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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秦晏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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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秦晏拜佛

在國內這段時間,秦晏一直住在江遲的頂層公寓裏。

他以為自己還要一個人生活很久很久。

可江遲再一次從天而降。

秦晏從此就不是一個人了。

陽光正好,家裏擺設一切如昨。

陶瓷爐中煮著花果茶,滿屋都是清甜溫暖的柑橘香氣。

幾番跋涉,終於回到家中,江遲身心放松,趴在沙發上曬太陽。

秦晏脫下西裝外套,看了眼江遲,繞過沙發往樓上走。

江遲坐起身:“上樓幹嘛去?”

秦晏腳步微頓,很自然地轉過身:“放衣服。”

江遲‘哦’了一聲,塌下腰又靠回沙發的軟墊上。

等秦晏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江遲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秦晏怎麽一回家就往樓上跑?

難道是準備了小驚喜?

江遲心臟砰砰直跳,腦子裏閃過了一萬種少兒不宜的畫面,躡手躡腳地跟上了樓。

臥室內,秦晏先撕下貼在床頭的一副畫塞在床墊底下,又抱起床頭櫃上的骨灰盒。

還沒有找到地方藏,就聽見江遲在背後叫了他一聲。

“秦晏。”

秦晏嚇得一激靈,整個人頓在原地。

他背對江遲,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怎麽了?”

江遲走進臥室,扳住秦晏的肩膀。

江遲的力氣一如既往大得離譜,秦晏只好順著江遲的力道轉過身。

於是,秦晏懷裏的骨灰盒就露了出來。

江遲:“......”

那一刻,江遲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半晌,江遲垂下眼,眸光微微顫抖,聲音也啞得厲害:“把這玩意放床頭,你晚上看著不瘆得慌嗎?”

把骨灰盒放在床頭的行為確實有點詭異,尤其秦晏曾經還信誓旦旦地表示只有瘋子才會這麽做,他這輩子都不會把誰的骨灰擺在自己床頭。

不過好在這裏面並沒有骨灰,只有一點泥土,所以應該也不算很奇怪.......吧。

江遲與秦晏額頭相抵:“我留下的東西那麽多,你就算要睹物思人,也沒必要非把這玩意放床頭。”

秦晏眼神飄忽一瞬:“沒有睹物思人,就是順手放的。”

江遲明顯不信:“一順順了半年?”

秦晏點點頭:“嗯,你知道我不信鬼神,所以就算裏面真盛了你的骨灰,也不過是一堆鈣化合物,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江遲看起來像是被秦晏說服了:“好吧,所以......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是會把我葬在墓園的對吧?”

秦晏知道江遲是換了問法套他的話,但是對於這件事他又沒法說謊,只能如實說:“還是放在床頭吧。”

江遲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明明知道人死了就剩一堆鈣化合物,怎麽還想著把這玩意放床頭?”

秦晏忍不住替自己辯解道:“但是你很信這些鬼鬼神神的東西,如果把你葬在墓園,左鄰右舍都是鬼,你害怕了怎麽辦。”

江遲:“你都不相信有鬼,還管我死後的事做什麽?”

秦晏說:“我不信等同於沒有,但你相信意味則著可能會有,這本身就是個悖論,在面對分歧時,應求同存異取最大公約數達到和解,但0沒有公約數,所以你贏了。”

江遲:“......”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怎麽就莫名其妙的贏了?

江遲總是能被秦晏的理論震驚,楞了好一會兒才說:“1935奧地利出現了一只生死狀態疊加的貓,一百年後,墓園中又多了一群有無狀態疊加的鬼......秦晏,你莫不是天才?”

秦晏面無表情,警告道:“江遲,你再這麽不正經,就會失去擺在我床頭的機會。”

江遲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了。”

秦晏瞥了江遲一眼,把骨灰盒收進了儲物間。

江遲怎麽瞧怎麽別扭,又怕以後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秦晏傷心,就說:“破玩意也沒什麽用,要不明天我帶到實驗室給融了算了。”

秦晏沈下來,冷聲道:“不行,下次你死的時候還能用。”

呦,這話怪酸的。

江遲從後面抱住秦晏:“怎麽還生氣了?”

秦晏關上儲物室的門,轉身看向江遲:“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你不許把它融掉。”

江遲啞然失笑:“你可真是小氣。”

秦晏居然沒否認,反而很痛快地承認道:“對,我就是很小氣,我的東西,誰都不可以碰。”

兩個人在一起容易變得很懶,江遲的公寓雖然有上下兩層,但秦晏和江遲都習慣睡在樓下的臥室裏,日常活動範圍大多僅限於一樓。

秦晏很喜歡一擡眼就能看到江遲的感覺。

江遲的目光也常常追隨著秦晏。

在無數個絕望的瞬間,是秦晏賦予了他堅持下去的源動力。

將近半年沒有見面,他們有太多話要對彼此說,幾乎是形影不離,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還是頭一次這麽膩歪,連玩手機都要牽著手玩。

秦知頌的婚禮定於10月3日舉行。

婚禮當天,秦知頌難得嚴肅地警告江遲:“不許在我的婚禮結束前帶走秦晏!”

江遲:“......訂婚宴那天是個意外。”

洪子宵選擇幫理不幫親:“不算訂婚宴那次,在別人的婚禮上帶走新郎也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對吧,季瑜。”

季瑜是婚禮的藝術策劃,忙得不可開交,隨口回答道:“你是指江遲當初想帶走我,卻不小心帶走秦總,並且和我見面了好幾次,卻都因為我不夠好看,而沒有認出我是誰這件事嗎?確實有點冒昧。”

江遲:“......”

方思折拍了下洪子宵的肩膀:“你當著江遲的面cue秦總前未婚夫的行為就禮貌嗎?”

洪子宵下意識想還嘴,側頭的瞬間卻忽然噤聲。

方思折脖頸一陣發麻,心中升起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秦晏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問方思折:“什麽未婚夫?”

方思折:“......”

秦總怎麽忽然回來了?!

這些狐朋狗友沒一個提醒他!

方思折用譴責地目光掃視一圈,只看到季瑜幾人低頭偷笑,都一副幸災樂禍的小人得志模樣,於是更郁悶了。

秦知頌和薛清念的婚禮順利進行。

陽光、綠植、白鴿.......一切都恰到好處,折疊出生命中最幸福的色彩。

花橋之下,二位新人交換了戒指,許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江遲和秦晏並肩而立,隨著眾人一同鼓掌慶賀。

掌聲中,江遲有感而發,側頭在秦晏耳邊低聲說:“我們也結婚吧。”

秦晏目視前方,波瀾不驚:“好啊。”

兩個人很潦草地在秦知頌的婚禮上定下了終身。

拉斯維加斯是世界聞名賭城,也是世界聞名的結婚勝地,沒有比這裏更適合閃婚的地方。

江遲和秦晏在拉斯維加斯轉了一圈,90%以上的時間都扔在了賭場。

但從賭城出來後,他們就已經是合法夫夫了。

他們在教堂的鐘聲裏,用了三分鐘的時間許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結婚申請表上的日期定格在10月5日這一天。

江遲心裏高興得不行,又不知和誰顯擺,就把自己的定位發到了蕪川F4的微信群裏。

洪子宵的視頻電話立刻就追了過來:“我靠!你和老四去賭城玩居然不帶我?!”

江遲輕咳一聲:“這次不方便帶你,下次肯定帶。”

洪子宵不滿地嘟囔道:“有啥不方便的,真不夠意思,以後不跟你們好了,你倆拉幫結派、搞小團體不帶我玩。”

秦晏冷峻的臉出現在鏡頭中:“你現在要來嗎?我派飛機去接你。”

洪子宵向來沒什麽骨氣,馬上說:“要要要。”

江遲並不是很想接納一個電燈泡,開啟嘲諷技能試圖讓洪子宵知難而退:“你的立場也忒不堅定。”

洪子宵不為所動:“是秦總邀請我去玩,跟你有屁關系。”

洪子宵心裏的算牌打得很響。

他很早就想去拉斯維加斯玩了,只是家裏一直不讓。

之前江遲品學兼優,在洪子宵父母面前充當信任背書的角色,洪子宵如果想去哪裏玩,就說和江遲一起去,家裏準同意,可自從幾年前江遲‘學壞了’,洪子宵就失去了唯一的擔保人,洪家父母甚至覺得江遲是‘近墨者黑’,被自己兒子帶壞了,可差點沒給洪子宵冤死。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的小團體中加盟了一位公信力更強的選手——

秦晏!

只要洪子宵說是秦晏找他玩,他爸他媽不僅不會阻攔,反而會在精神上和物質上都給予極大的支持。

洪子宵雙手抱胸,傲嬌道:“如果不是為了讓我爸我媽放我出門,誰願意跟情侶狗玩啊。”

江遲攬著秦晏的肩,伸出手:“我們現在不是情侶了。”

在看到江遲無名指上的戒指的剎那,洪子宵表情十分錯愕。

洪子宵沈默幾秒後徹底瘋狂:“什麽?你們居然是去拉斯維加斯結婚的!我不同意這門婚事,你兩以後成為一家人,就再也沒人陪我玩了!”

江遲努力安撫洪子宵的情緒:“怎麽可能,你永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們......”

洪子宵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江遲和秦晏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讀取到些許無奈。

“我說你倆怎麽忽然跑到國外來!”在巨大的刺激下,洪子宵智商達到了巔峰:“國內民政局10月8日才上班,你們這幾天都等不了嗎?”

江遲解釋說:“你特別很想和一個人結婚的時候,就是一天等不了啊。”

洪子宵眉毛耷拉下來,抱怨道:“可是江遲你結婚以後更不會找我玩了,上回單獨找我,還是秦總跑了那次,都多少年了。”

秦晏疑惑地看了眼江遲。

他什麽時候跑過?

江遲在秦晏耳邊低語:“應該是說你準備坦白身份那次吧。”

秦晏對此持保留意見:“我只是回來提前準備一下......洪子宵為什麽會覺得我是跑了,你跟他這麽說的?”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江遲早記不清了,搖搖頭說:“沒有吧。”

洪子宵跳起來抗議:“有!就是江遲說的!請看VCR。”

幾分鐘後,洪子宵將一段小視頻上傳到微信群裏。

視頻燈光昏暗,屏幕裏只露出江遲鼻子以下的小半張臉,角度明顯是偷拍的。

【嘈雜的背景音樂中,江遲慢聲道:“那他也沒良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

秦晏看完視頻,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江遲。

江遲:“......”

洪子宵得意洋洋:“江遲,我這裏還有很多,你還要看嗎?”

為了證明江遲當年確實說過‘秦晏跑了’,洪子宵從手機雲端翻到好幾年前找到證據自證清白,同時找回許多當年的視頻照片。

有江遲和秦晏並肩走在雪中的照片、有他們在冰雪大世界的合影、有酒吧大屏幕上感謝江遲的幾行大字、有江遲扶額擋臉的窘迫瞬間,有秦晏彎眸淺笑的驚鴻一瞥。

【在酒吧後巷,漫天大雪中,秦晏氣息微弱又冷靜自若地說:“江遲,我可能要死了。”】

秦晏猛地暗滅手機屏。

江遲笑道:“看我的黑歷史看得津津有味,到你的怎麽就不許我看了?”

秦晏邁開長腿往前走:“對,就不許。”

江遲聳聳肩,跟在後面慢悠悠地說:“好吧,不看就不看,但我可以問一下你當時為什麽要給我買糖葫蘆嗎?”

秦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轉身回望江遲:“不是你教我的道歉需要買東西嗎?”

江遲眼神比秦晏還要詫異:“我教你的?”

秦晏微微頷首:“在綠翡翠島,你教我道歉的過程,首先要認錯,然後陳述困難,最後買東西。”

江遲很疑惑地‘啊’了一聲:“怎麽陳述困難?”

秦晏回答:“都說我錯了還不行?談戀愛真是太難了。”

江遲:“......”

這是他教秦晏說的?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教過秦晏這玩意。

江遲翻著洪子宵發來的視頻,試圖從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證明自己確實沒教過秦晏這麽離譜的東西。

洪子宵拍照技術很差勁,很多視頻都是偷拍的。

幾段視頻看下來,江遲仿佛站在洪子宵的第三視角,回顧了自己和秦晏相愛的全過程。

旁觀者清,原來他們看彼此的眼神,早就那麽明顯了。

難怪洪子宵一早堅定地認為他倆不是兄弟情。

秦家的宴會、哈市的滑雪場、家裏的麻將桌、吃飯的餐廳、美國的別墅、江遲的學校.......

他們一路走過這麽多地方。

視頻一個接一個翻過去,最後一段視角有些奇怪,江遲一時沒有認出這是哪裏。

屏幕中鏡頭由下到上,對焦後圖像逐漸清晰。

樹影斑駁晃動,縫隙中露出一座古樸寺廟的殿沿。

江遲皺起眉,很確定自己沒去過這個地方,還以為是洪子宵誤發了別人的旅游視頻。

正這時,一個身著西裝的背影一閃而過。

是秦晏。

江遲拇指微頓,放大畫面,在屏幕右下角找到了視頻拍攝的日期。

6月25日,是江遲失蹤的那段時間。

鏡頭緩慢拉進,終於固定了下來。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寺廟殿前的漢白長階之上,香爐中的煙霧縹緲宛如畫卷。

青煙繚繞,鐘聲悠揚。

佛案上供滿紅燭,還鋪著一副俊逸流暢的字。

那是一道江遲再熟悉不過的挽聯。

等閑暫別猶驚夢,此後何緣再晤言。

秦晏腕上掛著串紫檀佛珠,站在高大的黃銅佛像前,仰面端詳世人眼中的神佛。

他神色平靜、無波無瀾。

洪子宵點燃三支香,擡手遞給秦晏。

秦晏閉上眼,舉起高香置於額心,略微停頓兩秒。

在這短暫的兩秒內,誰也猜不到秦晏心中所求究竟是什麽。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與江遲有關。

秦晏緩緩低下頭,躬身參拜的瞬間,紫檀佛珠上的流蘇輕輕晃動。

世間紛擾千千萬萬,神通廣大的秦晏亦有煩憂。

二人重逢後,秦晏從未主動提及江遲不在時發生的事情。

自江遲音訊全無的五個月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悲痛與難過,現在江遲平安歸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委實沒有必要再講述些什麽。

秦晏不是個會通過分享痛楚的人。

旁人不會真正感同身受,能夠切身體會到秦晏痛苦的人只有江遲,秦晏不想和江遲講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很多事都沒必要回頭去看,人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受到多方因素影響,走出當下那個環境與心境,可能自己都無法理解當時是如何想的。

江遲失蹤後,窮盡人力仍不能得到江遲的消息,轉而去求神問佛本就是沒有選擇的一個選擇。

秦晏不信奉神明,但他可以為了江遲低頭。

自打看到秦晏拜佛的視頻後,江遲心裏就很不舒服。

即便秦晏什麽也沒說,可江遲能夠想象到,秦晏是在何等的絕望之下才會被洪子宵說動,來到深山古剎間參問一個結果。

好在自己真的回來了,否則他真怕秦晏會這樣一直求問下去。

江遲將洪子宵發來的視頻反覆看了很多遍。

到後來,秦晏不得不沒收了江遲的手機:“我就在你面前,總看那些視頻做什麽?”

江遲沒回答,聲音很低:“那你和洪子宵千裏迢迢、翻山越嶺,跑去那麽遠的寺廟又是做什麽?”

秦晏說:“洪子宵說那個廟很靈,非要帶我去算上一卦......可主持說偏執的人不信命,算了也不準,只給了我一串佛珠,讓我拿著靜心。”

“那靜心了嗎?”江遲問。

“也許有用吧,”秦晏從口袋裏取出一顆佛珠:“檀香氣味深沈,原本能緩解精神緊張。”

江遲接過佛珠,放在鼻端輕嗅:“怎麽就剩一顆了?”

秦晏嘆氣道:“有一天忽然就斷了,只撿回這一顆......還挺貴的,八十八萬呢。”

江遲捏著佛珠的手猛地一頓,聲音顫抖:“多少錢?”

秦晏忍俊不禁:“八十八萬。”

江遲對著光,舉起那顆紫檀珠:“這麽大的鉆石也沒有八十八萬吧?回頭把這顆佛珠一剖兩半,嵌在婚戒上當戒面得了。”

秦晏想了想,居然說:“也行。”

江遲輕笑一聲,靠在秦晏肩頭問:“在古剎佛前,你心裏想的是什麽?”

秦晏擺弄著江遲的手指玩:“忘了。”

江遲指尖微微一蜷:“你連洪子宵說三年前過什麽話都能記得,怎麽會忘記四個月前自己許過什麽願?”

秦晏說:“我沒有許願。”

他只是和佛像談了一筆交易。

在舉香停頓的兩秒,秦晏心裏想:只要江遲平安回來,他願意出資將這座古剎翻新一遍。

現在,那座古剎已經煥然一新,金碧輝煌。

秦晏是個生意人,他相信世間萬事萬物都暗藏價碼。

如果命運註定要江遲離開,那他就收購命運。

只要支付足額的報酬,沒有什麽事情是辦不到的,很可惜江遲失蹤那次,秦晏的錢財只夠翻遍島嶼,不足以翻遍整片大西洋,倘若他的財力足夠抽幹整個大西洋裏的海水,秦晏早就把那艘科考船找出來了,哪裏需要等五個月那麽久。

秦晏深深嘆了口氣,突然感慨道:“我還是太窮了。”

江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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