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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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道衍頂著頭上的大包離開了。
帶著之後從溯世鏡中被放出來的高階修士們一起，回到修真界去重新整理功法，力求能找出沒有任何副作用就能晉入大乘期的方式。
當然，這會是一個大工程。
現今主流的功法幾乎都是當年神魔大戰的幸存者們通過解析月神賜予各大族群的天賦，一點點總結歸納出來的，是模仿與重現。所謂的晉階，更像是對上古時代祖先們的返祖。而如今想要創造出與之前的功法體系完全不同的東西，便是對過去的整合與超越。
做這件事或許需要百年、千年，需要整個修真界，甚至是魔域的所有修士一起努力，需要從一片迷霧中慢慢摸索，找出新的方向。
但沒有人覺得這是件無法做到的事。
身為修士，若是失去了與天爭命的心氣，那也不用談什麽逍遙長生了。
薛秭顏也帶著斷裂的白虹劍和林婉兒的一滴血離開了。
鑄劍所需的材料和爐子都在瑯花宮的地底，這種級別的法器重鑄，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火。瑯花宮地上建築臨水，婉約精致，而他們還未踏足過的地下建築則更為質樸剛健。
事實上，地面上的花樓只是為了讓弟子們雙修時更方便而建造的附屬設施，瑯花宮真正的核心區域其實是位於瑯花湖湖底的上古遺跡，記載和留存了諸多典籍與圖冊的祭祀殿。
除了薛秭顏之前與衾如打鬥時遺失的魔器外，道衍在神魔大戰後以天河坤金煉成溯世鏡，也是在此處。因為這裏有著直通地心的天然熔爐，只有這樣特殊的自然環境才能打造出真正的稀世神兵。
“之前不是說要守在爐子邊，親眼見證白虹的蘇醒嗎？怎麽改主意了？”
林婉兒與聞夕拋開眾人，一路北上，向著此世真正的禁區——深淵界域，也是曾經神域的最核心地帶，月神殿所在的區域前進。
“我也想啊，只是拖得久了，恐生變數。我剛剛已經徹底跟月神翻臉了，她不會猜不到我們接下來的舉動。”
所以要快，快到月神就算想要準備卻也來不及反應的程度。
他們要做的是這世間最大逆不道之事，面對的對手是永遠高高在上，從未有過任何破綻的神明。但這是她與道衍籌謀近萬載鋪墊至今的計劃，在嘗試了無數次失敗過，唯一一個會通向終點的可能性如今就在眼前。
這是一場豪賭，她壓上的不光是她自己、月神，更是整個世間所有的生靈。
成功了，這個世間將徹底與神明解綁，讓凡世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一旦失敗，月神就將徹底抹去現存的一切，讓一切重歸上古神域。
“你不擔心嗎？讓我與魔種融合會導致魔神之前的記憶全部蘇醒吧？”
誰也不知道魔神究竟活過了多少歲月，也許祂早已與日月同輝，在那樣漫長的時光沖刷下，他身為人類的這短短五千年又算得了什麽？真的能保住自己的神智不被徹底摧毀嗎？
“在吞噬掉白曦的本體之前，魔神只是團沒有靈智的高濃度魔氣，祂擁有靈智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四萬年而已。而這四萬年裏，我可以保證祂除了打打殺殺以外，什麽都沒幹。”
林婉兒晃了晃聞夕的手，沖他眨眨眼。
“我可不覺得你會輸給這樣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
【你他X的才是小孩子，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還敢嘲笑老子！】
聞夕頓了頓，笑出了聲。
“它在我識海裏罵你呢。”
“讓它罵，反正我又聽不到，有本事跳出來打我啊。”
【有本事把封印解開啊！老子現在就能把你個無恥卑鄙的臭丫頭徹底吸成人幹！】
當然，魔種也就罵罵，過過嘴癮。這封印要是純清氣構建的它還能吞噬掉，偏偏是在白曦被魔氣侵染後重新編織構建的，在它還曾是魔神時因為理解不了這麽覆雜的術式解不開，現在實力和心智倒退了這麽多更加解不開了。
【聞夕你個沒種的東西，就知道胳膊肘朝外——】
聞夕嫌他吵鬧，在識海裏弄了個小黑屋，把它扔了進去關禁閉，世界立刻清靜了。
“我要是真的失敗，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拉著你一起沖出這個位面，一起流浪寰宇唄。”林婉兒語氣輕快地說。
“那時的我已經不是我了，你沒必要跟著我一起離開。”
林婉兒楞了楞，轉過頭來看他。
“你該不會還在想月神給出的那個選擇吧？”
說是只要聞夕乖乖帶著魔種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月神就對白曦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還會恢覆她月神之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我覺得那樣也沒什麽不好，起碼……你還可以留下。”
兩人飛過深淵紫黑色的天宇，無數魔獸在他們身下咆哮著，看著這兩個闖進它們領地的入侵者，跟著飛劍的痕跡在後面死命追趕著。
等它們終於氣喘籲籲地追到了他們時，卻只見那兩人所在之處一道深紫色的巨大光幕驟然展開，眨眼間就將周遭的一切事物籠罩其中。
不多時，裏面的所有魔獸都在劇毒之下痛苦萬分地看著自己化為一灘血肉。
光幕散去，擡頭便能看到屹立於黑霧之中的巍峨神殿。
月神殿早已不覆林婉兒記憶中的模樣，魔氣長年累月的侵蝕讓這座白堊之城變得斑駁，一塵不染的地面上遍布著原本不知是什麽的汙濁腐爛之物，與深淵其他地方一樣散發著難聞的惡臭。
或許在月神的目光從這裏離開之後，這裏便淪為了魔獸的巢穴了。
在兩人踏足其中前，聞夕先一步展開神識，將這裏所有的“臟東西”全部都吸收進了體內。因此林婉兒推開神殿大門見到的，還是那個記憶中莊嚴肅穆的大殿。
只是沒有了永不熄滅的火焰，月神像那應該慈祥的目光此刻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因為月神總是在這神殿臨凡，時日久了，這裏就變成了整個位面障壁最為薄弱之處。”
林婉兒立在神像前，習慣性地站在偏左邊一點的位置，擡頭看向神像。這裏是白曦在主持月神祭時所在的位置，只要她擡起頭，就能對上月神的雙眼，擁抱祂的降臨。
當然，此刻回應她的只有空洞的黑暗與寂靜。
這清氣最盛之處在被魔氣侵蝕後，以最快的速度變成了魔氣最為濃郁之地。曾經神域最尊貴的神殿區，卻被後世冠以深淵的界域之名，也不失為一種諷刺。
林婉兒將這些過去的碎片拋開，重新轉過身來。
“也就是說，萬一你與魔種融合出了什麽差錯，我們可以立刻就從這裏離開。”
之所以非要等到這個特定地點，就是為了這個萬一。
雖然林婉兒覺得壓根不可能會發生啦。
聞夕卻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突然提及了這個兩人一直回避著的話題。
“還記得我說過，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志了嗎？
“道衍說過，因為我的意志力出乎意料得脆弱，才不得不讓你提前覺醒。不然你會以更加萬全的姿態回歸，而不是如今這副羸弱的模樣。”
他走近兩步，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掛回耳後，指尖觸碰的肌膚是那麽溫軟單薄，仿佛一碰就碎。
“你……現在還是那麽想嗎？”
“不。但是好像也沒有那麽執著，沒有執著到不顧一切也必須活下去的地步。所以阿婉，在跟魔神搶奪控制權的時候，我可能會輸。”
林婉兒抓住他想要離開的手，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麽？”
聞夕斂眉垂目，淡淡地笑了。
“因為我發現，也許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幸福。”
在知曉自己就是魔神的那一刻，他的自我厭惡就達到了頂峰。
數萬年來人類所恐懼的，所仇恨的，所對抗的，帶來無數悲劇的源頭就是他。
可他連死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體內的魔種失控，還必須舔著臉活在這個世上。這樣行屍走肉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五千年，要不是林婉兒的出現，他可能已經鑄成大錯。
可當他想珍惜她的時候，卻發現她所經受的一切磨難也全部都是因為自己。
也許在林婉兒心中，自己對她很重要。
但在聞夕看來，沒有他，對林婉兒才更重要。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讓一切重歸原狀，讓魔神和你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全部消失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這個世界變成什麽樣子，我不在乎。”他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在乎了。
林婉兒松開了他的手，低下了頭。
“那我呢？”
“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會是月神之女，活在神域最中心的地方，接受萬民朝拜，與天同壽，安寧喜樂。”聞夕愛憐地摸了摸她身前的發絲，不舍地撚了又撚。
“道衍說過，你在決定將我的魔氣封印送入人間時，說的是‘把祂教成一個懂事的孩子，讓祂明白自己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多麽大的負擔，主動收斂魔氣，主動離開這個世界’。阿婉，你們最初的計劃就是這樣吧。”
沒有什麽讓魔神覺醒後與月神對抗的後續，這麽風險巨大到近乎摧毀之前全部計劃的冒險舉措，怎麽看都像是臨時起意的。畢竟誰也無法保證，魔神在徹底打敗月神之後還能保持理智，不繼續毀滅世界。反倒是月神以祂萬年來穩定的情緒證明了一點——
祂雖然會重置整個生物圈，但祂不會讓世界整個消失。
讓一切回歸原樣，這才是他們這個計劃原本的模樣。
“不是的！早在這個計劃開始執行的時候，它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道衍的話不過是用來敷衍月神的托詞！”林婉兒拽住聞夕，想要糾正他的想法。
“如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萬千生靈不僅離不開月神，也離不開你。一旦你離開這個世界，他們也早晚會滅絕。白曦當初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定下的這個計——”
可是聞夕說，他不在乎。
“你想要一切回歸原樣……”
“恩。這對你來說，才會是最安穩的未來。”他拍了拍林婉兒的手，像是即將遠行的長輩安撫不安的孩子。
林婉兒使勁兒搖頭，“那是對白曦而言的！”
聞夕好脾氣地說：“你就是白曦啊。”
“我不是，我是林婉兒，林婉兒能夠得到幸福的未來裏，必須有聞夕存在！”她緊緊地攥住聞夕的胳膊，重得深深掐進肉裏。
“就算白曦的計劃裏沒有這一項，我也會為了你加上這一項！”
林婉兒一氣之下拽住他的領口，不管不顧地拉下他就親了上去。雙唇一觸即分，親完林婉兒還惡狠狠地瞪他。
“你現在輕薄了我，必須對我負責，不能一走了之了，知道嗎？”
聞夕顯然沒想到她竟然能使出這招，長輩範兒自然是裝不下去了，楞是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林婉兒見他半天沒反應，呆楞的模樣少見得可愛，鬼使神差地再次踮起腳，又再親了一次。比之第一次只是隨便碰碰嘴唇，這次她不僅廝磨了半天，最後甚至還不小心咬了他一下。一吻結束，兩個人的臉都紅透了。
“阿婉……”
雖然聞夕喊了她的名字後依舊沒有說話，但來自對面視線的溫度越來越高，林婉兒終於還是頂不住尷尬移開了眼神，開始胡亂嘴瓢起來。
“幹、幹嘛啊，不就親一下嘛，至於這麽大驚小怪的嗎？就準你天天想抱就抱想蹭就蹭，不準我對你動手動腳嗎？我想這麽幹很久了我告訴你，哼！”
“我只是想問，可不可以再親一次？”
“這種事就不要問了啊……”
明明平時想摸就摸想抱就抱，做得那麽理直氣壯，怎麽到了這種時候還呆呆地征求起她的意見來了？他竟然還等著她主動，話本子裏明明都不是這麽寫的。
不過……算了，看在聞夕這麽可愛的份上——
林婉兒捧起他的臉，再次親了上去。
這和風細雨溫情脈脈的吻結束，林婉兒貼著他的額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聞夕，不要輸給魔神，我等你回來。”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堅定眼眸，終究還是妥協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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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頂著頭上的大包離開了。
帶著之後從溯世鏡中被放出來的高階修士們一起，回到修真界去重新整理功法，力求能找出沒有任何副作用就能晉入大乘期的方式。
當然，這會是一個大工程。
現今主流的功法幾乎都是當年神魔大戰的幸存者們通過解析月神賜予各大族群的天賦，一點點總結歸納出來的，是模仿與重現。所謂的晉階，更像是對上古時代祖先們的返祖。而如今想要創造出與之前的功法體系完全不同的東西，便是對過去的整合與超越。
做這件事或許需要百年、千年，需要整個修真界，甚至是魔域的所有修士一起努力，需要從一片迷霧中慢慢摸索，找出新的方向。
但沒有人覺得這是件無法做到的事。
身為修士，若是失去了與天爭命的心氣，那也不用談什麽逍遙長生了。
薛秭顏也帶著斷裂的白虹劍和林婉兒的一滴血離開了。
鑄劍所需的材料和爐子都在瑯花宮的地底，這種級別的法器重鑄，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火。瑯花宮地上建築臨水，婉約精致，而他們還未踏足過的地下建築則更為質樸剛健。
事實上，地面上的花樓只是為了讓弟子們雙修時更方便而建造的附屬設施，瑯花宮真正的核心區域其實是位於瑯花湖湖底的上古遺跡，記載和留存了諸多典籍與圖冊的祭祀殿。
除了薛秭顏之前與衾如打鬥時遺失的魔器外，道衍在神魔大戰後以天河坤金煉成溯世鏡，也是在此處。因為這裏有著直通地心的天然熔爐，只有這樣特殊的自然環境才能打造出真正的稀世神兵。
“之前不是說要守在爐子邊，親眼見證白虹的蘇醒嗎？怎麽改主意了？”
林婉兒與聞夕拋開眾人，一路北上，向著此世真正的禁區——深淵界域，也是曾經神域的最核心地帶，月神殿所在的區域前進。
“我也想啊，只是拖得久了，恐生變數。我剛剛已經徹底跟月神翻臉了，她不會猜不到我們接下來的舉動。”
所以要快，快到月神就算想要準備卻也來不及反應的程度。
他們要做的是這世間最大逆不道之事，面對的對手是永遠高高在上，從未有過任何破綻的神明。但這是她與道衍籌謀近萬載鋪墊至今的計劃，在嘗試了無數次失敗過，唯一一個會通向終點的可能性如今就在眼前。
這是一場豪賭，她壓上的不光是她自己、月神，更是整個世間所有的生靈。
成功了，這個世間將徹底與神明解綁，讓凡世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一旦失敗，月神就將徹底抹去現存的一切，讓一切重歸上古神域。
“你不擔心嗎？讓我與魔種融合會導致魔神之前的記憶全部蘇醒吧？”
誰也不知道魔神究竟活過了多少歲月，也許祂早已與日月同輝，在那樣漫長的時光沖刷下，他身為人類的這短短五千年又算得了什麽？真的能保住自己的神智不被徹底摧毀嗎？
“在吞噬掉白曦的本體之前，魔神只是團沒有靈智的高濃度魔氣，祂擁有靈智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四萬年而已。而這四萬年裏，我可以保證祂除了打打殺殺以外，什麽都沒幹。”
林婉兒晃了晃聞夕的手，沖他眨眨眼。
“我可不覺得你會輸給這樣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
【你他X的才是小孩子，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還敢嘲笑老子！】
聞夕頓了頓，笑出了聲。
“它在我識海裏罵你呢。”
“讓它罵，反正我又聽不到，有本事跳出來打我啊。”
【有本事把封印解開啊！老子現在就能把你個無恥卑鄙的臭丫頭徹底吸成人幹！】
當然，魔種也就罵罵，過過嘴癮。這封印要是純清氣構建的它還能吞噬掉，偏偏是在白曦被魔氣侵染後重新編織構建的，在它還曾是魔神時因為理解不了這麽覆雜的術式解不開，現在實力和心智倒退了這麽多更加解不開了。
【聞夕你個沒種的東西，就知道胳膊肘朝外——】
聞夕嫌他吵鬧，在識海裏弄了個小黑屋，把它扔了進去關禁閉，世界立刻清靜了。
“我要是真的失敗，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拉著你一起沖出這個位面，一起流浪寰宇唄。”林婉兒語氣輕快地說。
“那時的我已經不是我了，你沒必要跟著我一起離開。”
林婉兒楞了楞，轉過頭來看他。
“你該不會還在想月神給出的那個選擇吧？”
說是只要聞夕乖乖帶著魔種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月神就對白曦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還會恢覆她月神之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我覺得那樣也沒什麽不好，起碼……你還可以留下。”
兩人飛過深淵紫黑色的天宇，無數魔獸在他們身下咆哮著，看著這兩個闖進它們領地的入侵者，跟著飛劍的痕跡在後面死命追趕著。
等它們終於氣喘籲籲地追到了他們時，卻只見那兩人所在之處一道深紫色的巨大光幕驟然展開，眨眼間就將周遭的一切事物籠罩其中。
不多時，裏面的所有魔獸都在劇毒之下痛苦萬分地看著自己化為一灘血肉。
光幕散去，擡頭便能看到屹立於黑霧之中的巍峨神殿。
月神殿早已不覆林婉兒記憶中的模樣，魔氣長年累月的侵蝕讓這座白堊之城變得斑駁，一塵不染的地面上遍布著原本不知是什麽的汙濁腐爛之物，與深淵其他地方一樣散發著難聞的惡臭。
或許在月神的目光從這裏離開之後，這裏便淪為了魔獸的巢穴了。
在兩人踏足其中前，聞夕先一步展開神識，將這裏所有的“臟東西”全部都吸收進了體內。因此林婉兒推開神殿大門見到的，還是那個記憶中莊嚴肅穆的大殿。
只是沒有了永不熄滅的火焰，月神像那應該慈祥的目光此刻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因為月神總是在這神殿臨凡，時日久了，這裏就變成了整個位面障壁最為薄弱之處。”
林婉兒立在神像前，習慣性地站在偏左邊一點的位置，擡頭看向神像。這裏是白曦在主持月神祭時所在的位置，只要她擡起頭，就能對上月神的雙眼，擁抱祂的降臨。
當然，此刻回應她的只有空洞的黑暗與寂靜。
這清氣最盛之處在被魔氣侵蝕後，以最快的速度變成了魔氣最為濃郁之地。曾經神域最尊貴的神殿區，卻被後世冠以深淵的界域之名，也不失為一種諷刺。
林婉兒將這些過去的碎片拋開，重新轉過身來。
“也就是說，萬一你與魔種融合出了什麽差錯，我們可以立刻就從這裏離開。”
之所以非要等到這個特定地點，就是為了這個萬一。
雖然林婉兒覺得壓根不可能會發生啦。
聞夕卻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突然提及了這個兩人一直回避著的話題。
“還記得我說過，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志了嗎？
“道衍說過，因為我的意志力出乎意料得脆弱，才不得不讓你提前覺醒。不然你會以更加萬全的姿態回歸，而不是如今這副羸弱的模樣。”
他走近兩步，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掛回耳後，指尖觸碰的肌膚是那麽溫軟單薄，仿佛一碰就碎。
“你……現在還是那麽想嗎？”
“不。但是好像也沒有那麽執著，沒有執著到不顧一切也必須活下去的地步。所以阿婉，在跟魔神搶奪控制權的時候，我可能會輸。”
林婉兒抓住他想要離開的手，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麽？”
聞夕斂眉垂目，淡淡地笑了。
“因為我發現，也許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幸福。”
在知曉自己就是魔神的那一刻，他的自我厭惡就達到了頂峰。
數萬年來人類所恐懼的，所仇恨的，所對抗的，帶來無數悲劇的源頭就是他。
可他連死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體內的魔種失控，還必須舔著臉活在這個世上。這樣行屍走肉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五千年，要不是林婉兒的出現，他可能已經鑄成大錯。
可當他想珍惜她的時候，卻發現她所經受的一切磨難也全部都是因為自己。
也許在林婉兒心中，自己對她很重要。
但在聞夕看來，沒有他，對林婉兒才更重要。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讓一切重歸原狀，讓魔神和你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全部消失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這個世界變成什麽樣子，我不在乎。”他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在乎了。
林婉兒松開了他的手，低下了頭。
“那我呢？”
“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會是月神之女，活在神域最中心的地方，接受萬民朝拜，與天同壽，安寧喜樂。”聞夕愛憐地摸了摸她身前的發絲，不舍地撚了又撚。
“道衍說過，你在決定將我的魔氣封印送入人間時，說的是‘把祂教成一個懂事的孩子，讓祂明白自己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多麽大的負擔，主動收斂魔氣，主動離開這個世界’。阿婉，你們最初的計劃就是這樣吧。”
沒有什麽讓魔神覺醒後與月神對抗的後續，這麽風險巨大到近乎摧毀之前全部計劃的冒險舉措，怎麽看都像是臨時起意的。畢竟誰也無法保證，魔神在徹底打敗月神之後還能保持理智，不繼續毀滅世界。反倒是月神以祂萬年來穩定的情緒證明了一點——
祂雖然會重置整個生物圈，但祂不會讓世界整個消失。
讓一切回歸原樣，這才是他們這個計劃原本的模樣。
“不是的！早在這個計劃開始執行的時候，它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道衍的話不過是用來敷衍月神的托詞！”林婉兒拽住聞夕，想要糾正他的想法。
“如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萬千生靈不僅離不開月神，也離不開你。一旦你離開這個世界，他們也早晚會滅絕。白曦當初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定下的這個計——”
可是聞夕說，他不在乎。
“你想要一切回歸原樣……”
“恩。這對你來說，才會是最安穩的未來。”他拍了拍林婉兒的手，像是即將遠行的長輩安撫不安的孩子。
林婉兒使勁兒搖頭，“那是對白曦而言的！”
聞夕好脾氣地說：“你就是白曦啊。”
“我不是，我是林婉兒，林婉兒能夠得到幸福的未來裏，必須有聞夕存在！”她緊緊地攥住聞夕的胳膊，重得深深掐進肉裏。
“就算白曦的計劃裏沒有這一項，我也會為了你加上這一項！”
林婉兒一氣之下拽住他的領口，不管不顧地拉下他就親了上去。雙唇一觸即分，親完林婉兒還惡狠狠地瞪他。
“你現在輕薄了我，必須對我負責，不能一走了之了，知道嗎？”
聞夕顯然沒想到她竟然能使出這招，長輩範兒自然是裝不下去了，楞是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林婉兒見他半天沒反應，呆楞的模樣少見得可愛，鬼使神差地再次踮起腳，又再親了一次。比之第一次只是隨便碰碰嘴唇，這次她不僅廝磨了半天，最後甚至還不小心咬了他一下。一吻結束，兩個人的臉都紅透了。
“阿婉……”
雖然聞夕喊了她的名字後依舊沒有說話，但來自對面視線的溫度越來越高，林婉兒終於還是頂不住尷尬移開了眼神，開始胡亂嘴瓢起來。
“幹、幹嘛啊，不就親一下嘛，至於這麽大驚小怪的嗎？就準你天天想抱就抱想蹭就蹭，不準我對你動手動腳嗎？我想這麽幹很久了我告訴你，哼！”
“我只是想問，可不可以再親一次？”
“這種事就不要問了啊……”
明明平時想摸就摸想抱就抱，做得那麽理直氣壯，怎麽到了這種時候還呆呆地征求起她的意見來了？他竟然還等著她主動，話本子裏明明都不是這麽寫的。
不過……算了，看在聞夕這麽可愛的份上——
林婉兒捧起他的臉，再次親了上去。
這和風細雨溫情脈脈的吻結束，林婉兒貼著他的額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聞夕，不要輸給魔神，我等你回來。”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堅定眼眸，終究還是妥協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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