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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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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一直在老夫人身邊,笑顏似花,夫人們詢問幾句,她大方得體,引得韓夫人都多看了幾眼,便是越發喜上心頭。

倒是老夫人不見蘇沅,輕聲問李嬤嬤:“沅沅這丫頭去哪裏了?”

李嬤嬤道:“許是在哪處賞花。”

老夫人眉頭擰了擰,這陣子她感覺到蘇沅有些不同,不像往日裏逮到機會就湊到跟前,這孫女兒對自己的親昵裏摻雜了一些說不清的東西,由不得有些刺痛。是不是自己太偏愛蘇錦了,蘇沅到底是有些察覺,顯得生分了。

說到底,都是自己那時候處理不當,將蘇沅交給阮珍教養,她是喝著阮珍的奶長大的,只怕這種母子情早就深刻在骨子裏,而今阮直又在京都定居,把季氏都接過來,蘇沅的心就更遠了。

“你去找找看,她沒有來過韓家,只怕迷路了。”

聽到這句,蘇錦心頭一驚,才發現自己沈溺在眾人的誇讚中,竟然都忘了蘇沅,她只怕是找由頭去接近韓如遇了,上回在白馬寺不就花了重金求良緣嗎?小小年紀,心思真夠深沈,差點就被她得逞,蘇錦與老夫人道:“哪裏要李嬤嬤去找,我們幾個姑娘正好要去看銀杏樹,我去尋她!”

“那也好。”老夫人點頭。

蘇錦急忙就找到陸靜妍。

陸靜妍搖頭道:“我沒有看到她,我跟姐姐忙不過來,要應付那些夫人們,哪裏有空盯著……”她眉頭一挑,“怎麽,她又惹事了嗎?”

人多口雜,蘇錦還知道顧著蘇家臉面,低聲道:“惹事不至於,就是想看看她在作甚,剛才你不是說韓家有許多的銀杏樹嗎,我們去看看?”

正好夫人們也要到處走走,韓夫人便是命奴婢服侍姑娘們去賞花。

陸靜姝姐妹倆是韓夫人的表外甥女,韓夫人沒有女兒,就充當招待的了,請眾人先去看銀杏樹,走著走著,便是發現蘇沅,她原也是要回來。

瞧著時間短,根本不可能見韓如遇,許就在這附近散步,蘇錦渾身一松,但這無端端的一口氣吐出來,心頭又是生惱,她為何那麽在意蘇沅呢?一個庶女,其實哪裏配嫁給韓如遇,就是韓如遇肯,韓夫人都不會同意的,但不知為何總想到在侯府,韓如遇同蘇沅解釋吳城子的畫,心裏就生悶。

“你又不認識這裏,亂走什麽?”她忍不住呵斥蘇沅。

小姑娘怒發沖冠,雙目都恨不得紅了。

蘇沅擡起頭,眉梢微揚,這又是做什麽?真是不明白了,這陣子她避其鋒芒,蘇錦若聰明些便不該猛追猛打了,而今在韓家還突然對自己發怒,這是要下狠心鬥一輩子嗎?

“二姐,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聲音卻溫柔。

旁人聽來,便是成了姐姐關心妹妹。

蘇錦一下臉色通紅。

陸靜妍連忙將蘇錦拉過來:“都說三表姐沒什麽了,瞧瞧她,不是好好的嗎,我就說麽,”她要將錯推到蘇沅身上,卻被陸靜姝截斷了,笑著道,“前面就是銀杏林了,表姨母喜歡這落葉,一點兒沒讓奴婢打掃,其中一棵聽聞有百年的樹齡。”

明明是蘇錦失態,蘇沅為大局不曾還嘴,可自家妹妹卻不知好歹要插一腳,陸靜姝哪裏準許,這妹妹是被陸靜英帶得太過囂張了!可父親說,威遠侯府早已不比往年的顯赫,言行舉止更該謹慎,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們兩個弟弟都還小,作為姐姐自該做個榜樣的。

像陸靜妍這樣哪裏行?她狠狠瞪了一眼。

難得看姐姐如此,陸靜妍再不敢胡亂發話。

一行人前去銀杏林中。

還未到冬日,但銀杏葉已經有些許落的下來,鋪在地上被陽光一照,仿若是黃金閃閃發亮,姑娘們看得目不轉睛,尤其是中間那株巨大的銀杏,樹幹粗壯的幾個人都抱不住,更是引得姑娘們圍在旁邊,擡頭觀賞。有些興致大發,甚至當場做起詩詞來。

一派的熱鬧。

耳邊喧囂,蘇沅不由得想起曾經韓家舉辦的宴會,便是有多次在這裏,此地在冬日更是美得驚心,不過韓如遇卻喜歡另一株銀杏樹。有回他使人搬了書案在樹下寫字,讓她在身邊磨墨,周遭安靜,微風拂面,陽光溫暖的曬下來,日子好像春花般的美,可她念及母親,卻落下了淚……她已經再難以心安的享受所有的喜樂。

亭子裏,陸嶸同韓如遇在說話。

“你不是有一方洮河的綠石硯臺嗎,你賣給我好不好?我給你三百兩銀子。”陸嶸懇求道,“我找遍了京都都不曾見,錦妹妹偏喜歡,其實我們家原本也有,但是父親給了那混賬……”陸策年幼時,陸煥揚非常喜歡他,什麽好的都不吝嗇,“要不然那東西就是我的,你看怎麽樣?或者我拿紅絲硯臺跟你換?你就幫幫我吧!”

聒噪十分,韓如遇眉頭擰了擰,側頭避開他的口氣,眸光落在遠處一棵小小的銀杏樹上。

前陣子刮大風,有棵銀杏已經腐朽了禁不住倒下來,這塊地方一下就空落落的,破壞了景致,韓夫人覺得難看,他卻起興致吩咐小廝買了銀杏親手種在這裏。

姑娘們的嬌笑聲飄來,他一下發現了蘇沅。

她穿著月白色芝草紋的素裙,正安靜的看著一棵銀杏,容顏在光下有些模糊,但不知為何他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悲哀,如同那日在吳城子畫前,無法言喻的深沈。

小小年紀,倒不知為何?又不像叔父一生多劫命紙薄,韓如遇的念頭閃過,忽地轉頭看向陸嶸:“你突然拉我過來,是不是為了看蘇家二姑娘?什麽買硯臺,在哪裏說不好?”

他拂袖而去。

陸嶸貪婪的多看了蘇錦一眼,她今日穿著真明艷,比牡丹花都好看,只見韓如遇拔腳走了,急匆匆追上來:“你反正也要娶妻的,這麽多姑娘從中挑一挑有什麽不好?再說這是你家,你怕什麽呢,這亭子與銀杏林隔了湖泊也不算內宅。”

若是母親聽見,只怕再也不準他去陸家了,搭上陸嶸這種人!

韓如遇淡淡道:“那硯臺是祖父送我的,我如何會賣你?你實在想要,不如去城西看看,有一家鋪子可能有。”

陸嶸問了鋪名,連忙就走了,說要去準備銀子。

為個姑娘如此神魂顛倒,韓如遇眉頭擰了擰,實在想不明白。他天生聰慧,五歲就得了神童的稱號,八歲中秀才,寫得詩詞有人重金相求,很早就在江南揚名,到得京都又不曾有誰越得過,姑娘們親睞,夫人們喜歡,哪裏能理解陸嶸這種心情?

“公子,夫人叫您前去,說從荊州來的張夫人要見見您。”小廝來稟告。

韓如遇要不是怕陸嶸當著眾賓客的面相纏,耍滑丟臉,也不會隨之來亭子,便是快步往前,同時吩咐小廝:“下回陸家大公子有事求見,一概說我沒空。”

小廝應聲。

韓家的宴會一直到下午才結束,老夫人同韓夫人話別,領著兩個孫女兒回去,臨走時,照雪低下頭輕聲說得幾句,老夫人臉色一沈,但並未說什麽,由照雪扶著上車。

到得垂花門口,老夫人說疲乏了,便是叫蘇錦蘇沅各回各的院兒。

正好有事情,蘇沅急匆匆往回走,心想一定要找個辦法去勸阮直,誰想到剛入院門,萍兒笑著迎上來道:“姑娘,剛才阮公子使人捎話兒了,說叫鐘大夫看過了,老太太沒什麽大事,就是些小毛小病,稍許調養下就好。”

蘇沅大大松了口氣,問道:“什麽小毛小病說了嗎?”

“就說是腰腿痛,大抵年紀大了都會得,還說老太太的身體在這種年紀算是很硬朗的了。”

沒有什麽氣虛血瘀嗎?前世老太太開始也是腿腳不便,後來有一天就臥床了,母親十分擔心,父親請鐘大夫去看,當時也說調養就好的,但九月初,突然就說不行了……蘇沅在這裏記憶模糊起來,母親到底是聽誰說不行的,她只記得去看母親,母親急慌慌的求老夫人,提到氣虛血淤,神智不輕。

母親那天出事,老太太很快也跟著去世了,父親處死了幾個人,沒有誰再提起這件事,蘇沅不由自主的在門口左右踱步,焦躁不安。兩世都是鐘大夫看的,鐘大夫明明把病情說得那麽輕,怎麽前世,老太太後來的病會那麽重,以至於母親急著要去見最後一面?

寶綠驚慌道:“姑娘,您怎麽了?”

蘇沅卻突然揚眉,掉頭往外走。

她終於想起來了,是伴木與誰說老太太不行了,母親才要去晉縣的,但伴木是跟誰說的?好像他們說話時被母親聽見了,但她那時候只顧著自責,悔恨的恨不得死去,哪裏會去想這些?今時今日重新回顧,才發現這事兒透著古怪,難怪伴木有一日又被父親叫去問話。

只是父親日漸消瘦,小小一場病就奪去了他的命,她先後失去雙親,眼前從此黑了般,再也無法振作。

胸中好像激蕩著什麽,又痛又熱,蘇沅走得飛快,一步不停,在月亮門那裏竟是差點與一個人相撞。

她踉蹌收步,他穩如泰山,似乎早就聽到有什麽人走來,側身相讓,只是沒想到,這橫沖直撞的竟是個小姑娘……眉如遠山,膚似白雪,桃花般的明眸裏,烈焰灼灼,好像能燒傷了人。

兩個人對峙中,蘇沅發現是陸策,一時驚訝極了。

陸煥揚不是命人去找他嗎,這個人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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