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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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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轎內,她眉眼彎彎的,嘴角翹起來,好像趴在陽光下取暖的小貓兒,忍不住叫陸策看了又看。以往,好像沒有那麽自覺的,哪次不是他主動攬住她?這回,手還沒有動,她竟然自己靠過來了。

真是,天冷了嗎?

他垂眸,手指揉揉蘇沅的臉頰:“這陣子我不在,可發生什麽了?”

終於想到問這些了?在宮裏,一點消息都沒有捎回家,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麽,蘇沅冷哼了聲:“這有什麽重要的,反正你也不在家。”

語氣裏透露出了不滿,陸策唇角勾了勾:“我不是留下陳新了嗎,還有那麽多護衛。倘若真有事,你隨時可以叫陳新來找我。”

話是這麽說,但事實上,哪裏有那麽多的大事兒,雞毛蒜皮的難道她也去驚動嗎?那不是平白惹人笑話?好像她什麽都不會處理一樣。他怎麽不說再多留幾個,他永遠都不用回家了?叫護衛替代他好了,蘇沅氣得咬唇。

看她有點憋悶的樣子,陸策卻很歡喜,蘇沅好像終於會盼著他在身邊了,而不是只把他當做一個可以商議事情的表哥。

“這陣子皇上身體欠佳,所以我才沒有離開皇宮一步。”陸策雖想再多逗一逗蘇沅,又怕她氣得狠了,適得其反,便是告知緣由。

祁徽可是最重要的人,蘇沅一下忘了生氣,連忙道:“那他現在如何了?”

“好一些了,今日也是因為舅父捎話,我才出宮。”他笑著道,“他尋到神醫了,或許可以醫治好皇上。”

天大的好消息!

蘇沅坐直身子:“得趕緊讓轎夫走快點兒。”

急吼吼的,陸策莞爾。

轎子一路擡進阮家二門,阮直早就在書房門口等著,只沒想到,竟是來了兩個,阮直瞧一眼陸策,心想這小子怕是腦子糊塗了,什麽地兒都帶著蘇沅,還不嫌他那外甥女兒管天管地的啊?也不怕管出事兒來。

舅父滿眼嫌棄,蘇沅昂首挺胸,輕哼道:“表哥已經告訴我了,舅父!”

有人撐腰不同了啊,阮直轉過身:“進來說。”

三人走入書房,阮直關上門,又看了眼蘇沅。以前跟陸策兩個大男人說事兒,沒什麽顧慮,現在旁邊站一小姑娘,雖然嫁人了,但在阮直眼裏,還是個小孩子,就覺得非常別扭。

這種目光讓蘇沅很不滿,越發覺得陸策好了,陸策至少信任她,不像舅父,每回都只嫌她麻煩。蘇沅撫一撫腰間的荷包,正色道:“舅父,您有話快說吧,而今皇上病體虛弱,耽擱時間便是耽擱皇上的命。”

挺會說話嘛,阮直挑眉:“傅大夫而今被我安置在四魚胡同那裏,他說必須要見到皇上本人,才能下定論。你說這事兒,”揶揄的改一句,“你們說這事兒,怎麽解決?我是沒有本事把他混入皇宮。”

那確實難,倒不是說出入皇宮難,而是接近祁徽難。

曹國公曾以關心祁徽為由,在文德殿四處安插了耳目,太後娘娘雖然好似與曹國公意見不合,但這件事上卻完全沒有反駁。不過這傅大夫仍然可用道士的身份入宮,或者可在丹方見一見祁徽,陸策沈吟:“我有辦法,但非長久之策,如若傅大夫確定可救,如何待在身邊,經常予皇上看病呢?”

“所以我才找你商量啊。”阮直大大咧咧道,“我是沒有辦法。”

該死,阮直因為被威脅,一直對他,對皇帝心懷不滿,故而這語氣裏難免有刻薄之意,陸策微微瞇起眼睛:“皇上如若好不了,你這命恐怕也難保。”

“是嗎,那你的命呢?”

劍拔弩張,看這兩個人似乎要吵起來,蘇沅倒不知他們是這麽個關系,古怪的看了看兩人,與陸策道:“皇上以前不是去尋過仙土,離開京都了嗎?能不能借這個理由,再次出宮呢,等治好了再回去?”

陸策搖搖頭:“太後娘娘令皇上娶妻,便是想讓皇上有後,這個時候恐不會答應。”

三人一時靜默。

把前世的事情想一想,蘇沅從沒聽說祁徽病有好轉,雖然總有名醫入宮,他還是沒幾年就死了……蘇沅眼睛一亮:“表哥,我們何必要偷偷摸摸呢?太後娘娘為皇上的病,不是一直煞費精力嗎,前兩年就召見過民間的名醫,只是不曾有用。今次皇上正好又加重了,不如便由你推薦傅大夫,治不好就算了,治得好,也可以讓皇上假裝不好,再借個別的由頭留下傅大夫,比如說,令皇上氣色不錯之類……不就行了?”

陸策又驚又喜,他想著怎麽隱瞞,其實全是被阮直帶錯了路,想岔了!

“哎喲,我的乖外甥女兒,還能想到這法子。”阮直笑著捏蘇沅的臉,“不虧是我外甥女兒,這腦袋,像我。”

明明剛才還嫌棄她呢,這會兒又改說法,蘇沅拍開舅父的手:“是你小看我。”

“不小看,下回不小看了。”

陸策笑,也誇蘇沅:“幸好帶你來。”

“就算我不來,我相信你也能想到的,不過被我搶先罷了。”蘇沅一點不懷疑陸策的聰慧,不然他前世決不能攝政,監管整個大梁。

見妻子目光中滿是欣賞,陸策好像喝了一口蜜糖似的,從裏甜到外,要不是阮直在,恨不得就把蘇沅摟到懷裏了。

倒是蘇沅既然見到阮直,便是問起張孫錫,很快蘇文惠就要出孝的。

“我沒查出來,這小子看著沒什麽長出,但也似乎沒什麽短處。”

蘇沅驚訝:“一點沒有哪裏不對?”

“是。”

蘇沅忍不住就悶了,坐在轎子裏,心事重重,這要查不出張孫錫的把柄,蘇文惠豈不是嫁定他了?那又會重現前世的結果。

“那張孫錫是什麽人?”陸策詢問。

“與文惠堂姐定親的人。”蘇沅撅了撅嘴,半響問陸策,“表哥,一個人,在幾年之間,是不是有可能變化會很大?”

也許張孫錫一開始是喜歡蘇文惠的,後來就變了。

這個問題……

想到陸煥揚,從最初的疼愛,到想要殺死自己,陸策心想,他的體會可能太過深刻了,也許母親是欺瞞了陸煥揚,可是自己卻是他一天天看著長大的。就算生父不是他,難道就沒有半點的感情嗎?竟然能抹得幹幹凈凈,以至於他在不知道真相之前,痛苦了許久,並不知自己錯在哪裏,會引得父親那麽痛恨。

他淡淡道:“當然有這個可能。”

蘇沅嘆口氣:“我一點不想文惠姐嫁給張孫錫,且不說他這個人如何,便是將來……他是太後的親戚,如若我們成功了,對文惠姐恐怕不好。”

“要我幫忙嗎?”陸策問。

“你願意幫我?”蘇沅一喜。

“嗯,不過先要看看你的誠意。”他低下頭,凝視著她。

眸色沈沈,在黑色的瞳孔映出她的樣子,蘇沅的臉慢慢紅了,想一想,伸手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她一貼上,陸策便是渾身一熱,這陣子沒回去他也很想念蘇沅,只覺得宮裏的床越發不好睡,習慣了她在身邊,習慣了她的香,離開一天都會不舍。她輕而綿的啄,他重而沈,卷住她唇舌,侵襲進去,好像一陣狂風。

蘇沅被親得氣喘籲籲的。

從轎子裏下來,唇都腫了,拿帕子掩著臉走入屋內。

陸策腳步頓了頓,想抱著她去入睡,可現在,祁徽的事情顯然更重要,他叮囑蘇沅:“我可能還要幾天才能回來,我得安排下傅大夫。”

原來他馬上就要入宮,蘇沅心裏有點失落,不過今日總算見著了,好過之前多少天連影子都沒有。她點點頭:“你小心點……對了,還有樁事兒忘了說,陸靜英把大哥勸回去住了,不知道想幹什麽呢。你說,我要不要去提醒下大哥?”

“別去!”陸策制止,“我不在家,你別去大房那兒。大哥這事兒,等我回來再說,他們畢竟是親兄妹,再如何,陸靜英不會害大哥的性命,至多是利用他罷,且應該不會那麽快,大哥怕是因為陸靜英受傷,一時心軟,不定就真的相信她,且看看。”

蘇沅答應一聲:“我知道了。”

陸策端起桌上涼掉的茶喝了一口:“我走了。”

蘇沅看著他,想說點兒什麽,可他們之間好像從來都是陸策說些甜言蜜語,她一點不慣,便是緊緊抿著唇。

陸策走上去,擡起她下頜親了口便大踏步離開了房間。

利用蘇沅的計策,陸策很快就向吳太後舉薦了傅大夫,說是他在桐州認識的,前陣子因為祁徽病重,心裏擔心,便寫信予傅大夫,叫他趕往這裏。

吳太後對陸策的看法談不上好,不過是因為祁徽看重,才願意聽他說幾句話,上回打傷陸靜英,也是她自己為殺雞儆猴,告誡自己的弟弟曹國公,才會袒護陸策。今日聽陸策舉薦大夫,便是想一笑了之。

誰料祁徽卻聽進去了,偏是要傅大夫予他看病,說陸策肯定不會胡亂舉薦,說得急了又是一陣咳嗽,險些昏厥。

宮裏的太醫偏偏沒法子治,說祁徽天生體弱,壽元一早註定,吳太後心疼之餘,便是想死馬當作活馬醫,宣了傅大夫入宮。

這一晃過去,已入小寒,晚上飄了雪下來,將屋檐遮的一片白。

曹國公立在窗口,手裏握著剛溫好的酒,心裏很不痛快。

他的姐夫,蔣氏的哥哥,五軍都督蔣覆慢慢走過來:“從之,恕我直言,太後娘娘一階女流,根本就不懂政事,卻貪圖權利緊握不放,導致大梁而今分崩離析,便是她一手造成。如若從之你掌權就不同了……”

“你給我閉嘴。”曹國公轉過頭道,“忤逆大罪,你也敢胡說?”

司馬昭之心,也不知道遮掩什麽,蔣覆笑了笑:“如果你想一直俯首稱臣,便當我這話白說了罷。畢竟太後是你親姐姐,再不會重用,飯還是會留一口。不像蔡庸,整日山珍海味,前陣子又提拔了他幾個門生,甚至還想舉薦武將呢,我看我這都督的名頭,很快也要不保咯,到時候怎麽也得把兵權交出來。”

蔡庸!

曹國公差點把酒盞捏碎。

他被太後冷落之後,蔡庸趁機奪他之勢,已經有不少人倒戈。

“你光憑個嘴皮子能成什麽事?”曹國公踱回屋中央,“我就不信蔡庸沒什麽把柄,你給我從今天起,好好的徹查,一定要把蔡庸的老底給我翻出來!”

蔣覆輕咳一聲:“我們不是沒翻過啊,可惜蔡庸這老狐貍,尾巴藏得好。再說,就算有些許汙跡,人無完人,恐怕太後娘娘也不會治他的罪。當年太後監國,多少大臣反對,可是他一手扶持上來的。”

曹國公一把摔碎酒盞:“老子還為她雙手占滿鮮血了!英國公,陸錦麟,哪個不是老子殺的?我算看透她了,用著你時,捧你上天,一旦忤逆她,連只狗都不如!”

哪怕是親姐弟,她不是毫不留情的就打他的臉嗎?

也是,她若不是那般狠毒,先帝也不至於就只寵著她一個,後宮之中,沒有一個妃子能生下孩子來。曹國公陰冷的笑了笑,也只有那個宮人能幸免於難,將祁徽生下了,不過,這本來也是她一早計劃好的。

“如若查不到,就把蔡庸……”他做了一個哢嚓的手勢。

蔣覆心領神會,告辭而去。

陸策伏在屋頂上,渾身落滿了雪,幾乎成了一個雪人,連呼吸都隱藏在了雪裏,他就知道蔣覆今日入國公府,定是有什麽謀劃。

這曹國公,果然心狠手辣,不過也是狗急跳墻。

輕輕掃落雪花,他耳朵聽著各方動靜,眼見巡邏的護衛剛剛而過,便是一個縱越,落到了遠處,很快消失在了高墻之外,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

蘇沅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就覺得被窩中一冷,好像天氣驟然一變似的,連炭都失去了效用。

她翻了個身,心想明天得要寶綠多添點炭了,不然燒不到早上就沒了。誰想到,緊跟著胸前又一涼,腰上又一涼,上上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碰她。她一下清醒過來,差點要叫,卻被男人捂住了嘴。

“是我。”聲音清晰入耳。

蘇沅瞪圓了眼睛,轉過頭看他,發現陸策不知何時回來了,正坐在床邊。

“你怎麽在自己家也跟做賊似的?”她輕聲道,“翻窗子進來的嗎?怎麽她們都沒有稟告?”

“已經子時了,打攪她們作甚。”陸策吻落在她脖頸。

涼涼的,好像整個人都是涼的,蘇沅驚訝:“你怎麽了?渾身那麽冷!”打量他,才發現陸策穿了黑色的夜行服,身上披得大氅卻是雪白的,襯得他一雙眸子也是雪亮,看來他是去夜探哪裏了!

她一下有了精神,坐起來道:“表哥,你去哪裏做賊了?”緊接著哎呀一聲,“好冷!”連忙又縮了回去。

陸策哭笑不得,早知道剛才忍住不碰她了,瞧瞧這樣子,這一晚上怕是睡不好了。

果然,秉燭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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