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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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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蓮一

“澤玉上神,那象姑館的謝欽又來找你了!”

澤玉尚在睡夢之中,忽然聽到這麽一句,嚇得立時驚醒,睜眼一看,一個眉清目秀的仙侍立在她塌邊,正在輕輕喚她。

要是往常,就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叫澤玉起床,但是今日情況屬實特殊。

那象姑館的謝欽也忒無賴了些,澤玉不就是前幾次酒後誤事,不小心將他睡了,恰恰那天她身上錢沒帶夠,便想賒賬。

偏偏那謝欽,長得不是一般二般的俊俏,但心也不是一般二般的黑。

他非說那是他的第一次,價錢肯定是不能低的,而且賒賬絕無可能。澤玉無法,雖說她也是頭一遭,也只能暫時將自己吃飯的家夥引仙筆抵給他,隨後在拿錢去贖。

但是在澤玉這裏,計劃一向趕不上變化,她好不容易將錢湊齊了,準備去將筆贖回來,偏那南極仙翁又邀澤玉推牌,澤玉手癢,心想去贏些回來還能將她執涼殿後半月的開銷給解決了。

誰知那日澤玉厄運當頭,一輸再輸,不僅將好不容易湊齊的贖款輸完了,還倒欠南極仙翁幾千兩銀子。

澤玉的運氣,屬實不好。

那謝欽左右等不到澤玉拿錢來贖,竟直接上仙京堵她!連著今日已經是第三次了。

謝欽那凡人也忒不識好歹了些,澤玉一介上神,年近萬歲,還能少了他的錢不成?

澤玉轉念又想,依著她在仙京的名聲,謝欽怕她還不上賴賬也實屬正常。

她是個無惡不作的神官,資歷老卻為老不尊,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是以臭名遠揚。在仙京沒甚朋友,只有那幾個牌友來往。

澤玉梳洗完畢,打開房門,謝欽那廝正立在院中,一身黑衣落拓,面容雋秀,漆黑的眸子宛如一眼深不見底的幽泉,他見澤玉走來,展顏一笑,恍若春風拂面,令人心情愉悅。

不得不承認,謝欽是那象姑館中最好看的男子,甚至在這仙京都找不出來比他更好看的了,否則澤玉也不會酒後失德。

見他笑了,澤玉也跟著客套一笑:“謝公子快坐,等急了吧?”

謝欽便坐在石桌旁:“我也剛來,此番來找上神是想將前段時間的賬務清算了。”

澤玉就一邊給他倒茶一邊賠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謝公子此番來的用意,這樣吧,你在寬限我三天,三天之後,我一定將銀子送來,如何?”

謝欽正要端茶,澤玉十分有眼力見的將茶杯遞到他手邊,十足的狗腿模樣。

謝欽抿了一口茶水,眉梢微挑:“可是,這帳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欠,上神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不容易。”

他又要將茶杯放下,澤玉很是貼心的接過,拿在手中:“是是是,拖欠是我的不是,但是謝大公子,我也確實是沒辦法了,你再寬限我三天,就三天,我保證把錢湊齊。”

“一天。”

“兩天!就兩天!”

“那就現在吧。”

“好好好,就一天,明兒我一定把錢給你送過去。”

謝欽滿意一笑:“是了,上神懂的我們這些凡人疾苦才好,若是明天你還是拿不出錢的話?”

澤玉問道:“該當如何?”

謝欽笑得極其溫和,澤玉見了,卻平白覺得後脊發涼,謝欽向澤玉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些。

澤玉笑著搖搖頭,但見他表情有些不耐,澤玉急忙上前。

倒不是澤玉怕他一個凡人,她名聲雖差,但也從來沒做過欠花賬的這等驚世駭俗的丟臉之事,她是怕這凡人不知好歹到處宣揚,到最後她那僅存的顏面便半點不剩了。

所以澤玉對他很是客氣。

澤玉將耳朵湊到他跟前,謝欽輕飄飄道:“到時候,上神如何欠我的,便如何還回來。”

這廝!

委實過分!

澤玉耳根微紅,但極力忍下了,她看著謝欽離去的背影,能想象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澤玉氣得口幹舌燥,將手裏的茶水一飲而盡。

仙娥過來收拾茶盞,小心翼翼道:“上神,你手裏那杯茶是被謝公子喝過的。”

澤玉:“——”

——

過了片刻,到了上早朝的時間,澤玉便道:“給我準備準備,我今兒個去上上朝。”

那仙娥目瞪口呆。

仙京誰人都知,上神澤玉一向懶散,十次早朝有十一次都是不會去的,今日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錯了。

金搖殿。

推開流光溢彩的沈重門扉,郁澤的仙氣迎面拂來,使人神清氣爽。武德星君今日起晚了,險些誤了早朝。

武德星君小心翼翼移到自己的位置上,見主位上天君還未來,他暗自松了口氣同時瞥見一抹不同尋常的碧影。

武德星君心想:許是還沒睡醒,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繼續看去,沒錯!就是她!

一向以散漫著稱的上神澤玉今兒個竟然來上朝了,這可比天後宮裏養的那只小香豬會上樹新奇多了!

澤玉的神階高,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背後的一幹神仙交頭接耳,私語不斷。武德星君側耳一聽,說得盡是些澤玉往日的不羈作風。

即便背後被說得唾沫橫飛,澤玉上神仍舊立得筆直,巋然不動!

武德星君不得不暗嘆,到底是經常站在仙京輿論頂端的澤玉上神,定力比他們這些小神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就在這時,陣陣仙樂響起,夾雜著數聲鳳凰清啼。眾仙噤聲,空氣中起了數層無形的漣漪,更清郁的仙氣瞬息傳遍整個大殿。

方才還空空如也的正位上出現一個中年男子。天君面容沈俊,神色甚是和藹,看著平易近人,但眸中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久居高位的淡漠和睥睨。

眾仙忙收斂形容,俯身齊拜,朗聲道:“拜見天君。”

天君目光掃過整個大殿,最後在澤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微微頷首,眾仙會意,便直起身。

武德星君上前一步,朗聲道:“啟稟天君,近年來血域魔物越發猖狂,漸漸侵入人族地界,已有數人因此喪命,若是再置之不理,後果不堪設想!”

百年前,血域還只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城鎮。後來一夜之間,全城百姓橫死,生靈絕跡,仙京得到消息派人前去時,城中被一股極煞霧氣包裹,即便是修煉得道的神仙也難以久待。

近些年,霧氣漸散,血域不知怎的生出許多魔物。起初只在裏面相互爭鬥,數量越來越多後,便逐漸擴散到人族地界,擾人性命。

“血域毗鄰玉奴國,說起來還和澤玉上神有些關系,反正澤玉上仙熟門熟路,不如讓她去收覆血域?”

說話的是寒珊上神,與澤玉同為掌管天人合同的上神。

掌天人合同者,於人族妖族鬼族中尋仙緣極佳者,點為準仙,之後再試用六百年,判斷去留,以壯大仙門。

在掌管天人合同的一眾上神中,最突出的莫過於寒珊上神。麾下準仙近百,各個天資聰穎。寒珊上神待人一向溫和,唯獨對澤玉冷眼相向。

眾仙不知兩人有過什麽糾紛。有人猜測,寒珊雖然業務能力過硬,麾下準仙近百,手中掌管的是一小塊合同,最大的那塊天人合同在澤玉手上。

掌天人合同乃是上神最高的榮耀,可點化準仙,窺凡人命途,當然面積越大,作用越高,寒珊上神麾下準仙數繁,他們的名字早就將天人擠得縫隙不留。

寒珊上神曾向天君提出和澤玉交換天人合同,天君不知以什麽理由拒絕了。向來敬業負責的寒珊上神很長一段時間沒去上早朝。

若是論資歷,澤玉確實比寒珊上神老上許多。可澤玉一向懶散,麾下只有三個準仙,質量也不盡人意。早朝更是不見人影,澤玉平日裏吃喝嫖賭無不精通,眾仙私底下給她封了一個稱號:仙京之恥!

所以寒珊不服,也是情理之中。

寒珊上神話一出口,殿上就寂了下去。

玉奴國那段公開且隱晦的往事算是仙京的一段密辛,人人對此閉口不談,而今突然被扯到臺面上來,一時之間,無人回答。

殿中只有輕如薄紗的祥雲上下浮動。

眾仙的目光朝澤玉看去,那道足矣傾城的背影一動不動,穩如泰山,眾仙心說,果然是澤玉上神,好定力!

又一個掌管天人合同的上神上前一步道:“人族謝景深,還是萬年難遇的好仙緣者,早已經除去肉身,修為可與諸位比肩,只是性格古怪。我數次下去相請,想將他的名字記在天人合同上,都被他拒絕了。”

又一仙道:“可是淩月樓的樓主?”

“正是!”

“此人確是不遇奇才,又頗有仙緣,我聽聞妖族有意以尊位厚祿請他入族,此人若是加入妖族,對於我族,可是大為不利!”

“是啊!”殿中響起一陣附和聲,看來謝景深的威名早已傳遍仙京。

提出話題的上神繼續道:“我請他不來,無非是我能力有限,不如將此事交於寒珊上神,也好萬無一失,為我仙族開枝散葉。”

寒珊的嘴角彎成一個弧度,和藹一笑:“我麾下數百準仙,每天為他們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精力管這個淩月樓主?我看澤玉上神向來閑散,不如讓澤玉上神去!”

眾神看戲一般,想知道澤玉接下來作何反應。

沒想到,澤玉仍是以不變應萬變。仙風陣陣,連她的衣角都不掀起半分!

“澤玉,澤玉?澤玉上神?”

天君逐漸加大聲音,澤玉猛得驚醒。夢中她還在和月老一幹人推牌九,正在要緊處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醒來一看她正站在金碧輝煌的金搖殿,她到底還是起早了不習慣,竟然聽著聽著睡著了。

澤玉定了定心神。發覺許多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她擡頭,發現天君也看著自己,方才叫她的,莫非是天君?

見澤玉睡意朦朧,天君暗自嘆了口氣:“澤玉,將你的引仙呈給我看看。”

引仙乃是澤玉書寫天人合同用的特殊的筆。每位上神的筆各不相同,在上面可以看到筆的主人點化準仙的數量,以及準仙在仙京的所作所為。

天君要看澤玉的引仙,就和學堂裏的夫子檢查作業一個道理。

澤玉遲疑片刻,道:“啟稟天君,引仙被我弄丟了。”

澤玉聲音不大,在場的眾仙卻聽得清清楚楚。眾仙皆驚,書寫天人合同的引仙竟然被弄丟了!不知是真的丟了,還是怕天君看到她那幾個不成器的準仙故意說的。

在場暗暗擔憂的有,幸災樂禍的更甚!

唯有澤玉一臉平靜。

殿中默了片刻,天君道:“謝景深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三個月內,我要看見他的名字出現在你的天人合同上,還有血域,你一並解決了。”

澤玉俯身應下。

後面的事澤玉記不太清了,因為她又迷迷糊糊打了一個盹。

散朝後,澤玉剛走出金搖殿,南極仙翁身邊的小仙童就迎了上來,彎身施禮道:“上神,仙翁已經將桌子湊齊了,就等您過去呢?我剛去了執涼殿找你,沒想到你今日竟然來上早朝了。”

澤玉本想回執涼殿睡個回籠覺。見南極仙翁誠意相邀,又想起她還欠著一大筆債務,要是她能去贏回來,何樂而不為,她也不能總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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