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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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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獄

深夜,崔嘉慕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程芷白日裏說的不再同行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反覆響起,令他煩躁不已。

驀地響起叩門聲,崔嘉慕盯向房門,門上被燭火倒映出一個身量嬌小的倩影。

他起身迅速將外袍穿好。

“睡著了吧?也是,深更半夜的......算了。”門前的人影絮絮叨叨地小聲低語。

程芷默默嘆氣,正要轉身回房,身後的門卻被打開。

她看見崔嘉慕衣著整齊後微微一楞,仰頭對上崔嘉慕面無表情的俊臉,幹巴巴道:“你還沒睡啊......”

“程小姐,你貴為大理寺卿之女,難道不知道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禮不合嗎?”崔嘉慕一邊口中數落程芷不知禮數,一邊內心又暗自雀躍她來尋他。

程芷滿心滿眼都是找他說清楚白日的事情,竟忘了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深夜與男子見面是一件多麽有礙觀瞻的事情了!

“那天亮了我再來找你吧!”說著她就要走。

“等等。”

程芷扭頭看他。

平日裏十分註重男女禮數的崔嘉慕此時卻說:“你有什麽話,我們可以去大堂坐下談。”

程芷:“......”那不還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只是空間更大了而已。

掩耳盜鈴。

崔嘉慕繞過程芷,步履匆匆,他不敢讓程芷看見他的正臉,他知道自己臉上肯定又是紅成一片。

他堂堂崔太傅之子,最知禮數,而今日卻主動邀女子深夜談話。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英名都將毀於一旦。

深夜裏客棧大堂雖沒有人,但是小二打烊後仍舊點了幾盞燭火。

“好了,你說吧。”崔嘉慕端坐在程芷對面。

程芷說:“其實我提出離開是有原因的。我覺得秦娘子案或許有冤情,我無法坐視不理。可你赴任期限緊張,我不能因為自己留下便拖著你也一起,萬一你因此趕不及而被治罪,那我豈不是成了恩將仇報的自私小人。所以——”

“無妨。”

“啊?”

崔嘉慕看著程芷的雙眼,認真道:“若是秦娘子案真有冤情,那為百姓平反冤屈也是理所當然。”

“可你——”

“無非路上艱辛一點罷了,屆時再雇一個車夫,夜裏跟周伯輪流趕路便好。”

“那你都這麽說了......”程芷沒想到崔嘉慕如此爽快,“我自然沒有意見。”

崔嘉慕松了口氣,如此一來,程芷就不會再說要告別了吧。

第二日一早,程芷便醒來梳洗好出了客棧。

她是去買桂花糖酥。

桂花糖酥她早早地就吃完了,她饞得緊。本來昨日進了臨州府後她便想去買上一盒,可惜後來跟崔嘉慕的談話不歡而散,她也失了心情。

但昨夜跟崔嘉慕談過之後,她暢快許多,又惦記起桂花糖酥,順便看看其它商鋪有無送給男子的合適物件作為賠禮。

來到街市上,程芷心情明媚地袖手閑逛著,道路兩旁擺著各色各樣的小攤,商販高聲吆喝著買客上前。程芷目光掃到前方一個飾物攤,雙眼一亮,她走到攤前,眼神定在一只桂花簪上。她拿起桂花簪打量一番,簪身細長,靠近簪頭的地方做出樹枝的曲折,簪頭上幾朵可愛金黃的桂花緊密地貼成簇,好似真的桂花枝。

“姑娘,你可真有眼光!這簪子上頭的桂花簇可是花了好大功夫雕琢的!”商販眼尖地看出程芷衣裳價格匪淺,猜測是哪家小姐獨自出來閑逛。見程芷愛不釋手,心中暗喜,眼中閃過一絲奸詐,“這顏色也很襯姑娘啊!”

程芷眉開眼笑:“老板,這簪子多少錢?”

商販搓搓手心,仔細觀察程芷的神色,咧著嘴笑道:“二十兩。”千金小姐不谙世事,對銀錢沒甚概念,他心想著這次定能大賺一筆。

程芷卻淡淡一笑,將手中的桂花簪放回原處,商販臉上的笑一僵,他心中急切,臉上卻裝出茫然的模樣:“姑娘,可是這簪子不入你的眼?”

程芷看穿了商販的小心思,說:“老板,背信藏巧謂之詐。你可知大夏律法對欺詐他人財物之人判以何種刑罰?”小攤上的一根簪子竟然賣出二十兩銀子,這老板見她穿的衣裳好便想誆騙她。

商販心道不妙,碰上不好糊弄的硬茬了。

他機靈地改口,裝傻充楞道:“姑娘怎的扯上律法上去了?我這簪子賣的二十文,如何背信藏巧了?”

“二十兩?”

商販義正言辭:“當然是二十文!”

“可老板,你方才分明說簪子價錢二十兩。”

商販故作懊惱:“哎呀,你瞧我,口誤說錯了,姑娘莫怪。為表歉意,這簪子幹脆贈與姑娘吧。”

“老板慷慨,那我便不客氣地收下了。”程芷笑瞇瞇,倒也沒推辭,估摸著商販心中大概在滴血,錢沒敲到,反而倒賠出去一根簪子。讓他長長記性也好。

商販將桂花簪包好遞給程芷,程芷道了聲謝後繼續向前走。

然而還沒走出多遠,前方人群忽然亂了起來。

程芷隨手拉住一位與她擦肩而過的姑娘問道:“姑娘,前面發生了何事,為何大家忽然都四散而逃?”

“這位姑娘你也快回家去吧,那李飛又來了,你若是不想被他搶回府中便趕緊跑吧。”說罷便掙脫開程芷的手,匆匆離開了。

程芷望著陌生姑娘快去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李飛不就是昨日在城門口聽說的作惡多端的富商之子嗎?

一只濕熱粘膩的大手忽然搭在程芷的肩上,身後響起輕浮的聲音:“這位姑娘——”程芷毫不猶豫,果斷抓住肩上的手反身一擰,提膝一頂。

緊接著耳畔便響起一聲殺豬般的驚叫。

“痛痛痛!你這個臭婆娘快放開我,知道我是誰嗎!”

“公子!”見到自家公子被一個嬌小的女子輕易碾壓,仆從們亂作一團。

“你就是李飛?”程芷沒好氣地踹了一腳眼前這個滿臉橫肉的男子膝蓋。

李飛吃痛跪下,又驚又怒:“你知道還如此對本公子!信不信我要你好看!”

程芷冷哼一聲:“本小姐本來就閉月羞花。”她微微加重手上的力道。

“啊啊啊!救命!你們這些笨蛋還不快救我!”李飛氣急敗壞地怒吼。

於是數名仆從將程芷團團圍住,她註意到有一個仆從飛快地跑走了,估摸著是去搬救兵了。

“誰敢上來,你們公子的這豬蹄就別想要了。”程芷輕飄飄地拋出一句,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李飛,李飛感覺渾身都涼颼颼的。

“別過來別過來。”李飛忙制止仆從們,又艱難地扭過頭對程芷哭喊,“姑奶奶!姑奶奶我錯了!您饒了我吧,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您原諒我吧!”

程芷對李飛欺軟怕硬的行徑不齒,他打不過她便開始求饒,真是令人不快。

“你一來,人們就都跑了,看來你平日裏很是威風啊。”程芷擡腳踩上李飛後背,涼涼道,“做了不少欺人的惡事吧?”

李飛搖頭搖得仿佛要起風了,他哭著嗓子:“沒有沒有。”

程芷可不會信他,她冷眼一掃方才還熱鬧的街市,眼神掠過膽顫的仆從們,“那秦娘子是怎麽一回事兒?說來聽聽。”

李飛哭喊的聲音一頓,他眼珠子亂轉,驚惶大喊:“秦娘子是她隔壁的趙伍殺的,與我無關吶!姑奶奶明鑒啊!”

“把你糾纏秦娘子的經過統統老實交代!”程芷蹬了一腳李飛。

李飛沒想到秦娘子的命案都結束了,還冒出來一個人要調查此事。

不知道程芷究竟清楚多少細節,李飛眼珠滴溜亂轉,半晌沒說話,程芷等得不耐煩了,取下腰間佩劍擱在李飛脖子上,對付這種為禍一方的過街老鼠,沒必要溫和以待。

“說不說?”

李飛眼角瞥到未出鞘的寶劍橫在脖子上,他害怕得渾身顫抖起來,冷汗簌簌:“我、我忘了!姑奶奶饒命啊!”

程芷扽掉劍鞘,銳利的冰芒反射在李飛滿是汗水的臉上,“看樣子李公子貴人多忘事,但不要緊,也許你看見這個就能想起來了。”她稍稍傾斜劍身,鋒利的劍刃貼上李飛的軟肉,利劍的寒芒晃過李飛的眼中。

李飛嚇得臉都白了,口中驚叫著劈裏啪啦地一通哭喊:“啊啊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想起來了!五日前我在早市上看見秦娘子在賣豆腐,我見她年輕貌美、溫柔賢惠,就想娶她為妻。我才上去與她搭話,可也許是我相貌醜陋驚嚇到秦娘子了,因此她丟下攤子就逃。我沒有糾纏秦娘子啊!姑奶奶明察!”

程芷問:“你沒有糾纏?”

“是啊是啊!”李飛忙不疊回答,生怕說晚了惹得程芷不高興抹他脖子。

“秦娘子逃回家中的路上,你可有派人暗中跟蹤?”

李飛心中一驚,怎麽這事她也知道?

李飛拼命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總之絕對不能承認。

程芷正要繼續審問,忽然一陣腳步聲和金鳴聲迅速靠近。

程芷擡起頭,前方數名舉著兵器的衙差們正朝他們這邊跑來。

李飛猶如見到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似的,他毫無形象地哭爹喊娘:“快救我快救我!”

捕頭厲聲道:“大膽賊人,還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程芷瞥了一眼擱在李飛脖子上的劍,忍不住咋舌:“餵,李飛作惡多端,無人不知,要捉拿的怎麽想都該是他吧!”

“救救我,這個瘋婆娘想要殺我!”

“你閉嘴。”程芷氣惱地踢了一腳嗚哇亂叫的李飛。

“大膽賊人,還敢傷人!給我拿下!”捕頭一揮手,衙差們一擁而上。

作為大理寺卿之女,她若是跟衙差們大打出手的事情被傳出去,怕是第二日皇帝的書桌上就會出現許多參她爹的折子。程芷無可奈何,繳械投降,雙手被麻繩緊縛。

李飛重獲自由後,氣焰再度囂張起來,他大搖大擺走到程芷面前,小人得志地哈哈大笑:“看你還怎麽厲害?”

“你最好期待我出不來。”程芷盯著李飛涼涼道。李飛一個瑟縮,躲回捕頭身後。

衙差見程芷不反抗,於是兩人上前,正準備分別桎梏住程芷一邊時,程芷射去淩厲的眼刀,“都不許碰我!我自己會走。”衙差們被程芷的氣勢鎮住,只好虛虛走在程芷兩側。

李飛偷瞟了幾眼程芷後對捕頭招了招手,捕頭附耳過去,一陣嘰裏呱啦後,李飛露出奸詐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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