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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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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輝落在她臉頰,秀美不可方物。

武有年心想這徒兒的小妻子不錯,他放開手:“剛才你即便不下來,暗器落在三寸之地也就掉落了。”不會傷到這二人,他不過是想試試陸策的警惕心,是不是在任何時候都不曾丟棄。

幸好,沒有失望。

陸策卻暗道慚愧,他雖然覺察出了暗器,卻沒有聽出它的強弱,難怪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有蘇沅在身邊,到底是分了心。

“沅沅,你猜得沒錯,他是我桐州的師父。”

蘇沅連忙上前行禮,又好奇得打量武有年一眼,清清瘦瘦的一個人,身上有股儒雅氣,不若陸煥揚兄弟兩個,看起來很是威武,反倒像個讀書人。不過他雙目極為的精神,太陽穴略鼓,又不像文官。

“見過武師父,您是剛從桐州過來嗎?”她其實更想問,這武有年是不是夜闖威遠侯府,並不是從大門而入的。

武有年微微一笑:“下午到的京都。”

若非重要之事,師父肯定不會離開桐州,陸策低聲吩咐陳新:“你送少夫人回去。”

蘇沅曉得他們有事相談,便是告辭。

陸策請武有年去書房。

親手倒了茶,他遞給去:“我娘身子可好?上回的包裹我收到了。”

“除了記掛你,一切都好。”武有年喝了幾口熱茶,“我明日要入宮,故而今日來這裏見見你。”

陸策大吃一驚:“您要入宮?去拜見太後娘娘嗎?”

“不止如此,恐怕是要恢覆我職務。”武有年從袖中摸出一封密函,“你看了便燒掉吧,此人斷不能洩露……策兒,我此去路途遙遠,倭寇侵擾沿海,地方束手無策,太後娘娘知我善用水兵,故而召見。”

只聽一席話,陸策已是明白了七八成,他擔憂的看了一眼武有年:“師父,您的腿傷……要不要緊?”

當年武有年便是以此為由致仕的。但陸策並不知,武有年致仕,更大的原因是出於朝廷的烏煙瘴氣,官員的濫有職權,此時卻是豪情萬丈:“不妨事,我武有年許久不曾領兵,此番必定會一雪前恥,將倭寇徹底驅除出我們中原。”他拍拍陸策的肩膀:“策兒,你不用擔心,便等為師的好消息吧!”

陸策心中一時覆雜,勉強笑道:“徒兒會等您凱旋。”

“但願那日,再相逢,也是我們大梁之喜。”武有年端起茶,好似酒一下暢快的喝了下去。

莫約過了一個時辰,陸策才回,也沒有同她說話,徑直去了裏間洗漱。好奇心殺死貓,蘇沅抓心撓肺的,睡不著,眼見陸策總算洗好了,連忙從床上下來,屐著鞋。

這著急的樣子,陸策好笑,疾步上去扶住她:“也不怕摔到,你這樣能走路嗎?”他彎下腰,一把將她抱起來,重新放回床上。

“我還不是擔心你。”

“是好奇我們說了什麽罷?”陸策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在蘇沅心裏,這些大事兒可比他這個人重要多了。

聽出男人的抱怨,蘇沅正色道:“這些事關我們的將來,我怎能不關心?當前之重,不就是要匡扶皇上,滅除奸佞嗎?”

一番大義凜然,陸策莞爾,手由不得在她纖細的腰間捏了捏,湊在耳邊道:“沅沅,你真不該深在閨中,要是入仕,許是會成為朝廷重臣,哪日權傾朝野,呼風喚雨也不一定的,到時候我還得對你鞠躬屈膝。”

這番調笑,蘇沅哪裏聽不出來,惱得臉一陣紅,她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嗎?不過仗著知曉前世,才想插手,真憑她一個,能做什麽?她哼了一聲,從陸策懷裏掙脫,轉身就把被子拉在身上,佯裝去睡。

陸策忍俊不禁:“其實我師父是奉太後之命前來京都。”

居然如此?蘇沅震驚,這武有年可是陸策的師父,早已經致仕了,怎麽太後會突然任用,難道他實則是太後的人?想著心頭一涼,不敢相信。

耳朵豎起來,燭光下,能看出她的臉繃緊了。

陸策吹了燈,躺下來,閉起眼睛。

突然毫無聲息了,話講到一半不說了,蘇沅翻了幾個身,睡不著,正煩惱時,腰身一緊,整個人被身邊的男人拖了過去:“不說,你一晚上都不睡了是嗎?”

蘇沅紅了耳根,憤憤道:“反正都是你害的!”

陸策笑:“是,是我害的,誰讓你倔,就不會主動來問我嗎,還在記恨我的玩笑話?”他貼上來,用全身摟著蘇沅,感受著她的柔軟,低語道,“你要是真入仕,成為朝臣了,也難說我不對你俯首稱臣。”

暗啞的聲音襲擊耳朵,蘇沅莫名的起了一身栗子,這陣子陸策在床上都老老實實的,井水不犯河水,偶爾醒來抱一抱,卻不像今日這般撩人,她只覺臉頰發燙,都不知說些什麽。

平日裏的伶牙俐齒都沒有了,陸策覺得小妻子是在害羞,親親她耳垂道:“最近倭寇十分猖狂,朝廷缺少能制止倭寇的武將,我師父當年以操控水軍聞名,故而太後想重新起用。他今日便是來說此事的。”

“你事先都不知嗎?”蘇沅問。

“不知,應是太後這陣子私底下做的決定。”陸策笑了笑,肯定是因為不信任曹國公,不想再用他舉薦的人了。

“那你師父豈不是要去打仗?”蘇沅側頭看了眼陸策,“他好多年沒打仗了罷?”

那確實是他擔心的,不過師父好似很有把握,緩緩道:“很多時候,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今師父既然得此機會,他必會好好珍惜,這也是我們的機會……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師父去浙江,應該會再次統領他麾下曾經的兵馬。”

剛才看的密函也是這個意思……

蘇沅眼睛一眨,心頭一喜:“那真是個好消息。”

“現在睡得著了嗎?”他笑。

“嗯。”蘇沅點點頭,“那我去睡了。”

示意陸策放手。

她得靠著裏邊去睡,兩個隔得遠,這樣不至於叫他難受,結果陸策卻抱得更緊了:“今天就這麽睡,天冷了,這樣舒服。”

他渾身熱得跟炭一樣,難道還怕冷不成?蘇沅咬了咬唇,輕聲道:“你這樣,不會……”

“無事。”他把臉埋在她一頭青絲裏,聞著淡淡的發香,也許會有點折磨,但今天就是不想放開手。

蘇沅也就不說了,就是感覺到他身體的一點變化,忍不住臉紅了又紅。

康壽宮裏,吳太後聽說武有年已到殿門,便是連忙宣他進來。

武有年跪下行禮。

“起來罷。”吳太後打量他一眼,笑著道:“早些年武大人致仕,我便是唏噓不已,如此將才,真正是浪費了。”

“娘娘謬讚,當年也是情非得已,不然微臣豈不願意為朝廷效力?”

“好,這就好。”吳太後大悅,“既然如此,我就把話直說了。兩浙倭寇猖獗,不止小打小鬧,前陣子竟然還侵占沿海縣城,燒殺搶掠,一度威脅到揚州等地,有幾位大人便提起武大人,我心想,而今也確實只有你方可阻止倭寇。”她露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姚大人染病辭世,你曾跟隨過他,也是他最信任的副將,而今便由你統領兩浙兵馬罷。”

武有年領命:“微臣定不辜負太後起覆之恩!”

宮裏很快就有道聖旨頒布,升任武有年為兩浙總兵,即日便奔赴當地任職。

曹國公得知,差點氣得暈倒在家中。

因那兩浙總兵原先是黃言寧黃將軍,是他當時讓吳太後任用的,而今不過打了幾場小小的敗仗,吳太後連一聲都沒有知會,便是將黃言寧撤了職,啟用早前致仕的武有年。那是在打他的臉,還是狠狠的打。

“豈有此理!”曹國公一腳踢翻了門口的大青花瓷瓶,手抖得厲害,“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看著就知道他氣壞了,曹國公夫人蔣氏連忙安慰他,柔聲道:“老爺,其中怕是有隱情,娘娘一定不會無緣無故便如此待你。你到底知曉原因嗎?老爺,要不要我去宮裏一趟,探探口風?姐姐對我一向溫柔有加。”

曹國公何嘗不是滿腹疑惑?

要說姐姐是看他太過張狂,借此教訓下,讓他收斂,那此前陸靜英的事情已經夠了,已經讓他丟了臉!然而現在,看起來,她似乎還想削弱他的權力,不然怎麽會把他的人給撤換了呢?將兩浙的兵權交與了武有年。

也不知是誰的主意?

武有年原先乃姚光的副將,這姚光乃軍事奇才,可惜年歲老邁,染病死了,武有年後來便很得擁戴,只運氣不好,在一場戰事中傷了腿,就此離開了沙場。

曹國公眉頭擰了擰,一甩衣袖:“我現在就入宮去見太後!”

他疾步走了。

蔣氏百般擔心,問了問吳宗炎,叫他無事便早些回來,身邊的嬤嬤忍不住提起陸靜英,說仍待在陸家。蔣氏沈下臉,冷冷道:“莫管她,她願意,哪怕一直住在他們侯府不要回來!”

這兒媳婦早先前還能入得眼,誰料後來總是惹出事端,要不是看在兒子喜歡,根本就不會娶回家。誰想到越發猖狂了,上回要不是她主動去惹陸策,引得他動手,太後娘娘也不至於逮到這事兒,給他們國公府沒臉。

可見,這陸靜英就是個喪門星!

夫人面上滿是厭惡,下人們也就知道,陸靜英從此後在這府邸定是沒有地位了。

曹國公急匆匆走到壽康宮求見。

誰料吳太後竟不見他。

事態嚴重,曹國公急得滿頭大汗,尋到執筆太監常炳那裏。

“哎喲,您怎麽來了?”常炳正當歇息,連忙起身給他倒茶喝,“太後娘娘這幾日身子欠佳,故而不太願見人。”

這安慰的話也太沒個意思了,曹國公撩著袍角坐下來,笑笑道:“公公,我同你素來親近,客氣話就不說了。而今形勢,你瞧在眼裏,姐姐對我有誤會,光是聽那蔡庸的……蔡庸,公公你是知道他的為人的,”他身子微傾,“他平生最厭惡什麽人,你更清楚。”

常炳臉色一變。

蔡庸最厭惡閹人!

每回來宮裏,他想套近乎,蔡庸都是置之不理,以至於他後來便對蔡庸生了仇,只太後偏偏信任他。

曹國公端起茶喝一口:“公公,你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那。”

常炳眼睛轉了轉:“國公爺,您是想知道太後為何不見你罷?”

“公公真是聰明人。”

常炳笑一笑:“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只怕奴婢沒什麽可告知的。”他拿茶蓋撇沫子,“不過娘娘前陣子見過一個人,好似叫什麽,”哎喲一聲,“記不太清了,似乎是從金陵來的,姓豐。”

豐好古?

曹國公渾身一震,輕喝道:“誰帶他入宮的?”

“這個,奴婢真不知道了。”常炳瞇了瞇眼,“奴婢還有事忙,先行告辭。”

他起身出了去。

曹國公站起來,腿一軟,差點摔一跤。

豐好古擅長刺繡,那還是好久前的事兒,他當時想讓吳太後稱帝,覺得天時地利人和,連龍袍都已準備縫制,結果吳太後不肯。他非常氣惱,心裏仍覺那是早晚的事兒,便是做了龍袍,倘若那時吳太後不願,便他穿上,一樣可以坐鎮江山。

誰想到,竟然有人把這事兒給捅了出來!

曹國公擦了擦汗,再次行到壽康宮,叫那小黃門與吳太後帶一句話,便沒有再叨擾,離開了皇宮。

小黃門疾步進去,輕聲稟告。

“國公爺說,不管他做什麽,都是為了太後您!”

所以,這龍袍是為她做的嗎?

吳太後嘲諷一笑。

權勢誰都想要,可也得有個度,她這一生受先帝千般寵愛,養在掌心,而今他不在人世,她卻不能奪了祁家的江山。

手指輕輕拂過黃金鑄就的椅柄,那尊貴的,高高在上的感覺,她只是舍不得,且祁徽又病弱,外人不可信,群龍無首,當然還得她來執掌,等到祁徽有了孩子,有了後,她早晚還是會將權利送還的。

她這一生,也就滿足了。

吳太後靠在龍椅上,微微閉起眼睛。

時間一晃而過,陸靜英在侯府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但面上傷勢卻依舊沒個好轉,廖氏愧對女兒,又尋來好幾個大夫。陸靜英卻倦了,搖搖頭道:“治不好也就罷了,我就不信我這一生只能靠張臉了!”

“便沒有個好臉,我也能過好。”

廖氏嘴微微張了張,想說這臉要好不了,恐怕她就得不到姑爺的寵愛了。她隱隱覺得,這吳宗炎已經在厭棄陸靜英,這麽多天就來過兩次,且一次比一次待得短,推說忙,也沒有將陸靜英接回去的意思。

她心裏著急:“靜英……”

陸靜英卻道:“娘,您今日不是請了許二姑娘嗎?還不叫廚房好好準備下?”她微微一笑,“大哥呢?回來沒有?”

曹國公與吳太後有了矛盾,說不定將來就不行了,她這臉既然好不了,還不如想想別的辦法,讓他們威遠侯府立於不敗之地。那許家二姑娘許娥的父親只是尋常小官,幫不了什麽,除了一張臉不錯,只能讓她在哥哥面前討個好。

她心裏倒是有個非常合適的人選,一定要讓哥哥娶了她。

廖氏頭疼:“嶸兒他啊,今日雖然不當值,但仍不肯回來。”

“我去看看他。”陸靜英戴上面紗,去尋陸嶸。

陸嶸正在園子裏舞劍,勁氣十足,將周圍的樹葉卷得紛紛落下。

“好!”陸靜英擊掌,“大哥,一段時間不見,你的劍法越來越精進了,兵馬司應該無人是你對手了罷?”

心中苦悶無處宣洩,也只有精研武功了,陸嶸收回劍,不說話。

“大哥。”陸靜英走到他身邊,“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隔著面紗,聽到她熟悉的聲音,陸嶸喉頭一睹。當初陸靜英受傷,他是想去看一看的,然而那時候割袍斷義,他到底覺得尷尬,不曾過去。

可那是他妹妹,哪怕再不對,他心裏還是覺得難受。

陸嶸低聲道:“都過去了,還有什麽氣可生的?你既然在家靜養,就不要出來走動了。天氣冷,對皮膚不好,回去罷。”

轉身要走,陸靜英卻一把握住他手臂:“大哥,你看看我。”她一下揭開了面紗,“你看看我!”

猙獰無比,陸嶸臉色一下慘白,他心裏,陸靜英一直都是極為漂亮的,然而現在一張臉全都毀了,他吃驚道:“太醫真的都治不好嗎?只是箭傷,為何會如此?你……”他嘆氣,為什麽偏要跟陸策過不去呢,這家裏,誰打得過陸策?

陸靜英心知他還在怨自己,便是沒有提陸策,嘆口氣道:“我知早前是我做錯了,而今得到這樣的結果。大哥,你不要怪我了,好嗎?我現在只想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大哥,你搬回來吧!”

她落下眼淚:“我就你一個哥哥了。”

陸嶸見一向強硬的妹妹認錯,心到底軟了。

“今日娘請了許二姑娘,說是讓你看看。”她搖一搖陸嶸的手臂,“我不曉得你喜不喜歡,但假使不喜歡,我定會替你勸娘,不勉強你。你就順從她這一回,假意見見罷?大哥,我們一家再不能像以前一樣了,這還是家嗎?”

“你搬出去,娘天天都在哭,你想想小時候,娘對你多好?”

陸嶸長嘆一口氣,半響道:“好罷,我搬回來。”

陸靜英甜甜的笑:“你還是我的好大哥!”連忙吩咐下人給陸嶸收拾東西。

兄妹二人去往上房。

聽聞陸嶸搬回去了,蘇沅非常吃驚,問采薇:“怎麽回事兒?”她以為陸嶸徹底與大房決裂了呢,對陸嶸印象便非常好,覺得他大義滅親。

采薇道:“是大姑奶奶親自去請的。”

“陸靜英?”蘇沅眉一挑,這心如蛇蠍的女人,是不是用什麽手段哄騙陸嶸了?到底想做什麽?她可不覺得陸靜英是個珍惜親情的人,不然當初就不會對她們兩個表妹下毒手!

陸嶸怕是上當了。

不行,等陸策回來,她一定要跟他商量商量,斷不能讓陸靜英得逞,不然陸嶸這輩子也許會像前世一樣,丟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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