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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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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

薩滿或是上下代傳承或是天生神授,他們和這座山脈血肉相連,是安嶺的守護者信奉者,不至於祟氣遍布還發現不了端倪。特控部又長期和薩滿部落保持聯系,薩滿有特控部的聯絡方式,出了問題也不會沒有一點動靜。

“上次巡查組過來好像是在六月份,這都過去小半年了。”周南池越想越悚然:“該不會是部落那邊出事了吧?”

薩滿所在部落直線距離距水庫不遠,真要開車過去卻要繞一大圈。天色變換幾番,蒙蒙昏暗下,撮羅子暗黃色的尖頂掩映在周圍樺樹下,馴鹿被綁在一旁晃著身體慢慢搖動鈴鐺。尹青嵐在多年前到處跑,也曾來過一次安嶺。她從車下走下來,對面一個正在水盆裏洗菜的年輕姑娘停住動作,明亮溫柔的棕色瞳仁好奇地朝三人看過來。

“這裏現在不住人。”姑娘穿著連衣裙,外面罩著坎肩,俏麗的像樺樹林裏的野鹿。她把尹青嵐等人當做是過來旅游的游客,說道:“回去吧。”

尹青嵐停下,從口袋裏拿出特控部證件:“我們來找你們的薩滿。”

這姑娘認得特控部的證件,她微微張嘴,放下手邊洗的蔬果旋身飛快跑進最中間的一座撮羅子中。過一會她出來了,面上笑容熱情爽朗:“進來吧,我給你們當翻譯,我額沃聽不懂普通話。”

“好。”尹青嵐走上前,她聽到這個姑娘對薩滿的稱呼:“額沃?你是薩滿的孫女?”

“是,你們也來的真是時候。”姑娘掀起毛氈毯,笑道:“快到十一月,我們剛好從外面回來陪額沃準備豆餅,不然你們就算找到額沃也聽不懂她說話。”

這姑娘叫做阿依娜,現在這個營地裏除了她和她額沃,還有她的父母和哥哥。下午去鎮子上采買了,估計也快要回來。

撮羅子裏面不大,但很暖和。墻上掛著綴有十二條寬條帶的神裙,石頭堆裏燃著旺盛熱烈的火焰,架著鐵鍋,鐵鍋裏的麅子肉散發出陣陣香味。火堆邊上坐著一個很蒼老的婦人,頭上裹著明亮鮮黃的布,眼中凹陷,看過來的目光很平和。她手中握著粗木拐杖,朝著阿依娜招手說了一句什麽話。

阿依娜給三人各盛一碗湯,拉上毛氈毯在老人身旁坐下:“想問什麽就問吧。”

尹青嵐道:“山上出了狀況,你額沃身為薩滿,有什麽發現嗎?”

阿依娜轉過頭用部族語言轉述。薩滿的眼睛閉上了,緩緩搖頭,開口低聲說了些什麽。阿依娜道:“我奶奶身體不好,已經很久沒有接通山神神諭...是發生什麽了嗎?”

光亮的火焰在尹青嵐瞳仁裏躍動,她註視著對面蒼老的婦人,說道:“山的另外一邊有一個水庫,裏面突然出現祟氣,讓鎮子很多人生了病。”

阿依娜驚訝起來,轉過身對著薩滿說話。尹青嵐一直看著薩滿的眼瞳沒有移開視線,就在那一瞬,她看見眼前老人極其緩慢地眨眼,目光垂落到了地上。

阿依娜:“我額沃說,山神沒有降下指示。”

“好,那我們回去再查查。”周南池接到尹青嵐的眼神,憨憨地笑起來:“那個,現在天晚了,我們回鎮上估計要到半夜。我看這邊有出租的木房,能不能讓我三個租一晚上啊?”

“可以啊,裏邊有電,就是枕頭被子都沒套好。”阿依娜看不出來平靜下的詭秘暗流,高興道:“我去拿鑰匙。”

“誒,好!”

尹青嵐站起來對著蒼老無比的薩滿點頭,掀簾子出去了,段玦緊隨其後。門簾放下的瞬間,他從口袋裏拿出柳木小人扔在地上。細細的陰氣進入眉心,小人在段玦的註視下打了個不甚明顯的哆嗦,乖乖站在原地不動。

這山裏用水不太方便,得到旁邊河裏去提。尹青嵐坐在屋子外,段玦脫去大衣,純色的高領毛衫讓他深邃的眉眼柔和下來,整個人透著慵懶。他在鍋裏把水燒熱,倒在盆裏端過來給尹青嵐洗腳。動作熟練得很,以前在五方觀裏做貫的事他一件也沒忘。

尹青嵐脫掉鞋襪,蒼白泛著點紅的腳在椅子上搭一點點邊。她看著段玦走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水裏浸濕,耐心地調試水溫。很神奇,時隔多年,這種兩人少年時才有的相處方式再次出現。尹青嵐以為自己最起碼會感到不習慣,但實際上她沒有。就好像段玦從來沒有離開過、兩人從來沒有百年分別。

她把冰涼的腳泡在溫熱的水裏,段玦走過來,自然地牽起她的右手,兩指搭在脈上往她體內輸了一點陰氣。尹青嵐泡的很舒服,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不少,心情不錯之下也就沒搭理他的動作。

段玦勾唇,桃花眼直直盯著尹青嵐,安靜地在她手腕上按一下,力道有點重:“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你用靈氣的時候不會像以前那麽疼了?”

尹青嵐沒覺得,疼就是疼,疼起來不分輕重:“什麽意思?”

“你斷掉的靈骨和經脈比上次長好了一點。”

尹青嵐坐直了,閉上眼透視自己體內。經脈靈骨還是有密密麻麻的細微裂痕,她沒瞧出什麽不一樣。就在這時候,周南池拎著水桶滿頭大汗跑過來,人到跟前已經氣喘籲籲,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我看了我看了,這附近的河裏沒有祟氣......會不會就是水庫那邊出的問題?”

“薩滿在說謊。”尹青嵐踢踢水面,把腿盤在椅子上用紙擦幹腳面水珠:“她有話瞞著我們。”

“啊?為什麽?”周南池一楞一楞,但他對疑似和常雲珈那怪蛇有過一段故事的尹青嵐充滿莫名信任,絲毫不懷疑她話的真實性:“難道這祟氣就是她搞出來的?她都這把歲數了為什麽要這麽做?”部落薩滿向來與世隔絕,和外面鎮子上的人也沒深仇大恨,幹嘛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這就是事情古怪的地方。對於薩滿而言,安嶺、部落和馴鹿應該就是世上最重要的東西,甚至遠超他們自己的生命,薩滿沒有理由任由祟氣在安嶺上蔓延。

尹青嵐坐在月光下面,整個人被渡上一層玉輝。她想了想,記起這部落駐地上邊好像有一個山谷:“上面有一個山谷,裏面有一口泉水,是部落的禁地也是祭祀的場所。等會你在屋子裏待著等耳報神回來,我們去那看看。”

“好,”周南池點頭,有點好奇地問道:“您怎麽知道上面有禁地?”

“我以前來過這裏,那時候守山薩滿還不是現在這個,他帶我進去看過。”尹青嵐不欲多言,穿上襪子套上鞋轉身進屋。

尹青嵐等到半夜一兩點才和段玦出發。薩滿禁地不是那麽好進的,山谷位置隱蔽,外面還有一層古怪的保護罩。一旦踏入那層看不出的保護罩,整個人的靈力運行都會變得無比緩慢,心口還會發悶。

上次尹青嵐過來是跟著部落上一任的薩滿,那是一個高瘦年邁的老人。他很有遠見,知道自己能留下來侍奉神明而族人不行,族人永遠在大山裏並不是一件好事。也知道尹青嵐的身份,看得出她身上極其濃郁的靈氣。

那是很純然的靈氣,薩滿相信有這樣靈氣的人是為神明喜愛的善良之人。他帶尹青嵐了解部落了解薩滿巫術,尹青嵐則出錢出力,幫著半原始的部落族人在外面找到了謀生的辦法。

可惜這一次故地重游,景象卻大為不同。

尹青嵐有點訝異的看著那一口接近枯竭的泉眼:“怎麽會枯竭?”這口泉連著安嶺底下,千百年來源源不絕。上次她來時泉水彌漫大半個山谷,甘甜清潤。可現在巖石裸露在外,泉水只剩下可憐的半米寬,渾濁一片。

她走上前蹲下來,仔仔細細看著那半凹陷的深坑。泉水就是臟了點,裏面倒也沒有別的東西。不經意擡頭,尹青嵐視線在對面停住了。

對面光|裸的巖石壁下,好像有一個一人高的洞口。

上次尹青嵐過來只站在泉邊往裏看,泉邊布滿裊裊水草野花,對面掩映在泉水和崖壁陰影之下,他沒看見這裏還有一個洞口。這泉水就好似從這突然出現的洞穴裏流下去了,只留下淺淺可憐的一捧。

尹青嵐踩著布滿黏糊苔蘚的巖石,一步步朝著洞口走去。段玦把手持纏在手腕上,半扶在尹青嵐腰側,開口道:“柳木童說那薩滿出門了。”

尹青嵐回頭,夜色寂靜中兩人視線交鋒。尹青嵐抿唇,撤回步子同段玦離開山谷。兩人往山道外走,借著夜色和樺樹隱藏身形。在如水月光下,尹青嵐看到年老薩滿穿上了神裙,頭戴羽毛冠帽,步履蹣跚走向禁地。

果然是有問題。

尹青嵐皺眉,正想著到底怎麽回事,突然腰間多了一只環在腰間的手臂,整個人都被段玦拽到身邊,肩膀狠狠轉上他堅實寬闊的胸膛。

與此同時,冰涼如鬼魅的男聲突兀響起,輕柔低啞:“你們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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