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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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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阿喬,我也懷孕了

下著雨, 山裏氣溫下降得快,江言多添了一件獸袍,坐在火堆旁邊眼也不眨地看著撒特德忙活。

撒特德挑了塊野山姜, 削皮洗幹凈,用石刀拍碎,拿到竈頭旁邊備用。

生著火, 洗鍋後倒入一碗半的水,再把拍碎的姜放進水裏,落上木蓋煮。

不久,鍋裏的姜水熬成一碗的份量,趁著熱,撒特德把碗遞給江言, 看著他喝。

姜水驅寒, 而且見效很快。

江言抿了兩口, 素白細膩的一張臉頓時皺成個包子。

太辣了, 味道嗆得他嗓子疼,

他道:“添點蜂蜜。”

說著, 徑直把置物架上的一個罐子打開,用木勺挖了點蜂蜜。

整碗姜湯下肚,渾身都火辣辣的, 嗓子都在冒著熱乎乎的氣息。

江言摸了摸臉頰,他問:“我的臉是不是紅了。”

撒特德:“紅。”

又道:“好看。”

江言端詳對方面無改色的臉, 要評價撒特德這句話的可信度……

他誇自己好看的時候, 表情一點都不害羞或者激動,可若以為這話假, 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尤其深邃, 總看自己, 好像長在自己身上似的。

江言笑笑不語,喝完姜湯就回床上躺下了,整理混亂的頭緒。

撒特德回來後也沒再出去,後半日說是交給阿爾他們巡視,

江言懷了幼蛇,除了日常的巡視任務,撒特德對他,幾乎可以說是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他不免想起阿喬,再次嘆息。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水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溫度徹底下降了。

江言多裹了兩身獸袍,加上裏面的衛衣,把衛衣的帽子套到腦袋上,遮起軟軟垂落的頭發。

石臺上積攢了一層薄薄的白霜,江言搓了搓手,用旁邊的掃帚掃幹凈,瞥見處理完羊圈給咩咩獸放了食物的身影逼近,很快放下掃帚,回到山洞。

他笑瞇瞇道:“去年來的時候,還沒見過這裏秋天真正的樣子,現在經歷了一遍,算算日子,居然已經過去了一整年。”

這一年,對他來說過得太快。

放在過去,三百六十多天不過是普通平靜,甚至不用特別回憶的時間,可在異世,卻使他永生難忘。

意外到來,忙於生存,忙著打理生活的環境,枯燥忙碌,又不乏閑暇驚險。

短短一年內,他經歷了太多,而且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曾經二十年經歷的,都沒這一年的驚心動魄。

感慨完,江言沒耽擱時間,開始跟撒特德準備早食。

他道:“等今日放晴,我就開始挖地窖了。”

撒特德看著他,江言解釋:“不會親自動手,叫幾個獸人過來幫忙,然後請大家吃東西。你專心出去巡視,這邊交給我來弄。”

在附近遇到搬東西的雄獸,江言和對方說了自己的意思,對方把東西扛到部落中央時,將他的原話告訴其他獸人。

不久,阿默帶著好幾個雄獸過來,還沒到,就喊著:“言,你要挖地窖?”

夾著其他幾道渾厚的聲音:“地窖是什麽?”

江言笑著向他們解釋了一遍地窖的作用。

阿默道:“聽言這樣說來,地窖在入冬後作用很大,食物儲藏得越久,大夥兒可以多休息一段日子。”

“那咱們開始幹活吧,言,你教我們先要做點啥。”

江言蹲下,用石子在泥地上畫出地窖的結構圖,一邊畫一邊同獸人們講解。

他擡頭觀望天色,昨夜下的雨已經蒸發幹了,趁此時放晴,想盡快將地窖挖好。

阿默他們拿著江言給的木杵和木鋤頭,利落地在規劃出來的區域裏開挖。

地窖直徑在七十厘米左右,阿默他們照著畫在地上的圈挖好,然後垂直往深處挖。

江言定的深度為五米,獸人們挖坑的時候,他則拎起木桶走進羊圈內開始擠羊奶。

母羊已經開始產奶,看見江言拎著木桶走進來,它們晃晃耳朵,咩一聲,咩完就當打過招呼,安安靜靜地讓江言擠/奶,乖巧得很。

擠出慢慢一桶羊奶,江言到倉庫抓了一大把菜葉和玉米,放進羊圈的食槽內,摸摸母羊的腦袋,吆喝一聲,它們便慢吞吞地過去吃了。

江言拎著羊奶走回平臺,起竈生火,把羊奶煮熱,裝入桶內,等待奶水晾成溫的。

他回到山洞,打開儲存蜂蜜的罐子,天一冷,蜜全部凝結成塊狀了。

江言用石刀切出一塊,準備等羊奶沒那麽燙後再放進去調味。

另一邊,阿默他們在底下挖好洞坑,用尾巴一卷,帶江言到坑底。

“言,這樣挖夠不?”

洞底比洞口的直徑寬敞一半,江言摸了摸四面的泥壁,溫聲道:“足夠了。”

打完洞底,就可以挖儲藏室。

阿默他們也不費話,輪流負責挖。

之所以輪流,是因為洞底暫時容不下兩個雄獸的身軀,只能先鑿一個洞,待儲藏室挖進去,另一個獸人再下去幫幫忙。

江言回到山洞,等羊奶變溫後,加入糖塊攪拌均勻,單獨留半罐出來。

接著拿幾個碗,將整桶羊奶帶到地窖的坑洞邊上。

他招呼旁邊的獸人,又朝洞底喊:“阿默,你們上來喝點羊奶吧。”

天冷,幹了活兒喝點奶/水胃裏會舒服點,雄獸們都去竹筒邊洗手,接過江言裝好碗的羊奶,噸噸噸喝起來。

他們食量大,很快就把一桶羊奶喝得一滴不剩。

“言,那我們接著挖了嗷。”

江言笑道:“好。”

一直等到太陽浮到頭頂,他就把棚子裏的達達獸放出來,叫佩奇往河邊趕去,讓它們游半天。

江言殺了兩只雞,用熱水把雞燙過一遍,坐在陽光底下拔雞毛。

正午一過,能把人燥出一身汗。

他脫去最外層的獸袍,將雞毛拔得幹幹凈凈的,剖開雞肚子,處理內臟和腸。

幾個挖坑的獸人手上幹活,嘴巴裏閑聊。

話題圍繞部落,說部落最近不安寧,尤其在領地邊緣,發現其他野獸被啃食的殘骸,狼的氣息尤其嚴重。

獸人道:“狼群出沒。”

野獸秋季囤食,到處狩獵。

這次過來故意挑釁的狼群,約莫有上回被撒特德從領地周圍驅逐離開的,借捕食的機會趁機來報覆。

江言凝神靜聽,不禁追問:“有發生正面沖突嗎”

獸人道:“這倒沒有,這群狼聰明著呢,腦子未必比不過咱們。為了確保咱們部落絕對的安全,在徹底入冬前,負責巡視的隊伍不可掉以輕心。”

加上前不久還被隼族人故意掉了幾根他們的鳥/毛挑釁……

總之,今年的部落沒有往年那麽安靜。

蛇族並不怕,他們天生擁有很強的力量,真要遇見了,那就直接對上去,先打一場再說。

江言聽了一陣閑聊,將清理完的雞用水洗了幾遍,切成塊,浸入倒了水的鍋裏,燒熱後瞥去水面的血沫,再盛出,接著再倒涼水,放入雞肉。

他在菜園裏還留了些香料,掐著底部留根拔掉幾株,跟蔥和蒜一起處理,放進鍋內跟著燉。

獸人揚聲問:“言在做什麽好吃的?”

說著咽了咽嗓子,沒人不饞江言做的食物。

江言道:“做一鍋蓮藕燉雞,晚點帶去給阿喬嘗嘗。”

獸人:“給阿喬?”

江言道:“他最近看起來不太好,給他補些營養。”

獸人咂咂嘴,道:“過完冬天,到春末後就該生了吧。”

部落裏懷孕的雌獸只有四個,事關幼蛇,延續部落血脈的希望,所以誰都放在心裏。

議論起幼蛇,獸人們神色多了幾分期待與興奮。

“焜他們都長大了,咱們多少年沒見過幼蛇啦?等明年阿喬他們的幼蛇出生,部落裏也該好好慶祝一回。”

“若這次有雌獸出生就好了。”

雌獸的出生率一直很小,加上孕期的雌獸產蛇不順利,或產後折損性命,又或過程咽氣,長年累月下來,雌獸越來越少了。

不僅是他們部落,其他部落同樣面臨著這樣的困境。

所以獸人部落之間很少會產生大的沖突,小摩擦最多見見血,不會傷及性命,否則一個部落隨時都有滅族的可能。

若真到隔著生死的程度,那就意味著獸族之間的仇恨發展到難以消弭的地步。

傍晚前,江言送走阿默,順便送了他們很多最近曬好的果幹。

他用罐子裝好雞湯,肉和蓮藕也全部裝起來,盛了滿滿的三個陶罐,又抱起上午煮過的羊奶,熱過一遍,把東西全部放到拖車上。

江言推著拖車,遠遠地,看見阿喬仍在平臺鋪的獸褥上睡覺,半截尾巴從石壁垂下。

他叫了好幾聲,又耐心等待,過半刻,阿喬才恍惚地有了反應。

“言?”阿喬聲音嘶啞,迷蒙的目光落在拖車的罐子上。

阿喬的嗅覺變得遲鈍許多,等江言解開蓋子,才知道裏面燉的是雞湯。

他扯起血色淺淡的唇,瞇起雙眼,道:“好香,還是言煮的食物最香。”

江言道:“嘗嘗。”

又把羊奶倒進碗裏:“還溫著,羊乳,都喝幹凈。”

阿喬端起碗,咕咚咕咚幾下,一碗羊奶迅速見底,幹澀的唇得到滋潤。

江言打量他搖晃地灰暗蛇尾,道:“不但要多吃東西,心情也要保持愉悅才好。”

阿喬道:“沒有不高興……”

他垂下臉,也不知道怎麽和江言講清楚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身體的養分到了這個階段,時時刻刻都在迅速流失,太容易讓人陷入消沈。

把雞湯喝雞肉都吃幹凈,阿喬挑著蓮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得很慢。

他近來挑食,除了腌制出來的蘿蘿白,不怎麽想吃其他素的食物。

可面前有言看著,對上那雙溫潤平和的雙眼,他只好把蓮藕都吃幹凈。

江言道:”蓮藕燉得粉綿,口感還是不錯的。”

阿喬點頭,囫圇嚼了幾口咽下。

“好吃。”

江言定定看著他:“方才我說的話,全部發自內心,希望你好。”

“被撒特德帶來這裏以後,你主動和我說話,跟我做朋友,所以我不想你出事。”

“懷孕了,就要對自己更好。”

阿喬低著頭:“我明白……”

江言忽然抓起阿喬的手:“阿喬,我跟你一樣的,都在面對同一件事。”

阿喬有點懵。

江言輕聲道:“我也懷孕了。”

“……?!”

阿喬睜大眼睛,盯著他的肚子。

青年身上的獸袍又厚又寬,看不出什麽,

江言舔了舔唇:“是真的。”

阿喬:“那……”

江言:“我還好好的,所以請你一定不要氣餒,曬太陽很舒服,多曬曬也好,可如果有其他想做的事,或者有吃的東西,要跟阿武說明白,別悶著自己,千萬不要委屈自己,有什麽話可以跟我,或者阿嵐他們說說。”

阿喬吶吶:“嗯……”

繼而悄聲問:“他們知道了嗎?”

江言搖頭。

他還沒想好怎麽說,難道要特意告訴大家,跟所有獸人說“我懷孕了”?

這太奇怪了。

在他認為,這樣的事順其自然比較好,等以後肚子明顯,大夥兒看一眼不就明白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江言除了第一日找阿默他們打地窖洞,挖好大致的儲藏空間,剩下打磨的工作,都由撒特德和他空閑的時候動手打磨。

又過七八日,儲藏室終於徹底建好。

撒特德帶回來的肉和菜越來越多,意味著離冬日越來越近。

一天,江言把地上倉庫儲放的菜陸續往地窖搬,地窖裏塞滿食物,撒特德都不方便進來了,轉不開身。

所以食物由江言一點一點往裏填滿。

阿嵐跑來給他傳話,說桑族派來幾個人,給部落裏送了東西。

江言去看,竟然是一種形似甜菜的植物。

聽桑族人說,這是他們在野外發現的,帶回部落嘗試栽種後,居然在秋末時得到了收獲。

桑族人還告訴江言,這種植物很甜,他們稱之為甜根。

與桑族約定的五年還有很久,這是對方履行承諾的第一步。

江言捧了一大捆甜根回去。

已至傍晚,迎面的風吹得他猛然哆嗦,心臟針刺般的縮緊。

盡管穿上厚實的獸袍,但這陣冷意跟最近幾個月吹的風都不同。

他湧起幾分後怕。

恍惚中仿佛回到去年今日,叫他一下子記起渾身凍得血液凝固在身體內的感覺。

直至此刻才發現,已經有好幾天沒聽到周圍有蟲獸啼叫的聲音。

不知不覺的,百獸已經歸巢。

懷裏的甜根忽然被一只大手橫空截走。

撒特德牽起他:“言,快回去。”

起風了。

撒特德瞇起雙目,面無表情地註視著灰蒙蒙的天。

“入冬了。”

這是屬於冬季的風。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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