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是夜，夜北宸獨自一人慢悠悠的回到房間，入門卻見蘇夢雯懨懨的坐在沙發上，手中似乎拿著一片花瓣，走了進了，才發現那是一半雪花。

雪花何其畏熱，房間裏的溫度可不低，溫暖舒適，而蘇夢雯手裏的那片雪花卻似根本不受影響，毫無融化之意。

“這是她送給你的。”

掃了眼略微有些失魂落魄的蘇夢雯，夜北宸轉而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將這話傳給蘇夢雯。

她本一屆亡靈，又是人族之身，並無修煉，也無靈體，如此墜入忘川已是逆天而為，更別說真的讓她抵禦了忘川水的陰冷痛楚，想來那孟婆也未曾想到昔日三生石邊的癡人竟然真的能夠重新出現在人間吧。

只是當時夜北宸未曾告訴清兒，能得忘川水而出的亡靈，便是有了修煉的資格，只可惜當時看她執念太深，夜北宸便閉口不言，如今她自己放下，自然是化得靈身可再度修煉不入輪回。

看她同是忘川水底跌入人間，如此癡人，成全一下又何妨？

如今她這倒是因禍得福，反而有可能修煉得體，而後飛升入仙了。

“這花，為何不化？”

“這一瓣雪花，便是她新得來的靈體。”

“靈體？”蘇夢雯低聲重覆了一遍，擡頭看向剛才回來的夜北宸。

“你去哪兒了？”直覺告訴蘇夢雯，那個沐俊的突然出現和眼前人脫不了幹系，

“出去逛逛。”

“然後就找到了清兒夫君的此生？”

雖然是個問句，但蘇夢雯卻說得十分肯定，她敢打賭，那個沐俊絕對是夜北宸找來的。

“那……真的是沐俊嗎？”

蘇夢雯沒有他們的能力，不能通過氣息判定此人，更不能感知靈魂來判定這人到底是不是沐俊的轉世，只是那相似的容貌頗為熟悉，僅此而已。

“你覺得呢？”

沒有直接回答蘇夢雯的問題，夜北宸將自己整個人躺進躺椅裏，似笑非笑的看向蘇夢雯。

“故弄玄虛。”

蘇夢雯瞇了瞇眼，難得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既然夜北宸不想說她又有什麽辦法，難不成親自跑去忘川河畔，去問一問那擺渡人還是孟婆？

“是他，又不是他。”

“他們靈魂一體，同宗同源，確實是清兒那一世的沐俊。”

“但他卻沒有沐俊的任何記憶，就算是相貌相同，氣息相同，靈魂相同，但也不是那個人了，哪個會喚一聲清兒，會緊張的將清兒護在身後，會懷疑的看向我的那個沐俊了。”

後面這句話是蘇夢雯搶先說出口的，對上夜北宸讚許的目光，她知道她說對了，而且是十分準確。

“你好殘忍。”

與其直接告訴她沐俊早已消失，夜北宸卻是將人轉世找來，演一出好戲。

“你在欺騙她！”

難怪那人一直閉了眼，怕是從頭到尾都以為是場夢，而後借助夢的力量操控沐俊轉世前來這所房子，才有了白日裏發生的一切。

“我沒有。”

夜北宸只是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我只是幫忙開啟了一點有關於清兒的記憶，是他自己找來的。”

是他自己根據靈魂深處的牽扯找來的。

“你的意思，這裏便是當初的小山村？”

腦補了一下夜北宸的話，蘇夢雯驚愕的說道，但很快就冷靜下來。

也是，A市原本並不發達，乃是後來建成的城市，千年前曾是一個小山村也不無可能。

難怪清兒會掉在自己眼前，因為這兒就是她執念所在，就是她的家，就是她要等著沐俊歸來的地方。

想到這裏，蘇夢雯不由唏噓一場。

“那他能記起來麽？”

“記起來又如何，記不起來又如何，難道你也想讓沐俊重蹈覆轍，換成他來等她嗎？”夜北宸平靜的看向蘇夢雯，“只可惜他恐怕等多少年，也無法在忘川邊等到清兒了。”

重歸靈體，嶄新的身軀，不再入輪回受苦，哪兒還能在黃泉路上相見？

就算記起來，也是在去黃泉的路上了，之後一碗孟婆湯又是前塵盡忘，哪兒還記得什麽清兒。

不過是清兒自己執念太深，不願放手罷了。

“如今的選擇便是最後的結局，你又何須強求？”

強求什麽，強求他們兩人來世再續得一個好姻緣嗎？

蘇夢雯微微一怔，你啊你，真的是電視劇小說看多了，真當世上的萬事到最後都能有個好結局嗎？

“既然如此，你幹嘛又要去招惹轉世的沐俊，萬一，萬一……”

“不會有萬一，就算有，那邊是冥冥中的定數，因果循環，有因便得果。”

*****

這裏是？

不同於雪地裏的小山村，或者說不同於前面任何一個夢境，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彼岸花，開得正盛，像是天上的火燒雲，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用鮮血染成的土壤。一陣風過帶著聲聲刺耳的哀嚎，像是惡鬼悲鳴哭泣之聲，風過之處，彼岸花接連晃動，形成道道花海波浪，一波高過一波，朝著蘇夢雯奔湧而來。

下意識的往前，這條道幽靜無聲，不見任何活物，美則美矣但冰冷寂寥，像是冥海之花，開在彼岸。

不知覺間走到了路的盡頭，盡頭是一條暗河，裏面發著青藍色的光點，河上有一橋，橋下有一船，似乎在等待路過之人。

“千萬年了，居然是來了個活人。”

“老娘活了這麽大年紀，還未曾見過姑娘這般的人物，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似靈非靈，似妖非妖，似魔非魔。”

蘇夢雯聞言懵懵懂懂，順勢看向聲源之處，只見一青衣女子正當挽發站於橋頭，抿嘴低笑一聲看著自己。

“姑娘可是來尋人？”

“不過逝者已矣，姑娘並非常人，何必念念不忘？”

“你，你知道我來做什麽，你知道這是哪兒？”

蘇夢雯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那青衣女子知道些什麽，而且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天機不可洩露，時機未到不可說。”

可當蘇夢雯還想進一步問詢之時，卻見那女子輕揮衣袖，而後眼前一黑，不甘心的閉了眼。

‘叮咚，叮咚’

誰啊，這麽早。

蘇醒過來的蘇夢雯擡頭看了眼身側的手機屏幕，才六點不到，房間裏又沒有了夜北宸的身影，這個時候誰會來敲門？

壓著性子起身開門，門外竟是張意想不到的臉，而這人昨日才剛出現在這所房子內，只不過當時他是閉了眼的。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

見蘇夢雯一臉不解懷疑的模樣，來人又抱歉的鞠了鞠躬，清咳幾聲似是鬥膽問道，“我這樣說或許有點冒昧，只是想請問下小姐，這房子裏可否住著一個叫清兒的人？”

“很抱歉，我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是嗎？”來人似乎有一點失望，但很快就將這點失望隱藏在了眼底，“謝謝你啊，打擾了，不好意思。”

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寂寥落寞，一步一頓，步步沈重。

終究是錯過，餘生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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