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怡匆匆推門進茶餐廳，手上還攥著一小片面料。對櫃前的女孩微微笑說：“不好意思，剛去了一趟輕紡城。來晚了。”

維維正忙裏偷閑，看到樂怡，也笑。“樂怡，又去輕紡城看高檔面料了，話說這次又選了什麽顏色的？”

“奶咖。”樂怡把攥著的一小片面料遞給她看。

維維摸了摸，端在手上左右翻看。是上等的好料，柔軟透氣舒適手感倍倍好，就是感覺不解。“你兼職打工賺來的錢差不多都花到這上面去了吧，想不通你買那麽多高檔面料幹嘛，做收藏啊？”

樂怡笑，因為跑過來，現在站在店裏臉微微泛起了紅，只是說：“我先進去換工作服。”

“哦，好。”維維點頭，正巧這時門口也有客人推門進來。

“歡迎……”視線就這麽被整個占據了，心忽然跳得飛快。“光臨。”後面兩個字機械蹦出嘴巴。

撲通。

直到樂怡關門聲響起才猛然被驚回神。

臉燒燙開來。“請問你要點什麽？”看著電腦，移動鼠標，假裝出很忙的樣子。

心緒卻早被眼前這個眉目如畫的男生擾亂了。

樂怡出來的時候，看到維維整個人都直挺挺地杵在那兒，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門口，表情都癡了。樂怡伸手捏她的肉肉的小臉。“看啥呢，人都傻了。”

視線不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震住。

櫃臺旁的銅色臺燭被掃落。身影一動，維維就看到樂怡快速奔了出去。

她看到他的時候，他過了馬路，白皙修長的五指握住一杯熱咖，黑色的衣黑色的發遮住視線，看不清面容，襯得他的膚色越發清冷雪白，側面線條利落，氣質孤傲。

然後，等她推門出來的時候，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中她再也尋不見他 。

是匆匆一瞥的側影，她不確定是他。

如果H城還有與他那麽相似的人……

“小怡，小怡，別忘了桂皮和檸檬。”

“伊伊，放心，我買了。”樂怡拎著兩大袋東西，從超市出來。

到公交站牌等車，去鄧瑩伊住的公寓。“早跟你說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啦。”電話那頭想起鄧瑩伊撒嬌似的埋怨。

“因為直接住學校寢室比較方便嘛，雖然我們兩個學校離的近，也有一段不小的車程啊。而且，我想你了就可以跑過來跟你擠一個被窩，只要你不嫌棄。”

電話那頭鄧瑩伊咯咯笑。“怎麽會嫌棄啊！我們當初就說好了，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學，也要在同一座城市，你想想我們坐坐公交車就能碰到了，多好的事情呀！”

“是呀……”樂怡笑逐顏開，想到一件事。“對了，童獻的同學會你確定不去了嗎？”

“嗯，剛剛撞上我表姐結婚的日子，我回城的機票都訂好了，就不去了。再說，他那個也不算正真意義上的高中同學會，只是請了在H城讀書小初高和大學裏的同學，頂多算聯誼會……”

“好吧……”樂怡微微遺憾，那只能她一個人去了。雖然不是很喜歡那樣的聚會，但是人家邀請了，總是要去的。

“對了，樂怡你牛肉買的是哪一種呀？”

樂怡把袋子放在地上，伸手翻找。“等等，伊伊，我看下標簽……”

次叮——車子在身邊停了下來。

樂怡胡亂扯起袋子，剛顧著翻找沒留神看公交車。“啊，伊伊。車子來了，我先看下公交車號……”說著快跑到公交車前面。

紅色的字顯示201，不是她要坐的車。又小步跑退回站牌。

再擡頭。宇宙倒塌。

靠車窗第二座，那張像是用燒紅的生鐵烙燙在心底的俊美側顏。熟悉到空氣凝結，聲音銷匿，呼吸停頓，成了永恒靜止的畫面。

他微微低著頭，黑發遮住了眼，側面線條清晰流暢，隔著車窗像一幅水墨畫隨著水霧的視線淡淡暈染開。

車子震動了一下。

次當——兩邊的門都被關上。

在車子緩緩開啟的那一刻。他似有感應地擡頭，視線右轉，看到她。

恍若無物。

平靜的視線像一把輕薄的利劍直直穿透她的心臟。

風起，吹起她白色風衣的下擺，吹起她烏黑柔亮的長發。

春寒陡峭的日子是真的過去了，而在此時此刻，仍能感覺到心臟被凍結的冷，血液一寸寸地凝固，停止流動。

車子開過去，他轉回頭，兩不相見。

樂怡仍維持著握著手機的姿勢，另一只手胡亂拎著兩大袋東西，指甲都要勒出淤血。像個滑稽可笑的小醜呆立在站牌前。

她蠕動唇，聲色蒼白。“伊伊，我看到他了……”

“誰？”

“江尋。”

“不會吧，江尋怎麽可能會在H城，樂怡，你是不是看錯了。”

“她是江尋，我又怎麽會看錯。”

這一句，透支了生命的力氣，失了音的嗓。

原來在圖書館裏的是你。刻意和她身子保持距離，伸手抵擋住就要傾倒下來的書，下巴底下明明站著她，卻依舊做到熟視無睹。輕輕抽出了她要拿的書，放在書櫃板面上，悄無聲息地離開。

原來茶餐廳裏的也是你。匆匆一瞥的側影。以為隔著十萬八千裏，H城還存在著與你相似的人。而那個人，就足以讓自己方寸大亂。忘記掉這個城市還有和你那麽像的一個人。總以為，他不是你。

原來，你在這裏。你來了這裏。

再相見。

表情平淡，是全然陌生而疏離的態度。

眼淚奔湧出眼眶。

手指再承受不了紙袋的重量，落下去。

樂怡蹲在地上，她知道。“伊伊，我完全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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