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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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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看來,不滿足她的好奇心,怕是一整天都要窮追不舍了。可真的如實說了,定是不妥的。倒不如隨便找個理由,敷衍了事,也免她再多心。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大氅是何人的。方才去摘柿子時,在廊檐底下發現的,因為太冷,就拿過來披了。”沐筱瓜滿不在意的說著,生怕她瞧出什麽破綻來。

奶娘聽了,將信將疑的欲言又止。不過,好在其沒有再繼續追問個不休的,這事也算是糊弄過去了。只見她把吃剩的殘渣丟棄在了渣鬥裏。

然後起身,又從匣子裏拿出一些梅凝雪新繡的帕子出來,湊近亮口地,一邊看一邊誇:“手真巧。”

看她的神情,眼裏直冒金光的,哪裏是在誇梅凝雪,分明是在欣喜這些帕子,左右又能賣個好價錢了。怕是這些年,光是賣帕子,這奶娘就已經攢下不少銀子了。到臨了,買一口好的棺材自是不成問題的。

外頭的雪還下個不休,沐筱瓜將那大氅拿到下房,小心翼翼的掛了起來。心想著,得趕緊尋個機會,將其物歸原主才是。

大雪紛飛的院落裏,三月桃一身緋紅的戲服,點翠頭面,鬢角絨花,妝造活脫一個深閨女兒。

“紅牙板子聲聲響,放眼望去,滿座皆為驚鴻客。怎奈那薄情郎,戲裏情癡,戲外無情。到頭來,輾轉他鄉無故知。花開花落,不如嘆息,不如嘆息呀!”說話人,眼含淚水,聲音悲切。

“我三月桃還是從前那個三月桃,這輩子,都不會屈服於那官轎裏的人!”

單薄的戲服,腰間插著一把梅花折扇。水袖拖地,步履搖晃。萎靡不振的樣子,與往常大為不同。

跑堂夥計提著一壺酒來了,快言快語的說道:“桃爺,您穿得那麽薄,站在這風口地的,不嫌冷嗎?”

三月桃不說話,只抽出折扇,動作幹凈利落的抖開扇子,慢悠悠的扇起了扇子。跑堂夥計看呆了,大冬天的扇扇子,這可真是個奇怪人,此舉實在讓人不敢茍同。

雖說心裏邊無法理解,嘴上卻是好心相勸:“鐵打的身子也會冷啊,您明兒個還得登臺唱戲呢,凍壞了身體可就不妙了。”

“誰說不妙,今兒一場好雪,明兒再一場好戲。實在是妙,實在是妙啊。”三月桃忽而笑了,伸手接雪,又擡頭張著嘴巴去接落雪。

飄飄灑灑的雪花無聲落進嘴裏,不待細品,只覺吃了一嘴的冰冰涼涼。

三月桃扭頭問:“酒呢?”

“在這呢,小的特意為您打了一壺女兒紅。”跑堂夥計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酒壺。

“擱在那吧。”

“您還是回屋裏喝吧!”那人站在檐下,並沒有照做,神情頗為擔憂的看著三月桃。

雪中人沈默了片刻,突然來了一句:“在屋裏喝的,那叫悶酒,我不喝悶酒。”

跑堂夥計無言以對,只得將酒遞給他。又不大放心就這麽走開,幹脆候在旁邊,默默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三月桃仰頭對著壺嘴,一口氣喝了半壺下去。跑堂夥計見狀,強行奪下了酒壺:“哎喲桃爺嘞,您就行行好吧。明兒還指望您撐場子呢,可別讓小的兩下為難了。方才送酒過來,班主子都瞧見了。若是明兒唱不了戲,還不得拿我是問呀!”

看著跑堂夥計為難的樣子,三月桃終於收起了倔脾氣:“得,聽你的。”

“哎,是。”跑堂夥計樂呵呵的,忙攙扶他進了屋。

院落裏的一棵臘梅樹,那枝頭的臘梅開的正嬌。一只鳥從院墻外飛來,停落在枝間。撓了撓翅膀,又倏的飛走。霎時,連帶著枝條微微顫,抖落了些許白花花的雪末下來。

鞋踩積雪的聲音,很輕。弘時披著大氅,出現在了院子裏。神色黯淡的如同落了一層香灰,緊緊盯著對面的那間屋子……

紫禁城。

秋意已暮,新冬已至。漫天飛雪,此時已是白瓦紅墻。

每日負責運送恭桶的太監,扯著嗓子挨個喊著:“收夜桶了,都麻溜的。該尿的趕緊尿,該拉的趕緊拉。若排洩幹凈了,全都拎出來!”

不一時,便紛紛有人提著恭桶出來了。太監捏著鼻子,掀開蓋子一瞧,只見天氣寒冷的連桶裏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伴隨著一股騷臭味,直嗆鼻子。太監嫌棄的蓋上桶蓋,拉著板車,面無表情的順著甬道走去。

年覆一年,日覆一日。宮裏每人都各司其職,不厭其煩的忙碌著。空閑的時候,靠在墻角,想一想喜怒哀樂。不經意間,便又是一天過去了。

辛者庫,管教姑姑見外頭風雪交加的,難得打發眾人暫且回屋歇著去。並且吩咐,等雪停了,便可出來繼續幹活。若是誰一不小心睡著,耽誤了幹活,那可是要罰上一整天不準吃飯的。

故而,通鋪房裏,別的宮女都坐在被窩裏,做針線的做針線,拉閑呱的拉閑呱。唯獨竇芽兒,竟自己一個人坐在院裏的水缸沿兒上,擡頭望著天空發呆。自打她到了辛者庫,從沒主動和人搭話過。別人找她說話,她也是愛搭不理的。同屋裏的熱鬧相比,竇芽兒仿佛更願意一個人呆著。

丁有清偷偷溜進院子,躡手躡腳的走到竇芽兒身後。本想趁機搭訕,但見她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頭頂那四方四正的天,也不知在看什麽。便心裏帶著疑惑,順著她的方向也擡頭望去。可天上除了鵝毛大雪不停的往下落以外,再無任何景致。丁有清不覺納悶,此女到底在想什麽。

竇芽兒察覺到有人在偷看她,依然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神情郁悶的說道:“看什麽看,再看信不信我揍你!”

“原來你會說話呀?”丁有清故意挑逗。

“你才不會說話呢!”對方終於轉過頭來看他。

丁有清見搭訕成功,便繞到竇芽兒面前蹲下,雙手撐著下巴,頗為好奇的問:“餵,聽別人說,你和五阿哥有一腿,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呀?”

“我呸,是他愛新覺羅弘晝,死乞白賴的糾纏我才對!要不是因為這個驕矜狂妄的混蛋,我也不會被罰到辛者庫。這個破地方,連鳥都不願在這拉屎。”

提到弘晝,竇芽兒登時情緒激動,嘴裏罵罵咧咧的。

丁有清一楞,此女連皇子都敢罵,個性如此剛烈,難怪被罰到這辛者庫來。可越是不好招惹的主兒,他丁有清就越有興趣。

這正在發楞呢,就聽對方開始質問他了:“對了,你誰啊你,我憑什麽要回答你的問題?”

不容丁有清說話,竇芽兒又指著他罵道:“再敢啰嗦一句,非打你不可!我奉勸你別來招惹我,快滾!”

丁有清倒吸一口涼氣,豎起大拇指:“又野,又潑,又辣,我喜歡。”

“滾不滾!”竇芽兒揚起拳頭,擺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勢。

“別別別,別激動。你聽我說,我馬上滾,馬上滾。不過在我滾之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丁有清連連擺手,他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外表清秀的女人,性格竟然這麽潑辣。

竇芽兒這才收起拳頭,等著他往下說。

“方才你在看什麽?”丁有清怯弱的問。

“我在看,紫禁城裏的雪。”竇芽兒神色忽的黯淡下來,說著,便又開始仰頭向天上望去了。

丁有清起身,噌的一下繞到竇芽兒的身後,大膽的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歪著頭看著她那纖長的睫羽。

然後,溫柔的說:“那你又在想什麽呢?”

這一招泡妞方法,若是用在別的女人身上,興許還能擦出些火花出來。然而,用在竇芽兒身上,那後果可想而知。當兩人四目相對之時,並沒有發生丁有清心裏期待的一幕。

“我在想,該怎麽打你,才能讓你痛不欲生!”話音未落,竇芽兒便一拳打過去了。

丁有清反應也是極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嬉皮笑臉的,一副欠收拾的樣子:“嘿嘿,還好我機智。”

竇芽兒氣的咬牙切齒,再度揚起另一只手去打他,卻又被丁有清眼明手快的給抓住了。

“松不松手!”

丁有清吊兒郎當的笑了笑:“不松。”

竇芽兒此刻已是接近抓狂的狀態,再不想搭理他,便使勁掙脫著,想要快點擺脫他的糾纏。奈何男女力氣懸殊,對方又故意不松手,所以也只能幹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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