表情也變得寡淡了，而後淡淡一笑，“兩個孩子的出嫁事宜都準備妥當了？”

容姨娘趕忙一把放下手裏的堅果在盤子裏，“是，上上下下都打點妥當了。再過五日，便是吉日。兩個孩子同時出嫁，嫁入兩家府邸。也都謝過姐姐一切想的周到，早早地就將請帖發了出去。”

語芙笑道，“是我們慕容家的孩子，不管怎麽樣都得風風光光的。請多的人過來參加喜宴，也好讓他們兩家的將軍府都知道，靜兒和靈兒是我們慕容家的掌上明珠，日後嫁過去怎麽他們都是不敢怠慢的。”

容姨娘坐在那裏低頭半鞠躬的笑道，“是。”

祖母打破沈寂，“好了，剛還在說冉兒耽擱了時候，這會怕也不早了，趕快出發吧。冉兒把這壇桂花酒拿著，到了宮中喜宴，眾多小主娘娘的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也是沒法子在她們面前獻上什麽珍貴東西的。自家釀的桂花酒禮輕情意重，還請各位小主娘娘和和美美，吉祥安康。我說的話，冉兒你可記住了？待會說話的時候別太緊張，不失分寸的說出去就行了，你日後是十六阿哥的王妃，不管怎麽可都別失了禮數。”

我趕忙上前去接了下來，“是，孫兒知道了。”

一路舟車勞頓，從我們這進入紫禁城大約還得用個兩時辰左右，我也是很久都沒有離開家這麽遠了。從前我再怎麽瘋再怎麽野，也只是在府邸附近，看到的湛湛藍天都是不一樣的。

我悄悄掀開轎子的簾子看著外面的景色，從家門口出來一路上了市集，一路叫賣東西的，沿途的陽春六月，桃花盛開。菀州的大小酒家賣的都是桃花釀，掛的是滴翠青旗。

“十六阿哥也去了有兩年多了吧。”語芙坐著忽然問道。

我有些心不在焉，“嗯。”

“當初皇上賜婚我還怕你們兩個相處不甚，不過沒成想你們兩個竟然還真的生出情誼來了，日後就算是結親了那也是少年情誼，他自然會待你不同的。”語芙輕輕幫我把被風吹亂的頭發給向耳朵後面掖了掖。

雖然也僅僅是分離了兩年而已，可是我竟然對他的長相竟然有些模糊了。

早知如此就該請個畫師好好的把他的模樣給畫下來才是，日日對著花卷也不至於把人的樣貌都給忘的幹幹凈凈了。

只是唯一深刻銘記的是，那張深夜在燈光下還不肯服輸倔強的臉，當真是與其他的少年與眾不同的。

馬車一路的搖晃我中途靠在娘親身上睡著了一會，後來只聽娘親和小蘭慧兒兩個丫鬟有說有笑的聊天，才發現自己仰在轎子裏睡了許久了，猛地起來還覺得腦袋有些疼痛，便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

語芙發現了便笑道，“睡醒了？”

我掀開窗簾，迷迷糊糊的問著，“這是到哪了？”

小蘭掩面笑著，“還說呢，昨晚上挑衣服就挑了好久，後來又遇上失眠，輾轉反側到天蒙蒙亮了這位才醒，現下可不困了？如今離紫禁城已經沒有多遠了，小姐快起來把頭發整理一下，待會就進宮了。”

進宮的高樓大墻讓我心生畏懼感，總覺得若是把人關在這種鬼地方就是一輩子不曾見天日了。可是我瞧著娘親還有兩個丫頭竟然還都是一臉激動和向往的表情，難道真的是我想得太多，想法都開始和旁人格格不入了嗎？

一路上拿著我父親的令牌，我們暢通無阻，而且各個負責守衛的錦衣衛都是客氣有禮，生怕得罪了我們。

一座座的亭臺樓閣看得人眼花繚亂，看看這個宮那個宮長得都沒什麽分別，幸好前面有帶路的，即便是沒走彎路，也走了許久才到了宴請賓客的皇宮寶元殿上，皇親國戚都是各自位列兩旁，旁邊的領頭姑姑和我娘親低聲說了幾句，我娘親便就明白了，領著我到了一處很不顯眼的位置坐著去了。

我小聲的嘀咕，“前面那麽多位子，我們坐在這樣的角落裏幹什麽？”

娘親規規矩矩的坐好只回了一句話，“若是來日你當上王妃，也能坐在前面，但是如今不能。你父親手握兵權已經讓皇室忌憚，而且我們家受到的殊榮太多，已經讓諸多將軍心中嫉恨，所以凡事不要太出頭。更何況今日我們能來不過就是人家禮貌一下，今天的真正主人不是我們，而是犒勞治理黃河水患有功的周家，順帶著聯絡一下眾多皇親國戚，以梳理諸位之間關系看看哪家可用哪家需要打壓，否則便是長年累月的見不著，皇後娘娘想下手或者告訴皇上也只能是聽來的，自己卻不知情。”

我靜靜的聽著，然後也學著娘親的樣子坐好。

皇後終於來了，一身的雍容華貴，金鳳凰盤在頭上，滿身都是珠寶金絲的袍子。

眾人見了便都起立，齊聲的高喊著，“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笑著坐下，平直著伸出手臂，“平身。”

“謝皇後娘娘。”而後各個便都參差不齊的開始跪坐起來。

“今日請諸位來主要就是鞏固諸位的感情，大家都是朝廷中大將或是官員的妻子兒女，來這裏就是為了大家一團和氣的來過這個節。後宮的喜事幾乎都仰仗著前朝，淑夫人你家的周大人還真是治水有方，前些日子巡撫來報，本來是怎麽都治不住的水竟然就這樣被周大人剛剛調過去半月有餘就見了成效，其本事可見一斑啊。”

“妾身謝過皇後娘娘稱讚。”

“嗯，對了，高夫人的兒子聽說可被封官了，小小年紀便有這等膽識和聰慧，皇上跟我提起都是喜歡這孩子不得了。”

“林夫人的三兒子如今正在禦前任職，凡事畢恭畢敬，一心為皇上效勞，實在是極好的。我記得陳家有一女兒如今想來也長成了，若是焊兒中意，也可許配過去。若是不可，還有王家等大家，都是正值妙齡年華，焊兒也不小了也總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伺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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