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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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Ⅶ】
渴，喉嚨仿佛火燒一般，幹得發痛。
我想要血，我想要……血……強大的，鮮美的血！
血！
我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在床上。周圍沒有像往常一樣環繞著被捆住的少年少女，也沒有一翁，或是千夜。
我用手按著額頭，垂著臉，雪白的頭發遮住了我的視線。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食物？我明明完成了任務啊！
突然，門被推開。
“餵，我的食物呢？這個地區較偏遠的的獵人分會都被我毀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我的任務都完成了，那麽現在，一翁把我的食物送到哪裏去了！？”我的聲音嘶啞猙獰，乍一聽就和那些元老院的老妖怪的聲音一般，幹枯刺耳。
我自己都吃了一驚，明明之前殺人的時候，我的聲音僅僅只是虛弱而已，怎麽現在竟如此難聽，我到底睡了多久？
我努力的想著，卻只能想起最後那璀璨的紫色十字架。
“被嗜血的本性迷了心智嗎，吸血鬼？”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冷漠卻又熟悉。
我擡起頭，看著面前冰冷的銀發少年。果然是熟人呢……
“錐生零。”
他邁步向我走來，嘴角的嘲笑清晰而又刺眼。
“玖蘭憂憶，若不是我體內有你的血，我還真認不出你呢！”冷漠的譏誚，我早都預料到了。
我低下頭。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想看到那所學院裏的任何一個人的。無論是錐生零，緋櫻閑，黑主優姬，還是……哥哥。
玖蘭憂憶在他們眼中，應該永遠是狂妄的，強大的，高貴的，完美的純血種吸血鬼，而不是現在這個，卑弱，可憐，頹敗的廢物。
我將頭發別在耳後，努力露出一個不算疲憊的微笑：“錐生零，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厭惡的皺眉：“不想笑就別笑了，和死人一樣。”說著，他將一盒血液錠劑扔到我身邊。
死人，我也差不多了吧！
可是，還有事情要做，還不能死啊……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對我沒用。還是讓我回元老院吧，那裏有我需要的食物。”
錐生零更加嫌惡地看著我，譏笑道：“怎麽，已經這幅樣子的玖蘭憂憶，還想著自己始祖時的驕傲嗎？是不肯接受施舍，還是根本就吃不下去這種東西？只有人類的鮮血才能滿足你嗎，令人作嘔的野獸？”
呦呵，又是這幅調調啊！一個Level E，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我是純血種，純血種，落魄了也是純血種，對Level E在血統上可是有絕對壓制的！
“呵，要我強調多少遍，錐生君，你也是，和我一樣的，怪物。”我看著他，高傲的，一字一頓地說。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就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刺激他的念頭。
真是惡趣味。
我本來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沖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或者用血薔薇抵著我，可是沒想到，他突然笑了。雖然只有一瞬，但我確定，他的確是冷冷的笑了，並不是那種冷笑，而是一種釋然的笑：“這就對了，這才是那個我認識的玖蘭憂憶。不過……”他話鋒一轉，變回了那個冷漠的錐生零，“這裏沒有鮮血，只有這個，而且不只是我，會長他們也不會放你走。”
會長？
我想起了那個一身粉色和服的人妖。
那個人妖可一直覬覦著我的鮮血呢，也不知現在遇上了一個同樣需要鮮血的我，是他的血被我吸幹，還是我的血被他吸幹呢？
想想就有趣。
我不禁勾起嘴角。
“不過，我會通知玖蘭樞的，他如果想救你，應該可以很輕易地帶你出去的。”半晌，錐生零突然出聲。
什麽？哥哥？
不行，怎麽可以讓哥哥看到我這個樣子？！
“不行！不能告訴他！”我臉色驟變，大喝一聲，死死盯著他，“聽我說，錐生，如果你真想救我，就不要告訴哥哥，什麽都不用做，有人會來救我。絕對，不能，告訴哥哥！”
空氣凝滯了一秒。
“為什麽？莫非你已經有了新歡，或者說，你成為元老院的走狗已經沒臉見他了？”錐生零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怎麽會呢，我怎麽會不愛哥哥呢？即使我是黑暗，我也會在黑暗中守護他的啊！
“……你想怎麽認為就怎麽認為吧，血液錠劑也拿走，我不需要。你只要做好你答應我的事，其他的，什麽都別管。”我垂下眸子，不由自主的生硬著語調，淡淡的回答。
我感覺得到錐生零的目光深深落在我身上，過了許久，他才嗤笑，聲音中是淺淺的失望：“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說罷，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嘭。”門一聲重響，我看著顫抖的門框，微微笑了。
這不是血獵工會，也不是學院。錐生零怕是找了個地方安置我吧！還真是謝謝他了。
不過……如果沒有鮮血，我怕也是活不成了。
我輕輕撫上胸口，那裏，心臟跳動的頻率越來越低了。我，大限將至啊！
不過，還是要活著，活著看到哥哥開心，活著看到他的敵人盡數死亡。
陽光從東方升起，照在我裸露的手臂上，霎時間手臂上一片焦黑，然後是尖銳的灼痛。
我掙紮著起身，苦笑著拉上窗簾，然後看著手臂上的灼傷，還有全身包紮的繃帶。
繃帶上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灼傷沒有絲毫愈合的痕跡。我的身體，不僅不能自行修覆，連陽光也防禦不了了。真是沒用啊！
看來，要去自己覓食了。雖然比不上元老院的高規格食物，但總歸還是能維持生命的。
至於給錐生零說的什麽會有人救我什麽的，就是胡扯了。
千夜身負詛咒，雖然他的能力舉世無雙，但是留在元老院，光是詛咒之後的虛弱期就能置他於死地了。雖然他說是哥哥讓他護我周全這才跟著我一起來的，但是我可不能讓他因為我而死啊！雖然我是個無情的人，但是卻不是個恩將仇報的。所以，我花了大工夫才把他打發回去。這樣的話，現在能靠的，只有自己嘍！
夜幕降臨。
藍黑色的天空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雲，看起來霧霭霭的，有一種淡淡的陰沈。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有點點微涼。
我將自己包裹在長風衣裏，然後拉緊外面黑鬥篷的兜帽。
啊，我現在，越來越明顯的能感覺到外界的溫度變化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呢，是要下雨了嗎？
我走在街上，看著熱鬧的街市。
嘛，要覓食的話，還是要去熱鬧的地方吧！去哪裏，酒吧，還是超市？
我穿過熱鬧的人群，聽著人們的喧囂，看著他們的笑臉，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久了，我生活在鮮血與殺戮中，聽著人類的祈求與詛咒，已經很久了。連我都沒有發現，這種溫馨熱鬧的場面，竟意外的讓我感覺到了些許的平靜。
可是……
我要活下去啊，就註定會打破這樣溫馨的場景。
就像美麗的拼花玻璃，咣當一聲，摔碎了，就再也不美了。
幾縷白發從兜帽裏飄出，在空氣中晃蕩，我伸出消瘦蒼白的手，將它們塞進兜帽。白發，蒼白的手，無一不昭示著我正日漸喪失生命力。
不知不覺，我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微風吹過，帶起詭異的輕鳴。一個枯萎的，扭曲的人影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看著我，血紅色的眼睛裏滿是嗜血的渴望。
“Level E嗎？什麽時候，我竟變成了如此人盡可欺的存在？區區Level E就像覬覦我的血嗎？”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璀璨的紅光，帶著純血種的威壓，掃蕩過這一片區域。
哼，Level E還不少呢！
看著他們不住地向後退去，我冷笑一聲。
“啊——”突然，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的，是一縷淡淡的血腥氣。那樣鮮美，純粹，是難得一見的美食，是我正需要的補品。
有人在覓食啊。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發現周圍的Level E都蠢蠢欲動起來。
“我盯上的食物，你們也敢搶？”我冷喝一聲，率先向著尖叫傳出的地方飛掠。
或許是我血統的威壓以及身上的殺氣太重，在我之後並沒有Level E的氣味。
這就對嘛，落魄的純血種還是王者，怎麽能讓Level E都踩在自己頭上呢？
幾個呼吸間，我就到達了目的地。
只見三個Level E包圍著兩個女孩，目光渾濁卻充斥著血光。
隔得不遠，我才聞到那兩個女孩身上鮮美的血味。
雖然是人類，但這個味道卻是格外的誘人啊……
呵，我可沒有先到先得的良好習慣，我只知道，我看上的，能搶到，就是我的。
“爾等，是想和我搶奪食物嗎？”我的聲音幽幽地傳出，那三個Level E明顯一楞，似乎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幹擾他們，都轉頭看向我。
“我們……的……食物……”一個Level E眼中閃著血光，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強調。
我緩緩地走近他們，微笑：“我想要的食物，除非我搶不到，否則，那就是我的。”
黑暗中，我的眼中發出比他們更加鮮艷的血紅色。
純血的威壓。
“純，純血種？”那三只Level E的身軀猛的一顫，在威壓的作用下匍匐在地，動彈不得。。
我擡手，指著他們：“識相的話就快滾，我可以饒你們一命。否則……”
“是……”那三個Level E對視了一眼，又不甘心地看了看那兩個女孩，最終在我的註視下，飛快地逃走了。
嗯，我滿意的點點頭。老是跟錐生零這種非正常的Level E打交道，都讓我對我們純血種的威壓沒自信了。不過現在看來，對Level E，還是有壓倒性的威脅的嘛！
“那個……你是純血種？”我聽見一個女聲怯怯地問道。
“是啊！”我正陶醉於這種壓倒性的優勢中得意的無法自拔，就隨口應了一句。
答應完之後才發覺不對。
一般人會知道吸血鬼的純血種，非純血種的區別嗎？
我瞇起眼，轉身看向那兩個女孩。
呵，呵呵呵呵。
看過之後，我才知道什麽叫不是冤家不聚頭。
眼前的少女手中拿著一根做工精良的長桿，護著她身後另一個同樣年紀的少女，正一臉警惕地看著我。
黑主優姬！
我的食物，食物食物食物，好不容易遇到的食物啊！沒了，沒了，沒了！
早知道是她，我就不管了，這麽努力地趕走Level E幹嘛，白白放了半天威壓，到嘴的食物又不能吃，我到底幹了些什麽啊！
我窩火地按了按額頭，正準備轉身就走，突然，我看到了黑主優姬身後的那個少女。
對啊，好歹也是食物啊，黑主優姬吃不成，可以吃那個姑娘啊，有一點是一點嘛，我的身體……
想到這裏，我的眸子陰沈了下來。
我的身體，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餵，”我低聲地說道，“今天我心情好，放了你，”然後我指著她後面的那個女孩，“留下她。所以，你可以走了。”
“什麽，小賴？不行！”黑主優姬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更加堅定地擋在那個女孩身前，“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放過我，但是小賴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著她被你吸血。我不能讓她死，或是讓她變成Level E！”
是嘛，好感人啊，只有我是壞人啊！
那就一壞到底吧，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好人還是壞人，於我又有什麽區別呢？
“滾開！”我低吼一聲，身形一動，就到了她們身邊，抓住了優姬身後的那個女孩的脖子。
黑主優姬馬上反應過來，她的狩獵女神揮向我。
“鐺。”我的匕首抵住狩獵女神，發出一聲刺耳的響。
我俯下身，伸出舌頭，舔舐著那個女孩的脖子。
隔著皮膚，我嗅到了鮮血的方向，飽含生命力的味道，就在皮膚下流淌著，等待我吸食。
那是……維持我生命的養料啊！
我露出尖利的獠牙，向著女孩的脖子咬去。
“不要！”
“優姬！”
女孩的尖叫聲刺入我的耳膜，我不由得睜眼看向她。
可是看到的景象卻讓我吃了一驚。
“餵，我的血，好喝嗎？明明我的血會更好喝一點的，為什麽要放過我，去傷害小賴呢？”黑主優姬幽幽地看著我從我嘴角流出的她的鮮血，幽幽地問道。
我咬著她的手，她的鮮血流入我的口腔，然後，流進我幹渴的咽喉。
我想放手的，因為她是哥哥喜歡的女孩子，我不能讓哥哥傷心。
但是，她的血是我所有食物中最鮮美的。因為她是純血種，是我玖蘭家的後裔。她身上流淌著的，是和我相契合的血脈。
無法放手，無法放棄的……食物！
我感覺到手臂上的灼傷開始修覆，我身上的傷口也在緩緩愈合。
果然是純血，效果就不是那些貴族吸血鬼能比的。
黑主優姬……真是天賜的食物！
等等，我在幹什麽？
我突然從優姬的鮮血中回神。
看著面前她痛苦的臉，看著她旁邊的女孩一臉擔憂地推搡著我，讓我放開她。聽著那個女孩的哭聲，我突然覺得，我做錯了。
那是哥哥在意的女孩子啊，我居然為了自己傷害了她，哥哥……會傷心的吧！
我做了什麽啊，我居然做了讓哥哥傷心的事，真是……
我努力將她的手抽離我，然後後退兩步。
我看著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感覺到身體的虛弱。
那樣一點血怎麽夠呢，連我的傷口都治愈不了，怎麽能再修覆我的身體呢？
可是，她是黑主優姬啊！
我的眼中，她的臉緩緩模糊，幻化成了哥哥悲傷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憂憶，傷害了你在乎的女孩子呢！讓你傷心了吧！
“傷害優姬的人，我絕不原諒！”
耳邊是帶著哭聲的怒喝，然後肩膀上傳來一陣刺痛。
我被狩獵女神打中肩膀，踉蹌了兩步。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氣，我整個肩膀都失去了知覺。
我捂著肩，深深地看著那個顫抖著手，拿著狩獵女神，恐懼卻堅定地站在優姬面前怒視著我的少女。優姬也是，一邊防備的看著我，一邊伸手拉著那個少女。
這就是朋友嗎？真是……好呢！
不知道怎麽，看到她們這樣，突然就想到了緋櫻閑呢！
呵呵，如果這次我能活著見到他們，不如稍微主動一點吧，對她稍微好一點，然後……嗯，要告訴她，閑，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玖蘭憂憶的朋友了，我會保護你的！
“呵呵。”我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天空突然響起一陣雷鳴，緊接著下起了磅礴大雨。
我聽見身後傳來慌亂的腳步聲，然後是哥哥溫柔中帶著擔憂的詢問。
啊，離得太遠了，什麽都聽不清呢！
不過也好，現在的我還是不要聽到了吧！犯錯的人是我，但是聽到哥哥關心另外的女孩子心還是會痛的啊！就這樣，遠遠的走開吧，聽不見，就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優姬，真羨慕你呢！有雖然弱小但卻堅定不移地護著你的朋友，有關心你的樞哥哥，有深愛你的錐生零，還有英，拓麻，夜間部那些說著不喜歡你卻一直很照顧你的前輩。真好呢！
這就是光的力量嗎？讓所有人都得到溫暖，用自己的力量關心著所有人。難怪呢，大家都喜歡你啊，優姬！
我？我是冷酷無情的吸血姬，是壞人，是黑暗。我這個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我會殺人，我殺掉了那麽多和我無冤無仇的吸血鬼獵人，僅僅是為了完成元老院的任務。呵，那個小男孩，那一家笨蛋，居然說我是個好人？呵呵，我才是殺死他們一家的罪魁禍首，我才應該是他們的仇人，我才是最應該得到懲罰！沒有我，他們就都不會死。
如果我永遠沈睡著，沒有醒來多好。那樣，哥哥不用傷心，不用記起我，他會和優姬在一起。
千夜也不必被牽扯進來。
還有那些獵人，那些無辜的食物，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雖然可能他們也會死，但至少，會幸福的長久一些。
所以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我無力地靠在墻上，看著我蒼白的近乎透明的手。
雨水浸透了我的衣衫，冷風吹過，寒氣侵入皮膚。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冷啊！
我順著墻壁滑下，抱著雙膝，將頭埋在臂彎裏。
果然，我應該消失嗎？那樣對所有人都好吧！
身下的地面上覆蓋的雨水被我傷口處滲出的血水染成淡紅色。我的力氣也開始流逝。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
真是的，又要和之前一樣失去意識了嗎？最討厭這種虛弱的時候了。
這一次怕是再沒有人來幫我了吧！
可是，稍微有些不甘心呢！感情上輸給了優姬，現在，連保護哥哥都沒辦法了嗎？
還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啊！
突然，我聽見了一個輕輕的腳步聲。我擡眼，看到雨霧中，一個人緩緩向我走來。
瓢潑大雨在他身上籠了一層水汽，將他襯托的如暗夜的神袛，如夢如幻。黑色的鬥篷，銀色的水霧，黑暗與銀光的對比，極度的反差卻又是異樣的和諧。
我微微楞了楞神，再度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空氣中是淡淡的玫瑰花香，滲透在雨水中，籠罩著我。
他伸出手，靜靜地等待著。
他的手蒼白到晶瑩，骨節分明，手指纖長，似是玉做的珍品。
一縷金色蜷曲的長發從他兜帽中滑出，貼合在鬥篷上。
“是你啊，千夜，”我低頭，無奈又無力地笑笑，“險些沒認出來呢！”
“呵呵，憂憶，現在的我也算見過你最狼狽的時候了吧！我們似乎扯平了。”千夜收回手，扯下兜帽，露出他尖俏精致的下巴和美麗的紅寶石般的眼睛。他的眼睛中滿是戲謔。
這是在指萬年前我在城堡中見過他和遠矢夙羽的事了。
也是，我們都中有詛咒，他的逆十字，我的血玫瑰。而且我們都彼此見過了對方最狼狽的時候。
“還真是扯平了呢！”我微笑，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接下來的事，就要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他一只手扶住我，另一只手在空中一劃。霎時間，一道漆黑的裂縫就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扶著我走進空間裂縫。
在裂縫快要合攏時，我下意識的看向身後。
不遠處，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眨了眨眼，又看過去，結果那個地方空無一人。
是我看錯了嗎？
我苦笑道。
剛才……還以為是哥哥……呢！果然是想多了啊！
一片漆黑之中，我靠在千夜身上，緩緩睡去。
“沒關系嗎，不去看她？”街角，一身黑色校服的錐生零玩著手裏的血薔薇，看也不看一旁的人。
他身邊，是一身白色校服的玖蘭樞。
“沒關系，她不是也不想我看到她嗎？”玖蘭樞神色淡淡的，連聲音也是平淡的溫柔。
只是他隱藏在暗處的手緊緊握起。
錐生零停下把玩血薔薇的舉動，擡眼看向玖蘭樞：“今天淩晨你遇到我時突然問我有沒有見到憂憶的時候，我以為你就會問我她的現狀的。”
“你不是說她不想讓我知道嗎？”玖蘭樞看著錐生零，嘴角淺淺地勾起。
錐生零盯了玖蘭樞半晌，最終閉上眼睛笑了：“你對憂憶和優姬的態度果然不同，有時候我都懷疑當時憂憶死的那一刻你的那一番話，是不是為了更好的利用她才說的了。不愧是純血之君的玖蘭樞大人……啊！”
錐生零想起他在那一家吸血鬼獵人的家門口看到玖蘭憂憶的那個時候了。
她的身後是漫天火光，她的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身上是一條衣擺殘破的黑色鬥篷，雪白的長發在風中飛舞，她腳下是一條被鮮血染紅的路。
她踉蹌著腳步，步履蹣跚卻堅定不移地向著黑暗邁步。似乎即使鮮血流盡，即使惡貫滿盈，她也不會退縮。
當時錐生零只是憤怒的發出子彈，子彈對準的是她的後心，沒想到她突然轉身，讓原本對準心臟的子彈射進了右胸口。當他上前查看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樣一張臉。
極度蒼白的臉，仿佛鮮血流盡只剩下一具空殼，那般脆弱，似乎只要一碰就會化為湮粉散去。傷口似乎不會愈合一般，鮮血汩汩流淌，不一會兒就浸透了衣衫，在身下形成了血泊。雪白長發被鮮血染紅，垂在地上。整個身體似乎都失去了生機，如果不是她的心臟在艱難而堅定地緩緩跳動，如果不是她氣若游絲的呼吸，他都會以為她已死去。如果不是鮮血的味道與他體內的鮮血形成共鳴，他也不會認出面前這個脆弱的少女會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純血吸血鬼玖蘭憂憶。
錐生零自然知道血液錠劑對她沒用，也知道血液對她不只是食物，也是救命的藥。她昏迷了七天，身上的傷口沒有任何愈合的痕跡，如果不是錐生零用自己的鮮血治愈了她胸前的傷口，那她現在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錐生零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把她交給工會，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血給她療傷。但是而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玖蘭憂憶……是和他一樣的人，為了所愛願意放棄一切，背叛世界的人。
所以看到玖蘭樞態度的時候，他為她感到不值。
“也許這麽說有些無情，但是我想我很慶幸，你利用的是她，喜歡的是優姬。”話音未落，錐生零已抽身離去。
每個人的心都很小，只能裝得下所愛。所以每個人都很自私，很卑鄙。錐生零不後悔自己的自私，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他敬佩那個願意為了所愛的人背負黑暗與罪孽的少女。
“玖蘭憂憶，如果你能活下去，我就承認，我的對手是你……”
玖蘭樞站在街角，雨水在他腳下積了一層。
很久很久，他沒有移動，僅僅只是站立在原地。
栗色的頭發被雨水打亂，遮住了他暗紅色的眸子，看不見他的眼神。
“嗒”。一朵血花綻放在地面上，隨機消散。
玖蘭樞似乎才回過神，擡起手看著手心極速愈合的傷。
“利用……嗎？呵，真的是利用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利用，那他為什麽會在嗅到她鮮血味道時不顧一切的追來，別忘了，被她獠牙傷到的，可是他在乎的女孩優姬啊！
如果真的是利用，那他此刻為什麽會躲在這裏，他現在不正應該在她身邊嗎？他為什麽又要讓鳳羽千夜帶她離開呢？
如果真的是利用，那他現在心口的疼痛，那般劇烈的窒息感，又是因為什麽？
“你們不懂的……不，如果你們都這樣認為就好了。我喜歡的是優姬，我利用的，是憂憶……”
“憂憶……你會懂的，對吧？如果是你，一定不會誤會的吧！你是那樣自信而不可一世的……你一定不會輕易認輸的……”
玖蘭樞忽然用手遮住眼睛，他的眼睛發出璀璨的血光，身後的建築物陡然出現了一道一道的裂痕，如同蛛網，不斷蔓延。
雨聲沖散了他之前的喃喃自語，只剩下了極度悲傷的聲音。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大雨傾盆，只剩下那一個孤獨而又悲傷的身影，似乎凝成了亙古不變的雕像，久久的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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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喉嚨仿佛火燒一般，幹得發痛。
我想要血，我想要……血……強大的，鮮美的血！
血！
我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在床上。周圍沒有像往常一樣環繞著被捆住的少年少女，也沒有一翁，或是千夜。
我用手按著額頭，垂著臉，雪白的頭發遮住了我的視線。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食物？我明明完成了任務啊！
突然，門被推開。
“餵，我的食物呢？這個地區較偏遠的的獵人分會都被我毀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我的任務都完成了，那麽現在，一翁把我的食物送到哪裏去了！？”我的聲音嘶啞猙獰，乍一聽就和那些元老院的老妖怪的聲音一般，幹枯刺耳。
我自己都吃了一驚，明明之前殺人的時候，我的聲音僅僅只是虛弱而已，怎麽現在竟如此難聽，我到底睡了多久？
我努力的想著，卻只能想起最後那璀璨的紫色十字架。
“被嗜血的本性迷了心智嗎，吸血鬼？”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冷漠卻又熟悉。
我擡起頭，看著面前冰冷的銀發少年。果然是熟人呢……
“錐生零。”
他邁步向我走來，嘴角的嘲笑清晰而又刺眼。
“玖蘭憂憶，若不是我體內有你的血，我還真認不出你呢！”冷漠的譏誚，我早都預料到了。
我低下頭。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想看到那所學院裏的任何一個人的。無論是錐生零，緋櫻閑，黑主優姬，還是……哥哥。
玖蘭憂憶在他們眼中，應該永遠是狂妄的，強大的，高貴的，完美的純血種吸血鬼，而不是現在這個，卑弱，可憐，頹敗的廢物。
我將頭發別在耳後，努力露出一個不算疲憊的微笑：“錐生零，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厭惡的皺眉：“不想笑就別笑了，和死人一樣。”說著，他將一盒血液錠劑扔到我身邊。
死人，我也差不多了吧！
可是，還有事情要做，還不能死啊……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對我沒用。還是讓我回元老院吧，那裏有我需要的食物。”
錐生零更加嫌惡地看著我，譏笑道：“怎麽，已經這幅樣子的玖蘭憂憶，還想著自己始祖時的驕傲嗎？是不肯接受施舍，還是根本就吃不下去這種東西？只有人類的鮮血才能滿足你嗎，令人作嘔的野獸？”
呦呵，又是這幅調調啊！一個Level E，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我是純血種，純血種，落魄了也是純血種，對Level E在血統上可是有絕對壓制的！
“呵，要我強調多少遍，錐生君，你也是，和我一樣的，怪物。”我看著他，高傲的，一字一頓地說。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就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刺激他的念頭。
真是惡趣味。
我本來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沖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或者用血薔薇抵著我，可是沒想到，他突然笑了。雖然只有一瞬，但我確定，他的確是冷冷的笑了，並不是那種冷笑，而是一種釋然的笑：“這就對了，這才是那個我認識的玖蘭憂憶。不過……”他話鋒一轉，變回了那個冷漠的錐生零，“這裏沒有鮮血，只有這個，而且不只是我，會長他們也不會放你走。”
會長？
我想起了那個一身粉色和服的人妖。
那個人妖可一直覬覦著我的鮮血呢，也不知現在遇上了一個同樣需要鮮血的我，是他的血被我吸幹，還是我的血被他吸幹呢？
想想就有趣。
我不禁勾起嘴角。
“不過，我會通知玖蘭樞的，他如果想救你，應該可以很輕易地帶你出去的。”半晌，錐生零突然出聲。
什麽？哥哥？
不行，怎麽可以讓哥哥看到我這個樣子？！
“不行！不能告訴他！”我臉色驟變，大喝一聲，死死盯著他，“聽我說，錐生，如果你真想救我，就不要告訴哥哥，什麽都不用做，有人會來救我。絕對，不能，告訴哥哥！”
空氣凝滯了一秒。
“為什麽？莫非你已經有了新歡，或者說，你成為元老院的走狗已經沒臉見他了？”錐生零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怎麽會呢，我怎麽會不愛哥哥呢？即使我是黑暗，我也會在黑暗中守護他的啊！
“……你想怎麽認為就怎麽認為吧，血液錠劑也拿走，我不需要。你只要做好你答應我的事，其他的，什麽都別管。”我垂下眸子，不由自主的生硬著語調，淡淡的回答。
我感覺得到錐生零的目光深深落在我身上，過了許久，他才嗤笑，聲音中是淺淺的失望：“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說罷，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嘭。”門一聲重響，我看著顫抖的門框，微微笑了。
這不是血獵工會，也不是學院。錐生零怕是找了個地方安置我吧！還真是謝謝他了。
不過……如果沒有鮮血，我怕也是活不成了。
我輕輕撫上胸口，那裏，心臟跳動的頻率越來越低了。我，大限將至啊！
不過，還是要活著，活著看到哥哥開心，活著看到他的敵人盡數死亡。
陽光從東方升起，照在我裸露的手臂上，霎時間手臂上一片焦黑，然後是尖銳的灼痛。
我掙紮著起身，苦笑著拉上窗簾，然後看著手臂上的灼傷，還有全身包紮的繃帶。
繃帶上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灼傷沒有絲毫愈合的痕跡。我的身體，不僅不能自行修覆，連陽光也防禦不了了。真是沒用啊！
看來，要去自己覓食了。雖然比不上元老院的高規格食物，但總歸還是能維持生命的。
至於給錐生零說的什麽會有人救我什麽的，就是胡扯了。
千夜身負詛咒，雖然他的能力舉世無雙，但是留在元老院，光是詛咒之後的虛弱期就能置他於死地了。雖然他說是哥哥讓他護我周全這才跟著我一起來的，但是我可不能讓他因為我而死啊！雖然我是個無情的人，但是卻不是個恩將仇報的。所以，我花了大工夫才把他打發回去。這樣的話，現在能靠的，只有自己嘍！
夜幕降臨。
藍黑色的天空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雲，看起來霧霭霭的，有一種淡淡的陰沈。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有點點微涼。
我將自己包裹在長風衣裏，然後拉緊外面黑鬥篷的兜帽。
啊，我現在，越來越明顯的能感覺到外界的溫度變化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呢，是要下雨了嗎？
我走在街上，看著熱鬧的街市。
嘛，要覓食的話，還是要去熱鬧的地方吧！去哪裏，酒吧，還是超市？
我穿過熱鬧的人群，聽著人們的喧囂，看著他們的笑臉，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久了，我生活在鮮血與殺戮中，聽著人類的祈求與詛咒，已經很久了。連我都沒有發現，這種溫馨熱鬧的場面，竟意外的讓我感覺到了些許的平靜。
可是……
我要活下去啊，就註定會打破這樣溫馨的場景。
就像美麗的拼花玻璃，咣當一聲，摔碎了，就再也不美了。
幾縷白發從兜帽裏飄出，在空氣中晃蕩，我伸出消瘦蒼白的手，將它們塞進兜帽。白發，蒼白的手，無一不昭示著我正日漸喪失生命力。
不知不覺，我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微風吹過，帶起詭異的輕鳴。一個枯萎的，扭曲的人影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看著我，血紅色的眼睛裏滿是嗜血的渴望。
“Level E嗎？什麽時候，我竟變成了如此人盡可欺的存在？區區Level E就像覬覦我的血嗎？”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璀璨的紅光，帶著純血種的威壓，掃蕩過這一片區域。
哼，Level E還不少呢！
看著他們不住地向後退去，我冷笑一聲。
“啊——”突然，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的，是一縷淡淡的血腥氣。那樣鮮美，純粹，是難得一見的美食，是我正需要的補品。
有人在覓食啊。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發現周圍的Level E都蠢蠢欲動起來。
“我盯上的食物，你們也敢搶？”我冷喝一聲，率先向著尖叫傳出的地方飛掠。
或許是我血統的威壓以及身上的殺氣太重，在我之後並沒有Level E的氣味。
這就對嘛，落魄的純血種還是王者，怎麽能讓Level E都踩在自己頭上呢？
幾個呼吸間，我就到達了目的地。
只見三個Level E包圍著兩個女孩，目光渾濁卻充斥著血光。
隔得不遠，我才聞到那兩個女孩身上鮮美的血味。
雖然是人類，但這個味道卻是格外的誘人啊……
呵，我可沒有先到先得的良好習慣，我只知道，我看上的，能搶到，就是我的。
“爾等，是想和我搶奪食物嗎？”我的聲音幽幽地傳出，那三個Level E明顯一楞，似乎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幹擾他們，都轉頭看向我。
“我們……的……食物……”一個Level E眼中閃著血光，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強調。
我緩緩地走近他們，微笑：“我想要的食物，除非我搶不到，否則，那就是我的。”
黑暗中，我的眼中發出比他們更加鮮艷的血紅色。
純血的威壓。
“純，純血種？”那三只Level E的身軀猛的一顫，在威壓的作用下匍匐在地，動彈不得。。
我擡手，指著他們：“識相的話就快滾，我可以饒你們一命。否則……”
“是……”那三個Level E對視了一眼，又不甘心地看了看那兩個女孩，最終在我的註視下，飛快地逃走了。
嗯，我滿意的點點頭。老是跟錐生零這種非正常的Level E打交道，都讓我對我們純血種的威壓沒自信了。不過現在看來，對Level E，還是有壓倒性的威脅的嘛！
“那個……你是純血種？”我聽見一個女聲怯怯地問道。
“是啊！”我正陶醉於這種壓倒性的優勢中得意的無法自拔，就隨口應了一句。
答應完之後才發覺不對。
一般人會知道吸血鬼的純血種，非純血種的區別嗎？
我瞇起眼，轉身看向那兩個女孩。
呵，呵呵呵呵。
看過之後，我才知道什麽叫不是冤家不聚頭。
眼前的少女手中拿著一根做工精良的長桿，護著她身後另一個同樣年紀的少女，正一臉警惕地看著我。
黑主優姬！
我的食物，食物食物食物，好不容易遇到的食物啊！沒了，沒了，沒了！
早知道是她，我就不管了，這麽努力地趕走Level E幹嘛，白白放了半天威壓，到嘴的食物又不能吃，我到底幹了些什麽啊！
我窩火地按了按額頭，正準備轉身就走，突然，我看到了黑主優姬身後的那個少女。
對啊，好歹也是食物啊，黑主優姬吃不成，可以吃那個姑娘啊，有一點是一點嘛，我的身體……
想到這裏，我的眸子陰沈了下來。
我的身體，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餵，”我低聲地說道，“今天我心情好，放了你，”然後我指著她後面的那個女孩，“留下她。所以，你可以走了。”
“什麽，小賴？不行！”黑主優姬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更加堅定地擋在那個女孩身前，“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放過我，但是小賴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著她被你吸血。我不能讓她死，或是讓她變成Level E！”
是嘛，好感人啊，只有我是壞人啊！
那就一壞到底吧，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好人還是壞人，於我又有什麽區別呢？
“滾開！”我低吼一聲，身形一動，就到了她們身邊，抓住了優姬身後的那個女孩的脖子。
黑主優姬馬上反應過來，她的狩獵女神揮向我。
“鐺。”我的匕首抵住狩獵女神，發出一聲刺耳的響。
我俯下身，伸出舌頭，舔舐著那個女孩的脖子。
隔著皮膚，我嗅到了鮮血的方向，飽含生命力的味道，就在皮膚下流淌著，等待我吸食。
那是……維持我生命的養料啊！
我露出尖利的獠牙，向著女孩的脖子咬去。
“不要！”
“優姬！”
女孩的尖叫聲刺入我的耳膜，我不由得睜眼看向她。
可是看到的景象卻讓我吃了一驚。
“餵，我的血，好喝嗎？明明我的血會更好喝一點的，為什麽要放過我，去傷害小賴呢？”黑主優姬幽幽地看著我從我嘴角流出的她的鮮血，幽幽地問道。
我咬著她的手，她的鮮血流入我的口腔，然後，流進我幹渴的咽喉。
我想放手的，因為她是哥哥喜歡的女孩子，我不能讓哥哥傷心。
但是，她的血是我所有食物中最鮮美的。因為她是純血種，是我玖蘭家的後裔。她身上流淌著的，是和我相契合的血脈。
無法放手，無法放棄的……食物！
我感覺到手臂上的灼傷開始修覆，我身上的傷口也在緩緩愈合。
果然是純血，效果就不是那些貴族吸血鬼能比的。
黑主優姬……真是天賜的食物！
等等，我在幹什麽？
我突然從優姬的鮮血中回神。
看著面前她痛苦的臉，看著她旁邊的女孩一臉擔憂地推搡著我，讓我放開她。聽著那個女孩的哭聲，我突然覺得，我做錯了。
那是哥哥在意的女孩子啊，我居然為了自己傷害了她，哥哥……會傷心的吧！
我做了什麽啊，我居然做了讓哥哥傷心的事，真是……
我努力將她的手抽離我，然後後退兩步。
我看著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感覺到身體的虛弱。
那樣一點血怎麽夠呢，連我的傷口都治愈不了，怎麽能再修覆我的身體呢？
可是，她是黑主優姬啊！
我的眼中，她的臉緩緩模糊，幻化成了哥哥悲傷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憂憶，傷害了你在乎的女孩子呢！讓你傷心了吧！
“傷害優姬的人，我絕不原諒！”
耳邊是帶著哭聲的怒喝，然後肩膀上傳來一陣刺痛。
我被狩獵女神打中肩膀，踉蹌了兩步。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氣，我整個肩膀都失去了知覺。
我捂著肩，深深地看著那個顫抖著手，拿著狩獵女神，恐懼卻堅定地站在優姬面前怒視著我的少女。優姬也是，一邊防備的看著我，一邊伸手拉著那個少女。
這就是朋友嗎？真是……好呢！
不知道怎麽，看到她們這樣，突然就想到了緋櫻閑呢！
呵呵，如果這次我能活著見到他們，不如稍微主動一點吧，對她稍微好一點，然後……嗯，要告訴她，閑，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玖蘭憂憶的朋友了，我會保護你的！
“呵呵。”我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天空突然響起一陣雷鳴，緊接著下起了磅礴大雨。
我聽見身後傳來慌亂的腳步聲，然後是哥哥溫柔中帶著擔憂的詢問。
啊，離得太遠了，什麽都聽不清呢！
不過也好，現在的我還是不要聽到了吧！犯錯的人是我，但是聽到哥哥關心另外的女孩子心還是會痛的啊！就這樣，遠遠的走開吧，聽不見，就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優姬，真羨慕你呢！有雖然弱小但卻堅定不移地護著你的朋友，有關心你的樞哥哥，有深愛你的錐生零，還有英，拓麻，夜間部那些說著不喜歡你卻一直很照顧你的前輩。真好呢！
這就是光的力量嗎？讓所有人都得到溫暖，用自己的力量關心著所有人。難怪呢，大家都喜歡你啊，優姬！
我？我是冷酷無情的吸血姬，是壞人，是黑暗。我這個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我會殺人，我殺掉了那麽多和我無冤無仇的吸血鬼獵人，僅僅是為了完成元老院的任務。呵，那個小男孩，那一家笨蛋，居然說我是個好人？呵呵，我才是殺死他們一家的罪魁禍首，我才應該是他們的仇人，我才是最應該得到懲罰！沒有我，他們就都不會死。
如果我永遠沈睡著，沒有醒來多好。那樣，哥哥不用傷心，不用記起我，他會和優姬在一起。
千夜也不必被牽扯進來。
還有那些獵人，那些無辜的食物，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雖然可能他們也會死，但至少，會幸福的長久一些。
所以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我無力地靠在墻上，看著我蒼白的近乎透明的手。
雨水浸透了我的衣衫，冷風吹過，寒氣侵入皮膚。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冷啊！
我順著墻壁滑下，抱著雙膝，將頭埋在臂彎裏。
果然，我應該消失嗎？那樣對所有人都好吧！
身下的地面上覆蓋的雨水被我傷口處滲出的血水染成淡紅色。我的力氣也開始流逝。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
真是的，又要和之前一樣失去意識了嗎？最討厭這種虛弱的時候了。
這一次怕是再沒有人來幫我了吧！
可是，稍微有些不甘心呢！感情上輸給了優姬，現在，連保護哥哥都沒辦法了嗎？
還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啊！
突然，我聽見了一個輕輕的腳步聲。我擡眼，看到雨霧中，一個人緩緩向我走來。
瓢潑大雨在他身上籠了一層水汽，將他襯托的如暗夜的神袛，如夢如幻。黑色的鬥篷，銀色的水霧，黑暗與銀光的對比，極度的反差卻又是異樣的和諧。
我微微楞了楞神，再度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空氣中是淡淡的玫瑰花香，滲透在雨水中，籠罩著我。
他伸出手，靜靜地等待著。
他的手蒼白到晶瑩，骨節分明，手指纖長，似是玉做的珍品。
一縷金色蜷曲的長發從他兜帽中滑出，貼合在鬥篷上。
“是你啊，千夜，”我低頭，無奈又無力地笑笑，“險些沒認出來呢！”
“呵呵，憂憶，現在的我也算見過你最狼狽的時候了吧！我們似乎扯平了。”千夜收回手，扯下兜帽，露出他尖俏精致的下巴和美麗的紅寶石般的眼睛。他的眼睛中滿是戲謔。
這是在指萬年前我在城堡中見過他和遠矢夙羽的事了。
也是，我們都中有詛咒，他的逆十字，我的血玫瑰。而且我們都彼此見過了對方最狼狽的時候。
“還真是扯平了呢！”我微笑，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接下來的事，就要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他一只手扶住我，另一只手在空中一劃。霎時間，一道漆黑的裂縫就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扶著我走進空間裂縫。
在裂縫快要合攏時，我下意識的看向身後。
不遠處，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眨了眨眼，又看過去，結果那個地方空無一人。
是我看錯了嗎？
我苦笑道。
剛才……還以為是哥哥……呢！果然是想多了啊！
一片漆黑之中，我靠在千夜身上，緩緩睡去。
“沒關系嗎，不去看她？”街角，一身黑色校服的錐生零玩著手裏的血薔薇，看也不看一旁的人。
他身邊，是一身白色校服的玖蘭樞。
“沒關系，她不是也不想我看到她嗎？”玖蘭樞神色淡淡的，連聲音也是平淡的溫柔。
只是他隱藏在暗處的手緊緊握起。
錐生零停下把玩血薔薇的舉動，擡眼看向玖蘭樞：“今天淩晨你遇到我時突然問我有沒有見到憂憶的時候，我以為你就會問我她的現狀的。”
“你不是說她不想讓我知道嗎？”玖蘭樞看著錐生零，嘴角淺淺地勾起。
錐生零盯了玖蘭樞半晌，最終閉上眼睛笑了：“你對憂憶和優姬的態度果然不同，有時候我都懷疑當時憂憶死的那一刻你的那一番話，是不是為了更好的利用她才說的了。不愧是純血之君的玖蘭樞大人……啊！”
錐生零想起他在那一家吸血鬼獵人的家門口看到玖蘭憂憶的那個時候了。
她的身後是漫天火光，她的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身上是一條衣擺殘破的黑色鬥篷，雪白的長發在風中飛舞，她腳下是一條被鮮血染紅的路。
她踉蹌著腳步，步履蹣跚卻堅定不移地向著黑暗邁步。似乎即使鮮血流盡，即使惡貫滿盈，她也不會退縮。
當時錐生零只是憤怒的發出子彈，子彈對準的是她的後心，沒想到她突然轉身，讓原本對準心臟的子彈射進了右胸口。當他上前查看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樣一張臉。
極度蒼白的臉，仿佛鮮血流盡只剩下一具空殼，那般脆弱，似乎只要一碰就會化為湮粉散去。傷口似乎不會愈合一般，鮮血汩汩流淌，不一會兒就浸透了衣衫，在身下形成了血泊。雪白長發被鮮血染紅，垂在地上。整個身體似乎都失去了生機，如果不是她的心臟在艱難而堅定地緩緩跳動，如果不是她氣若游絲的呼吸，他都會以為她已死去。如果不是鮮血的味道與他體內的鮮血形成共鳴，他也不會認出面前這個脆弱的少女會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純血吸血鬼玖蘭憂憶。
錐生零自然知道血液錠劑對她沒用，也知道血液對她不只是食物，也是救命的藥。她昏迷了七天，身上的傷口沒有任何愈合的痕跡，如果不是錐生零用自己的鮮血治愈了她胸前的傷口，那她現在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錐生零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把她交給工會，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血給她療傷。但是而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玖蘭憂憶……是和他一樣的人，為了所愛願意放棄一切，背叛世界的人。
所以看到玖蘭樞態度的時候，他為她感到不值。
“也許這麽說有些無情，但是我想我很慶幸，你利用的是她，喜歡的是優姬。”話音未落，錐生零已抽身離去。
每個人的心都很小，只能裝得下所愛。所以每個人都很自私，很卑鄙。錐生零不後悔自己的自私，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他敬佩那個願意為了所愛的人背負黑暗與罪孽的少女。
“玖蘭憂憶，如果你能活下去，我就承認，我的對手是你……”
玖蘭樞站在街角，雨水在他腳下積了一層。
很久很久，他沒有移動，僅僅只是站立在原地。
栗色的頭發被雨水打亂，遮住了他暗紅色的眸子，看不見他的眼神。
“嗒”。一朵血花綻放在地面上，隨機消散。
玖蘭樞似乎才回過神，擡起手看著手心極速愈合的傷。
“利用……嗎？呵，真的是利用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利用，那他為什麽會在嗅到她鮮血味道時不顧一切的追來，別忘了，被她獠牙傷到的，可是他在乎的女孩優姬啊！
如果真的是利用，那他此刻為什麽會躲在這裏，他現在不正應該在她身邊嗎？他為什麽又要讓鳳羽千夜帶她離開呢？
如果真的是利用，那他現在心口的疼痛，那般劇烈的窒息感，又是因為什麽？
“你們不懂的……不，如果你們都這樣認為就好了。我喜歡的是優姬，我利用的，是憂憶……”
“憂憶……你會懂的，對吧？如果是你，一定不會誤會的吧！你是那樣自信而不可一世的……你一定不會輕易認輸的……”
玖蘭樞忽然用手遮住眼睛，他的眼睛發出璀璨的血光，身後的建築物陡然出現了一道一道的裂痕，如同蛛網，不斷蔓延。
雨聲沖散了他之前的喃喃自語，只剩下了極度悲傷的聲音。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大雨傾盆，只剩下那一個孤獨而又悲傷的身影，似乎凝成了亙古不變的雕像，久久的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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