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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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高高的圍墻下，懷柔的身影越跑越遠。三多目送著她離去，直到她拐進一個巷子，便消失在了視線中。三多低頭看著香囊，久久笑意不散。
翌日，午時。
三多手裏拿著一支纏花，早早的等候在此。這纏花是他親手做的，一絲一線，整整花了兩個晚上。此門手藝，還是在他進宮前，跟外祖家的一個兄長學的。原本以為會樣精細活兒，待進了宮，若是被分在哪個娘娘的宮裏，也能討得主子歡心。結果，娘娘的影子沒能見著，卻碰上了一個心儀的姑娘。
“她戴上，一定很好看吧…”三多舉著纏花，放在面前細看。
一個宮女匆忙走過，隨口問道：“何公公，你在等誰呢？”
三多笑了笑：“我在等懷柔姑娘。”
宮女聞言，神色陡然一變。
“怎麽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三多的表情瞬間變得凝固起來。
宮女面露驚慌的朝後面指去：“她…她溺斃在那邊的魚池裏了。”說畢，宮女只覺後背一股涼意襲來，便快速跑開。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沒了，如石沈大海，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這宮廷裏每死一人，都會讓這些賤命的宮女太監們，惶恐不安那麽一陣子。
三多心裏咯噔一下，瞬間癱軟在地。此話猶如晴天霹靂，他怎麽也不敢接受。呆楞了半晌才慢慢起身，扶著圍墻，踉蹌著朝著魚池走去。
懷柔的屍身，正安靜的躺在那裏。旁邊兩個素日與她交好的宮女，哭的泣不成聲。三多緊緊攥著纏花，失魂落魄的走了過去。
她還是昨日那身穿著，只是頭上簪的兩朵絨花，莫名缺了一朵。
三多蹲下身去，默默的將纏花放在了懷柔手心裏。
“我送你的纏花，好看嗎？”他輕聲問道。
懷柔睜著眼睛，面部有些猙獰……
“起開起開！”兩名侍衛嚷嚷著，快速走來。
兩個宮女見狀，擦了擦眼淚，便慌忙跑開了。三多還盯著面前的屍體，呆坐著不動彈。侍衛沒有理會，只徑直走到跟前，把懷柔擡到了草席上。然後卷成一團，擡起就走。
此時，丁有清氣喘籲籲的跑來。
看到三多呆坐在地，於是上前一把將他薅了起來：“人死如燈滅，兄弟，別太難過了。”
“人死如燈滅。”三多痛哭，“她死了，她怎麽就平白無故的死了！”
“哎呀，宮裏死個人，簡直太正常了。說不定哪天，就輪到我們了！”丁有清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好殘忍的讓他接受現實。
三多不說話。
丁有清看著他，放緩了語氣：“我不會安慰人，但是如果現在有一箱雪花啤酒的話，兄弟我一定會陪你整瓶吹的。哎呀總之，是個爺們的話就別哭了。”
三多嘴一咧，哭嚎道：“可是我心裏邊難受啊！”
丁有清嘆了口氣：“記住，男兒有淚不輕彈。越是難受的時候，就越不能哭。咱是男人，懂嗎？”
“可咱們是太監，算什麽男人！”三多哭的更絕望了。
丁有清：“……”
三多邊哭邊說：“我娘說了，進了宮做了太監，就只能算半個男人了。”
丁有清心虛的咽了口唾沫，然後默默的摸了摸襠部。確實，自從那塊東西沒了後，就算身體起了生理反應，可這下面，卻是他大爺的再也硬不起來了。不過像這種有辱尊嚴的話，做太監的可沒幾個愛聽。
“你這麽想可就不對了，咱們雖然是太監，但骨子裏還是男人。”丁有清苦口婆心的勸說，“別再哭了，宮裏最忌諱哭喪了。若是被皇上瞧見，你這條命就別想要了。再說了，懷柔已經死了，你哭就能把她給哭活了嗎？”
三多突然自扇耳光，聲淚俱下：“都是我害了她，我不過是個太監，根本就沒資格愛她。”
丁有清沈默了……
一連幾日，三多都是渾渾噩噩的。他總感覺少了什麽東西，心裏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阿娘弄丟了他喜愛的一條黃狗，他難受極了。想哭，卻又哭出來。
深宮寂寞，也總是那麽的熬人。
三多有時掃完地，會靠著墻席地而坐，然後從懷裏掏出那個香囊，一看就是很久很久。而丁有清則坐在他的身邊，從懷裏掏出一本春宮圖，翻開來看。要麽，就一起仰頭看著那宮墻上，零散落著的幾只麻雀，時不時的低頭啄著羽毛。墻根處不知哪個宮裏養的貍花貓，突然快速竄來，前爪扒著墻，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舔著舌頭朝上望著。不知是饞了，還是好奇。
丁有清倒是覺得好笑，罵道：“小畜生，好肉吃膩了是吧，還想開個野味。”
三多瞧了一眼那貓，又仰頭盯著墻頭的麻雀了。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麽。
很快，麻雀相繼飛走，貓也跑走了。
“你說，這貓是哪個娘娘養的？”丁有清看著跑遠的貍花貓，無聊的隨口一問。
三多不說話。
丁有清轉過頭，推了他一下：“你別死氣沈沈的，說句話呀？”
“不知道。”三多這才擠出一句話來。
“得，繼續頹廢吧。”丁有清獨自嘆了一口氣，“自古有白頭宮女之說，我看咱們呀，也得在宮裏掃一輩子地了。等熬成了白頭太監，到那個時候呀，你我才能算熬出頭來。”
丁有清起身，顧自離去。
三多還是盯著同一個方向，鳥都飛走了，他還是一動不動的。
丁有清懶得理他，一個人順著甬道往前走。走著走著，不由納悶起來。往常這條道上，總能遇見過往的宮女太監，今兒卻是出鬼了，竟連一個人影也沒見著。
心裏剛這麽想著，就見從旁邊巷子裏，突然竄出來了幾個太監，氣勢洶洶的攔在了他面前。
“你們幹什麽？”丁有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幾個太監不說話，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時，巷子裏又出來一人，語氣輕狂的反問：“你說呢？”
丁有清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面前這個說話囂張，拽裏拽氣的人正是五阿哥弘晝。
他心裏當然清楚，這家夥比弘時還傲慢無禮，輕易可惹不得。畢竟未來的乾隆帝，可是特別優待和縱容這家夥的。
丁有清自知此人不能招惹，唯有沖他討好一笑，然後狂吹彩虹屁了：“沒猜錯的話，這位爺兒，想必就是五阿哥了吧？”
對方挑著眉，滿臉狂妄的樣子，仿佛隨時會讓他死翹翹。
身後的太監開口了：“算你識相！”
丁有清連忙上前行禮：“奴才參見五阿哥。”
哪知一語未了，對方就一腳踹了過來：“參你祖宗！”
丁有清被踹飛在地，一臉懵的捂著肚子。
緊接著，弘晝手一揮，命令道：“給我照死裏打！”
幾個太監聽後，立馬圍了上去，將丁有清摁在地上，開始拳打腳踢。
“你們幹什麽？憑什麽打人！”丁有清寡不敵眾，連忙喊冤。
弘晝則雙手抱臂的站在一旁，慢悠悠的說：“憑什麽？就憑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調戲我的女人！”
這貨說的是誰，丁有清心知肚明。但他可不傻，若是硬剛，準會被一頓狠揍。
所以，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女人是誰啊？”
“少他娘的給我裝糊塗！”弘晝一瞪眼，“給我狠狠的打！”
丁有清：“……”
幾個太監拳頭揮得更猛了，丁有清被打的蜷縮在地上，手抱著頭，發出陣陣慘叫。
這時，三多舉著笤帚跑過來一頓亂揮，大吼道：“都給我讓開！”
其中一個太監會點三腳貓功夫，上來快速奪過三多手裏的笤帚，然後一把將其放倒在地。於是乎，地上又多了一個陪著丁有清慘叫的人。
過了一會兒，只聽弘晝打了個響指，幾個太監終於停下。
“服不服？”弘晝看著地上被揍的鼻青眼腫的人，問道。
丁有清不吱聲。
“爺兒，咱甭跟他廢話。他若不服，再打一頓就是了。”方才小露拳腳的那個太監握著拳頭，仿佛還沒有盡興。
“哼，量他也不敢不服。”弘晝得意一笑，“咱們走！”
隨後，幾人揚長而去……
他們走後，丁有清和三多這才敢爬起來。
兩人相互看了看，突然都噗嗤一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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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圍墻下，懷柔的身影越跑越遠。三多目送著她離去，直到她拐進一個巷子，便消失在了視線中。三多低頭看著香囊，久久笑意不散。
翌日，午時。
三多手裏拿著一支纏花，早早的等候在此。這纏花是他親手做的，一絲一線，整整花了兩個晚上。此門手藝，還是在他進宮前，跟外祖家的一個兄長學的。原本以為會樣精細活兒，待進了宮，若是被分在哪個娘娘的宮裏，也能討得主子歡心。結果，娘娘的影子沒能見著，卻碰上了一個心儀的姑娘。
“她戴上，一定很好看吧…”三多舉著纏花，放在面前細看。
一個宮女匆忙走過，隨口問道：“何公公，你在等誰呢？”
三多笑了笑：“我在等懷柔姑娘。”
宮女聞言，神色陡然一變。
“怎麽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三多的表情瞬間變得凝固起來。
宮女面露驚慌的朝後面指去：“她…她溺斃在那邊的魚池裏了。”說畢，宮女只覺後背一股涼意襲來，便快速跑開。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沒了，如石沈大海，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這宮廷裏每死一人，都會讓這些賤命的宮女太監們，惶恐不安那麽一陣子。
三多心裏咯噔一下，瞬間癱軟在地。此話猶如晴天霹靂，他怎麽也不敢接受。呆楞了半晌才慢慢起身，扶著圍墻，踉蹌著朝著魚池走去。
懷柔的屍身，正安靜的躺在那裏。旁邊兩個素日與她交好的宮女，哭的泣不成聲。三多緊緊攥著纏花，失魂落魄的走了過去。
她還是昨日那身穿著，只是頭上簪的兩朵絨花，莫名缺了一朵。
三多蹲下身去，默默的將纏花放在了懷柔手心裏。
“我送你的纏花，好看嗎？”他輕聲問道。
懷柔睜著眼睛，面部有些猙獰……
“起開起開！”兩名侍衛嚷嚷著，快速走來。
兩個宮女見狀，擦了擦眼淚，便慌忙跑開了。三多還盯著面前的屍體，呆坐著不動彈。侍衛沒有理會，只徑直走到跟前，把懷柔擡到了草席上。然後卷成一團，擡起就走。
此時，丁有清氣喘籲籲的跑來。
看到三多呆坐在地，於是上前一把將他薅了起來：“人死如燈滅，兄弟，別太難過了。”
“人死如燈滅。”三多痛哭，“她死了，她怎麽就平白無故的死了！”
“哎呀，宮裏死個人，簡直太正常了。說不定哪天，就輪到我們了！”丁有清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好殘忍的讓他接受現實。
三多不說話。
丁有清看著他，放緩了語氣：“我不會安慰人，但是如果現在有一箱雪花啤酒的話，兄弟我一定會陪你整瓶吹的。哎呀總之，是個爺們的話就別哭了。”
三多嘴一咧，哭嚎道：“可是我心裏邊難受啊！”
丁有清嘆了口氣：“記住，男兒有淚不輕彈。越是難受的時候，就越不能哭。咱是男人，懂嗎？”
“可咱們是太監，算什麽男人！”三多哭的更絕望了。
丁有清：“……”
三多邊哭邊說：“我娘說了，進了宮做了太監，就只能算半個男人了。”
丁有清心虛的咽了口唾沫，然後默默的摸了摸襠部。確實，自從那塊東西沒了後，就算身體起了生理反應，可這下面，卻是他大爺的再也硬不起來了。不過像這種有辱尊嚴的話，做太監的可沒幾個愛聽。
“你這麽想可就不對了，咱們雖然是太監，但骨子裏還是男人。”丁有清苦口婆心的勸說，“別再哭了，宮裏最忌諱哭喪了。若是被皇上瞧見，你這條命就別想要了。再說了，懷柔已經死了，你哭就能把她給哭活了嗎？”
三多突然自扇耳光，聲淚俱下：“都是我害了她，我不過是個太監，根本就沒資格愛她。”
丁有清沈默了……
一連幾日，三多都是渾渾噩噩的。他總感覺少了什麽東西，心裏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阿娘弄丟了他喜愛的一條黃狗，他難受極了。想哭，卻又哭出來。
深宮寂寞，也總是那麽的熬人。
三多有時掃完地，會靠著墻席地而坐，然後從懷裏掏出那個香囊，一看就是很久很久。而丁有清則坐在他的身邊，從懷裏掏出一本春宮圖，翻開來看。要麽，就一起仰頭看著那宮墻上，零散落著的幾只麻雀，時不時的低頭啄著羽毛。墻根處不知哪個宮裏養的貍花貓，突然快速竄來，前爪扒著墻，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舔著舌頭朝上望著。不知是饞了，還是好奇。
丁有清倒是覺得好笑，罵道：“小畜生，好肉吃膩了是吧，還想開個野味。”
三多瞧了一眼那貓，又仰頭盯著墻頭的麻雀了。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麽。
很快，麻雀相繼飛走，貓也跑走了。
“你說，這貓是哪個娘娘養的？”丁有清看著跑遠的貍花貓，無聊的隨口一問。
三多不說話。
丁有清轉過頭，推了他一下：“你別死氣沈沈的，說句話呀？”
“不知道。”三多這才擠出一句話來。
“得，繼續頹廢吧。”丁有清獨自嘆了一口氣，“自古有白頭宮女之說，我看咱們呀，也得在宮裏掃一輩子地了。等熬成了白頭太監，到那個時候呀，你我才能算熬出頭來。”
丁有清起身，顧自離去。
三多還是盯著同一個方向，鳥都飛走了，他還是一動不動的。
丁有清懶得理他，一個人順著甬道往前走。走著走著，不由納悶起來。往常這條道上，總能遇見過往的宮女太監，今兒卻是出鬼了，竟連一個人影也沒見著。
心裏剛這麽想著，就見從旁邊巷子裏，突然竄出來了幾個太監，氣勢洶洶的攔在了他面前。
“你們幹什麽？”丁有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幾個太監不說話，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時，巷子裏又出來一人，語氣輕狂的反問：“你說呢？”
丁有清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面前這個說話囂張，拽裏拽氣的人正是五阿哥弘晝。
他心裏當然清楚，這家夥比弘時還傲慢無禮，輕易可惹不得。畢竟未來的乾隆帝，可是特別優待和縱容這家夥的。
丁有清自知此人不能招惹，唯有沖他討好一笑，然後狂吹彩虹屁了：“沒猜錯的話，這位爺兒，想必就是五阿哥了吧？”
對方挑著眉，滿臉狂妄的樣子，仿佛隨時會讓他死翹翹。
身後的太監開口了：“算你識相！”
丁有清連忙上前行禮：“奴才參見五阿哥。”
哪知一語未了，對方就一腳踹了過來：“參你祖宗！”
丁有清被踹飛在地，一臉懵的捂著肚子。
緊接著，弘晝手一揮，命令道：“給我照死裏打！”
幾個太監聽後，立馬圍了上去，將丁有清摁在地上，開始拳打腳踢。
“你們幹什麽？憑什麽打人！”丁有清寡不敵眾，連忙喊冤。
弘晝則雙手抱臂的站在一旁，慢悠悠的說：“憑什麽？就憑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調戲我的女人！”
這貨說的是誰，丁有清心知肚明。但他可不傻，若是硬剛，準會被一頓狠揍。
所以，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女人是誰啊？”
“少他娘的給我裝糊塗！”弘晝一瞪眼，“給我狠狠的打！”
丁有清：“……”
幾個太監拳頭揮得更猛了，丁有清被打的蜷縮在地上，手抱著頭，發出陣陣慘叫。
這時，三多舉著笤帚跑過來一頓亂揮，大吼道：“都給我讓開！”
其中一個太監會點三腳貓功夫，上來快速奪過三多手裏的笤帚，然後一把將其放倒在地。於是乎，地上又多了一個陪著丁有清慘叫的人。
過了一會兒，只聽弘晝打了個響指，幾個太監終於停下。
“服不服？”弘晝看著地上被揍的鼻青眼腫的人，問道。
丁有清不吱聲。
“爺兒，咱甭跟他廢話。他若不服，再打一頓就是了。”方才小露拳腳的那個太監握著拳頭，仿佛還沒有盡興。
“哼，量他也不敢不服。”弘晝得意一笑，“咱們走！”
隨後，幾人揚長而去……
他們走後，丁有清和三多這才敢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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