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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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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青竹當時是去給公冶芹傳遞消息?”邱靜歲推測。

段山不斷重覆著一句話:“他為什麽要假死?”

公冶芹在公主家做什麽?公主知道這件事嗎?如果知道,他們兩家有這麽深的交情嗎?

邱靜歲想不通,公冶芹沒死這件事當然是非常出人意料的,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卻更讓人疑惑。

“事情,遠遠比看上去更覆雜。”陸司懷的眼神像是含著冰箭一般,銳利地令人心中發寒。

陽春三月,南方的天已經開始漸漸回暖,邱靜歲去湖邊掐了好幾把柳條,回來除了練畫就是燒柳炭、照顧雪薇。

追霄和飛蜓再也沒有回來,看樣子也不可能再回來了,現在天暖了,陸司懷身體已經完全好了,雪薇除了留下了咳嗽的毛病之外,平常也看不出問題。

再次啟程的事便提上了議程。

邱靜歲非常舍不得,在離開之前,她還想出門多逛逛。

附近的嫩柳樹都被她尋摸了一個遍,這次就走的遠了些,到中午頭便餓得不行,路邊賣什麽的都有,但是她突然嘴饞想吃點好的,就進了一家店門頭裏面。

這家店主要是賣羊雜湯的,二樓也有幾間房子可以讓客人住。

一進店裏,就看見好幾個膀大腰圓的大漢脫了皮帽子,一把拉開長凳,大馬金刀地坐下,大聲喊道:“老板娘,來四大碗牛雜湯,再要一桶米飯,要熱的。”

“好嘞。”老板娘爽快地應了一聲,去後廚忙活去了。

邱靜歲也要了兩碗牛雜湯,和雪薇坐下來等上菜。

沒過一會兒又來了幾個行商,這些人見桌子不夠就自來熟地湊在了一起,沒幾句話就熟絡起來,天南海北地聊著,說話敞亮,見識也廣,非常有意思。

這幾個人說著說著,就談到了這幾天看見聽過的一些新鮮事。

邱靜歲聽著聽著,突然覺得不對勁起來。

“……過鳳凰村的時候,還趕上了一個熱鬧。”

“那邊不知道為啥事,要把一個活生生的大姑娘浸豬籠,那姑娘好像是個啞巴,說不出話來,被人拉著硬塞進去,還在啊啊地叫,可憐啊。”

“我知道這事,”有知情人出來說話,“這啞巴和他們村裏另外一個男人逃婚私奔了,叫原來定的那家打上來了。帶著幾十號人手把方圓幾十裏搜了個遍,把兩個人就給搜出來了。”

就有人問:“那啞女最後怎麽樣了?”

“死了唄,還能怎麽樣。”那人輕描淡寫地說,“泡了三天三夜,聽說是撈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泡大了,身上被河裏的東西咬得血裏呼啦的,瘆人。”

“那帶著這小娘子跑的人呢?”

“唉,你這麽一說,確實有個男的,在那姑娘被浸豬籠的時候,在那邊也是嗷嗷的啊,十幾個大老爺們都差點拉不住。後來那姑娘死了,他就上山去了,再也沒下來過,誰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有人拆臺:“看你說得這麽有鼻子有眼的,你是親眼看著了還是咋地。”

“嗐,”八卦的人笑著擺手,“頭天是去看熱鬧來著,後來這麽多貨帶著,哪裏耽誤的起,後頭都是聽別人說的。”

“哈哈哈哈。”眾人都笑話起了他。

“啊,他們好像是在說那個周家姑娘的事。”雪薇低聲道。

老板娘將牛雜湯端了上來,邱靜歲拿起勺子:“喝吧。”

賣花女的選擇非但沒有把她帶向更好的未來,而且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了。

被那麽多人活生生逼著浸水而死。當時她該多麽痛苦、絕望,但是她所面對的世俗的力量太過強大,遠不是她和獵戶能抵抗得了的。

其實不該說是她的選擇影響了她的命運,應該說是這個世道讓她最終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邱靜歲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回去後一連幾天都沈默著一句話不說。

等啟程後,兩人坐在馬車裏的時候,陸司懷還問這事兒來著。

她用平淡的語氣把事情說了,陸司懷說:“世事無常,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邱靜歲應了。

陸司懷盯著她看,邱靜歲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問:“怎麽了?”

“你不想回京城?”陸司懷問。

“啊?”邱靜歲沒想到他這麽敏銳,下意識地想否認,但是想了想,卻點頭道,“嗯。”

“衛國公府在囿州有一處莊子,到時候會在那停留一旬。不能再晚了。”陸司懷話雖然沒有說完,但邱靜歲明白他的意思。

她沒有拒絕:“好啊,以後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次啟程之後,他們就很少再走走停停的了,但是路上一樣遇見了不少事情。

途徑一處城鎮的時候,他們看見過一個天生對相面天賦異稟的少年被附近的百姓視若神明,從小就把他供奉在鎮子裏的宅院中,每日接受香火,為百姓相面。

段山因為好奇曾帶她去看過,那個少年皮膚白皙,瞳色也是淡淡的,脾氣溫和,對誰都帶著笑。

他的相術確實非常出眾,連段山都承認遠比當年的自己要高明,也因此來此處求卦的人非常多,那天段山他們排隊排到天都快黑了才見到。

為了保護自己的秘密,邱靜歲向來是不參與這些活動的,她在院子裏遠遠地看,卻不上前。

院子裏除了來求卦的百姓之外,還有一對身形佝僂的夫妻,他倆就在院中伸著脖子往裏看那少年,滿臉都是思念。

邱靜歲閑來無事去跟他們搭話,這才知道這兩位形貌並不出眾的中年夫妻竟然就是那個神相少年的親生父母。

當初,因為生得了這樣厲害的孩子,兩人剛開始是很驕傲的,但是很快這份慶幸就變成了禍事。

鎮上、縣裏、府城,官府、商賈、百姓以及其他三教九流全都把這件事當成了稀罕事,硬生生把一個鄉野間的小娃娃捧成了神童。

名氣大了,神童就不是夫妻倆的孩子了,他被縣令夫婦收成了義子,養在身邊,請名師教導,還要供人敬仰膜拜。

自小分開,常年分隔兩地,神相少年估計也早就忘了自己的生身父母長什麽樣了。

他身邊常年跟著的小廝和家丁,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將他保護了起來。

就連這親生父母想見見兒子,都只能來這裏遠遠看一眼。

到了時辰,那少年在隨從的簇擁下離開回了縣衙,他仍和善地對每一個向他打招呼的百姓回以微笑,包括他的父母。

但是除此之外,也並沒有多說上一句話。

後來,經過另一個城鎮的時候,邱靜歲聽說城裏有家磨坊,主家有一對俏生生的雙胞胎女兒,可就是因為出生的時辰差了那麽一點,導致兩女的八字天差地別。

那姐姐的八字極佳,最終嫁進了附近一戶極有名的士紳家,而妹妹的八字卻差的出人意料,只能嫁去鄉村,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但是世事變化就是如此無常,嫁入富貴人家的姐姐,吃穿是不愁,但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公婆刁難、丈夫折辱貶低,沒有過過一天順心的日子,今年才三十多歲,已經消瘦憔悴地不成樣子了。

而妹妹的婆家雖然貧寒,但人口簡單,對她很好,一家子齊心協力過日子,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也是順順當當。更不用說現在他們家經常在城裏擺攤賣些吃食,日子竟然漸漸很過得了。

鎮上的人談到兒女婚嫁,總要時不時說起這一對姐妹來,勸和未來的小夫妻要一條心過日子。

就這麽一路行著、聽著、看著,日子一天天過著,即便再不願意,也還是距離京城越來越近了。

等趕到了陸家在囿州的山莊時,時間已經快到五月了。

莊子偏小,應該是陸家一處很小的私產,常年沒有主人家到來,猛然見到少東家,莊子上的人一個個如臨大敵,恨不得擺出接皇帝的陣仗來接待。

就連邱靜歲和雪薇這充作侍女的人,都被當成是小姐那麽對待,一人安排了一間房。

這邊山莊的茅屋建的很低,因為經常會損壞漏風漏雨的,很多屋子後頭就搭著梯子,方便上下修補。

邱靜歲對於這種直梯向來是有一點恐懼的,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心中悶得慌,就叫雪薇扶著,爬到了屋頂上一個人發呆。

遠處的青山和天空相接相融,紅霞慢慢布滿天邊,變化出各種各樣的形狀,一時是公雞一時是小狗,一時是屋子一時是鋤頭。

邱靜歲後撐著雙手仰頭去看頭上的天空,那堆雲彩好像是一個天上的宮殿,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故事,正在出神,就被身邊傳來的一道聲音打斷了。

“在看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陸司懷已經上了屋頂,一撩衣袍坐在了她的旁邊。

“大人看,那朵雲彩好像一所宮殿,我想種一顆豌豆,等它發芽後,順著藤蔓爬上去看看,看看天上的宮殿是個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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