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番外

關燈
番外

次日清晨,卯時剛過,總兵府院外馬匹打著嘟嚕嘶鳴。

陸蓁早早起床洗漱,坐在妝臺前由仆婦給她梳妝。

門旁邊的窗戶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她回頭,是已穿戴整齊的沈譽。布衣箭袖,束發簪冠,英武之氣中透露出稍許靦腆和局促。

“用完朝食,我們就出發。”他收回在窗欞上敲擊的手指,對她說。

她答了一聲好,轉回身子讓仆婦接著給她梳頭。

沈譽在窗邊靠了一會兒,聽她跟仆婦說他們今日要出遠門,梳個簡單的發髻就好。

她始終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

從昨晚把她惹哭,她就一直是這副淡淡的模樣。

明明昨日下午他回府時,她笑容甜美,討好他的意圖明顯,現在想來她本是想好好同他講話的。

結果被他搞得一團糟。怪誰呢。

沈譽從窗中遙遙看了會兒銅鏡前的小女娘,收起懊惱的心緒,朝書房走去。

他離開,仆婦去竈房給另一個嬤嬤幫忙。陸蓁對著銅鏡端詳了兩眼,從妝臺上擱著的首飾盒裏取出一支銀簪,拿起來又放下。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拿起來插到光潔的發髻上。

老肖在書房門口探頭探腦,看到窗榻上疊好的被褥,回頭望向腳步聲的來源,難以置信:“大人,您還在睡書房?”

被他言中,沈譽臉皮臊熱,眸光冰冷如昔,漠然望他,手往腰間的刀鞘摸去。

老肖連連後退,兩個仆婦越過他走上前,把早膳食盒提過來在炕桌上擺好,陸蓁跟在後頭,客氣的跟他打了聲招呼,隨口道:“肖大哥吃過沒有,若沒吃,坐下一道吃罷。”

她沒看沈譽,徑自坐到炕桌一側。一根素凈的銀簪在烏發間閃著晶瑩的光澤。臉上沒有塗抹胭脂水粉的痕跡,兩朵粉雲自然的浮現在柔軟雪肌上。

沈譽的目光在她頭上盤亙,又不著痕跡的落到她淡緋的臉龐。

有煙花在他心裏炸開了很小很小的一朵花。他緊抿的嘴角微微翹起來。

拿刀柄將老肖從屋檐下隔開:“你去開平衛,比我們的路途還遠,不趕緊上路,還磨蹭什麽?”

他倆在屋檐下說話,陸蓁在書房給兩個仆婦一人賞了二兩碎銀子,感謝她們這幾日來的服侍,請她們回僉事府後代她向岑夫人問好,等她從懷安衛回來再去拜訪。仆婦千恩萬謝的接過賞錢,疊聲應好。

她和仆婦說話,沈譽在門外聽了滿滿一耳朵,想起一個事,叫住老肖:“等你從開平衛回來,到牙行雇兩個手腳幹凈幹活麻利的婆子,工錢跟岑僉事府的差不多就行。”

老肖應喏,笑:“大人,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做活的人。莫說丫鬟婆子,就是伺候娃娃的奶嬤嬤,您什麽時候要我什麽時候都能給您找來!”

他不過隨口開個玩笑,沈譽兩只耳朵刷的紅透了,把刀抽出來半截又狠狠往鞘裏一拍,咬牙低喝了一聲“滾”。

陸蓁垂首安靜喝粥,充耳不聞。

沈譽趕走老肖,進屋。炕桌上靠他這一面,已盛好了粥和小菜。

兩人吃著各自的吃食,相對無言。

昨晚兩人稀裏糊塗的爭了幾句嘴,她哭了,他拿刀劈了她的房門把她扛過來,跟她賠禮跟她道歉,巴巴的把他對她父兄的安排一股腦告訴了她,終於讓她稍為滿意,還感激的紅了眼圈。

隔了清冷的輾轉反側的一夜,這會兒無端又尷尬起來。兩人都有些渾身不自在。

陸蓁率先吃完,撂下湯匙拿帕子擦拭嘴角,站起身:“我吃完了,剩下都是你的,莫浪費了。”

敢情他是專門打掃剩菜剩飯的。沈譽拿勺子的手頓住,順從的“嗯”了一聲。

眼角餘光處的衣角卷起一股小風,從他身邊繞過去,她腳步輕盈的跨出房門,去到院中。

小方也過來了,跟她唱喏問安。他除了在腰間佩了一把戰刀,身後還背了一把彎弓一個長長的箭筒。

陸蓁笑瞇瞇道:“小方哥,你不是醫士嗎?怎麽光帶兵械不帶藥材。”搞不清他到底是去殺人還是救人的。

小方笑著跟她解釋,裝藥的行囊都掛在外頭的馬匹上。

她吃吃笑:“還是沈大人會算賬,雇你一個頂兩人,還只需發一份餉。”

頑笑罷,朝他勾了勾手指頭叫他靠近點,問他除了去懷安衛他們還要去哪。

涉及軍機要務,小方哪敢跟她說,只說讓她跟著他們的騎兵隊伍走就是。

沈譽耳力好,隔著一道墻都聽見了她和小方的說話聲。還有悅耳的笑聲。

他臉色微沈,把剩下的飯食草草吃完,扔了碗筷大步出門。

“先往西去懷安衛,再從懷安往北去開平衛。”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陸蓁轉身,兩只輕淺的梨渦掛在臉頰上,停頓了一瞬,她朝他笑了笑。

沈譽唇角微微上揚,把刀抽出來,拿刀尖在地面黃土上畫了一張路線圖,邊畫邊道:

“你大哥和三哥在軍屯,你爹和你四哥在采石場,這裏是岔路口,我去找你大哥三哥,小方帶你去采石場,然後我去采石場找你們匯合。”

他拿刀尖在地面又戳了個點,然後一條蜿蜒的曲線向北延伸,“從這裏,你跟我的親衛先回宣府,我和小方他們去開平衛。”

原來,他們同行的路程並不長,還是要分開的。陸蓁垂下眼皮,默不作聲。

沈譽飛快的掃了她一眼,擡頭看向小方,面色肅穆:“從現在開始,由你來統率,路上碰到任何情況,聽你決斷,我不會幹涉。”

他的命令來得突然,小方面露驚愕,轉而恍然大悟。老肖帶軍需輜重先去開平衛,他和沈大人帶騎兵隨後,既是一次日常的巡邊,也是一場隨時可能會遭遇沙匪、野狼甚至北漠騎兵的實戰演武。

大人在磨練他們。

沈譽插刀回鞘,朝陸蓁說了一聲“跟著我”,就大踏步朝外走去。

“可是大人……”小方還有些不太自信,小跑跟上來。

沈譽回頭看他:“我不會永遠呆在宣府,你們不要覺得可以永遠倚仗我。朝廷很快會派新的總兵過來,不過也永遠不要指望一個不會在這裏呆一輩子的總兵。宣府能倚仗的不是我,不是朝廷派過來的任何一個上官,而是你們自己。”

他等陸蓁跟上他的步伐,繼續快步走出府門。

府門外,上百騎兵和馬匹把門口塞得滿滿的,鴉雀無聲,靜穆肅立。

等他們出來,所有人翻身上馬,飛快出了城門,向西而去。

旭日東升,這一群驍勇矯健的騎兵隊伍仿佛朝陽的第一縷光線,自東向西破開晨霧,踏碎了草地上的露珠,在一望無際的大漠投下一道道被拉長的光影。

陸蓁很久沒有這麽無拘無束的策馬狂奔過。她不是受過訓練的騎兵,不能一直穩穩的和眾人保持一致。很快就跑出了騎隊,沖到了最前面。

沈譽把指揮權交給小方,揚鞭策馬跟上一味疾馳向前的倩影。

馬蹄聲重重的敲擊地面,陸蓁聞聲側目,見他跟了上來。她玩性大發,只當他是來跟她比試的,嬌聲催喝駿馬跑得更快。

沈譽一直收著力道,不遠不近的落在她後頭。

他始終無法超越她,她不免得意,咯咯笑起來,在荒蕪的大漠灑下銀鈴般的笑聲。

轉眼到了岔路口。

“陸蓁,”沈譽喊她,輕松越到她前頭,“到采石場等我。”

他說的本就是他們提前安排好的。

陸蓁這一路跑得暢快淋漓,也收住了往前沖的勢頭,喘著氣爽快的應承下來。

“到采石場等我,”他重覆一遍,又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從額頭滾落下來的汗珠突然浸入眼眶,她慌忙擦拭。

透過手指縫,只見他眸光湛湛的望著她,緊抿著唇不再發一言,連同剛才他說那話時的嗓音、語調還有一種難以琢磨的異樣情緒,再次被封鎖到他冷漠的面容下。

可是她聽到了。

陸蓁打馬往前慢悠悠走了兩步,朝他微笑:“好。”

又走了兩步,從他身邊越過去,想起什麽,回頭:“你跟我大哥和三哥說一聲,我大嫂還有三嫂被她們家兄弟接家去了,她們一切都好,讓他們莫牽掛……”

她們還會再改嫁,不會等他們。

止住未完的話頭,陸蓁勉強笑了笑,“就是這些。”

沈譽答應。

他們分開,沈譽看她和小方的隊伍縮成遠處的一個個小點,才帶著親衛往另一個方向飛馳。

越往采石場這邊走,平坦的原野上出現了連綿起伏的丘陵和山丘。

陸蓁失去了跑馬的興致,和騎兵隊伍穩步向前行進。

小方在路上跟她說,在北邊的邊境防線上,宣府軍鎮、懷安衛和開平衛三者互為犄角,攻守兼備。宣府是刀柄,開平衛就是一柄直插入大漠心臟的刀尖。

“本來開平衛已經被棄置,荒蕪好多年了,從今年沈大人過來後,我們才重新在開平建立哨所和據點,以後還要建立互貿的邊市,把原本在宣府的邊市挪過來。

“沈大人說,有了開平衛這把尖刀,進可攻退可守,宣府甚至整個北方直面北漠入侵的屏障就能再往北推個幾百裏。他們要打我們在他家門口打,若他們不打了願意跟我們好好的互貿做買賣,我們也不罵他們韃子。”

陸蓁哈哈笑起來。從她到宣府就發現了,宣府軍中有不少沾了北漠血脈的軍戶,比如巴圖。老肖和小方他們從未當著巴圖的面叫過韃子。

小方滿臉都是對沈譽的欽佩,嘆道:“如果沈大人能一直留在宣府就好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萬歲身邊的錦衣衛指揮使豈是一個小小的邊塞總兵可比的。

陸蓁悵然微笑,聽小方感慨。

抱歉啊寶子們,還沒寫完,先把這部分發了。剩下的內容太多一章寫不下,接下來的情節很重要,不想寫得很草率回頭再來修,等我好好捋一下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