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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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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

人已經抓到,合棺葬術就算是告一段落。謝行川和殷家的幾個人被陰山派痛痛快快地交給湘西特工部處理,兩邊頭回合作得如此順暢。

尹青嵐等人馬上就要回申城,殷闌風感激他們救下殷逢玉,有心要留他們多待幾天。

“湘西風光很好,這幾天大家過來都在處理事情,沒到處看看,有點可惜。”殷闌風笑了笑:“留幾天吧,我帶大家好好轉轉。”

尹青嵐活這麽久,世間的景色已經看過許多,不怎麽感興趣。她搖頭,想了想,卻又說道:“我想去看看你祖奶奶。”

尹青嵐與殷如皎有交情,殷闌風自無不可。

其實在殷如皎走後幾年,尹青嵐到了祭拜的節日還會過來瞧瞧。後來殷如皎的兒子也去世了,孫子輩沒見過奶奶,和尹青嵐也不甚親近,尹青嵐才漸漸不往湘西這邊跑。

本來嘛,過去這麽多年,殷如皎說不定都投胎轉世了。就算沒有,殷如皎也不是個拘於繁瑣禮節的,泉下有知也不會怪她。

殷家祖墳在一片山上,尹青嵐不陌生,跟著殷闌風一路走過來。因為要祭拜祖奶奶,殷逢玉也特地從學校裏趕來,跟在她身邊的還有謝楚稷。

謝殷兩邊關系算不上好,最起碼沒好到謝家人來殷家祖墳祭拜的程度。

見著謝楚稷跟過來,尹青嵐難免多看兩人一眼。也不知道兩個小輩是什麽關系,殷逢玉對謝楚稷從來不假辭色,謝楚稷對人情生疏不在意,卻唯獨黏著殷逢玉。

段玦悠悠跟在尹青嵐後面,眉眼英俊,深色大衣修飾出修長挺拔的身形,貴氣風流。他也看到了謝楚稷,腳步突然慢下來。

等尹青嵐走遠,他挑眉轉身看著謝豐的後人,扔出一句話:“謝豐是什麽時候死的?”

他這句話來得沒頭沒腦,謝楚稷把視線從殷逢玉身上移開,有瞬間的茫然:“啊?”

“…好像是五十多?”

段玦眼中含笑,笑意淺薄,活像是一層裹著蜜的刃:“什麽時候娶的親?”

“沒。”謝楚稷搖頭:“他沒結婚。”

段玦臉上的笑容倏忽淡掉一點,褪去那點習慣掛著的笑,他面色蒼白,眉眼深邃,看起來很不好惹。

殷逢玉不知道段先生為什麽突然掛臉,有點不安,扯著謝木頭的衣服往後退了一步。

段玦是不高興,但只不高興了一會。

謝豐固然不是什麽好東西,裝得人模狗樣,仗著與尹青嵐相識早、年歲又相仿,有事沒事在他面前顯擺。

他見過謝豐與尹青嵐並肩站在一起的場景,站在眾人面前,看起來登對又刺目,仿若一塊烙鐵把他的心燙的緊皺,酸澀嫉恨。

而他看謝豐不順眼,謝豐看他也亦然。陰山派天才心高氣傲,在段玦接手段家之前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段玦。

兩人只要見面,暗地裏是針尖對麥芒,活像是兩只大型野獸圍繞領地相互試探。兩人都沒想過要遮掩,不少人都能看出來其中的微妙。也就尹青嵐那時候天天忙的腳不沾地,顧不上身邊小孩和合作夥伴的氛圍情緒,一直都沒有發覺。

死得好。

段玦眉目舒展,心中舒暢,臉上重新掛上笑幾步跟上尹青嵐。

尹青嵐來看殷如皎,其實也就是放一束花澆兩杯酒。她看著故人後輩,壓下心中感懷,說道:“和特控部的協議都定好了?”

殷闌風點頭:“是,重新劃了區,各邊都會加派人手看顧。”

靈氣覆蘇是瞞不下來的,民眾遲早得知道,目前需要的就是一個平穩的過渡。

尹青嵐繼續說道:“那天謝行川說的話你覺得怎麽樣?陰山派裏估計這樣想的人不少。”

“想活命可以不修陰山術法。”殷闌風沒說什麽,淡聲道:“既然選了就別後悔。”

“靈氣覆蘇後你們不會再像以前那麽困難。”尹青嵐勸慰道,她還有一個想法:“那兩個孩子都很好,可以讓他們掛在特控部名下,出去辦事鍛煉也方便。”

這話說得有道理,殷逢玉和謝楚稷就在旁邊,都是欣然應允。

特控部眾人的行李已經由賢惠的紙人收拾好了。山靈喝過尹青嵐的血,嘗試過什麽叫做醉生夢死,徹底纏上了尹青嵐,說什麽都要和尹青嵐一起走。尹青嵐沒辦法,查過古籍確定只要山還在,山靈離山體遠點不會有事後才帶著它上飛機。

山靈就是這點好,不像普通貓狗寵物要托運,趴在尹青嵐肩頭就過了安檢。尹青嵐來的時候機票由特控部報銷,這次回去由殷闌風買單,大手一揮五人通通坐進了頭等艙。特工部眾人都不缺錢,但也沒有財大氣粗到在出行上花錢享受,也都是頭一回坐頭等艙,樂滋滋掏手機拍照。

尹青嵐開心不起來,她暈車暈飛機,帶上眼罩就睡覺。到飛機快落地的時候才醒過來,要了一杯熱茶喝。

她低頭,感覺肩膀處被人碰了碰,鼻端嗅到一點浮動暧昧的香水味。

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尹青嵐座椅外,手上拿著一張燙金名片遞過來。

“您好。”男人風度翩翩:“我是華影娛樂的經紀人,這是我的名片。您條件非常好,有興趣進入娛樂圈嗎?”

娛樂圈。

尹青嵐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她在手上這張燙金名片上掃過一眼,連這人的名字都沒看清楚就把名片還給他:“沒興趣。”

男子也知道坐頭等艙的都多有點錢,但娛樂圈是名利場,來錢快待遇好,平日裏眾星捧月,很少有人會不心動。何況華影娛樂是國內首屈大公司,他手底下帶出來好幾個影帝影後,也就沒想到尹青嵐會語氣平平果斷拒絕。

好歹也是對你美貌的肯定,激動一下也好啊。

男人沒再繼續強求,有些遺憾地收回手。一轉頭,看見隔壁座的段玦又是一驚,下意識又想把名片遞上去。

段玦不清楚什麽叫做娛樂圈,只當這男的來找尹青嵐搭訕的,眼神有點冷。男人一楞,覺得自己脊椎骨有點發涼,立馬識趣地把手收回去,坐回自己位置上不說話了。

飛機沒過多久就落了地,特控部派來接機的人也都已經到了。

尹青嵐看到王宥親自趕來接機的時候還有點驚訝:“你怎麽過來了?這兩天不忙?”

“還能不忙?我都要忙死了。”王宥坐在駕駛座,透過後視鏡看段玦,躊躇一會說道:“是這樣,剛剛部裏來了幾個人,說是段顧問的...親戚,想見段顧問一面。”

親戚?

“對對對,上邊打過電話。跟著來的還有南洋的術士,過來商議事情的。”

段玦挑眉。

尹青嵐抽出他手底下的豬豬抱枕放到自己腿上,給剛醒過來兩眼一抹黑的段玦科普:“段家建國前搬去國外,大部分產業都在南洋。因為你,他們知道玄術界,在國內和南洋術士之間牽線搭橋,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地位比較特殊。”

打仗時那群姓段的還捐錢買過不少國債,也算愛國華僑,特控部這邊多多少少給點面子。

“見我幹什麽?”擱在兩人之間的抱枕被尹青嵐主動拿走,段玦很快就往尹青嵐那邊靠,看上起沒分多少心思在家裏人找上門這件事上:“沒感情,不見。”

段家在從前就是北地豪族,有錢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他們就連舊朝廷也有許多人脈。當初他回段家奪權,用的是非常手段,鎮壓的簡單粗暴,與其它人沒有半點血脈柔情。他入輪回道就是“死了”,留下的錢權也應該早就被底下人瓜分幹凈,現在找上門來又是要幹什麽?

擡祖宗回家?

王宥道:“靈氣覆蘇動靜大,南洋人這次過來估計是要和我們合作。段家這些年盤根錯節,和南洋政|府長在一起,也就派了人過來。”

其實都能猜到那群人為什麽來見段玦。

自家先輩總要見見,更何況這位先輩不是一般人,對於想要進一步在玄術界下註的段家來說,和這位祖宗打好關系是關鍵的一步。

段玦沒怎麽在意,瞧著尹青嵐嗯一聲:“見就見見吧。”

顧家人已經等在特控部,總共來了四個人,年級都比較大了,最老的一個都已經七八十歲。跟在這些人身邊的還有一個女人。

女人先是看看段玦,再又看看尹青嵐。

她身材高挑,一身亞麻編織裙,外面套著一件長外套。濃密的黑發垂在身側,眉眼深邃,睫毛濃翹,是典型的東南亞混血長相。挺翹的鼻尖上有一粒小痣,顏色有些深,讓它主人笑起來有一種野性的美麗。

尹青嵐的視線落在女人的手臂上,那裏正纏著一條雪白的小蛇,鱗片晶亮細膩,無端顯出一股柔媚,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轍。

這人應該就是王宥口中的南洋術士。

“別怕。”女人沖著尹青嵐眨眨眼睛,她會說中文,說的還相當不錯,沒什麽古怪音調:“它不咬人。”

尹青嵐輕輕彎唇,對她點頭,隨後就轉身和其它人一道出去了。

誠然段玦沒有叫她出去,但尹青嵐不想留下來聽別人的家事。

出門後沒走幾步,尹青嵐聽到身後傳來推門和一點輕輕的腳步聲。尹青嵐轉過頭,看著跟出來的女人。

註意到尹青嵐的視線,頌莎水紅的唇勾起,鼻尖上的一點小痣越發靈動。她伸手把垂落的頭發撥到一邊,視線劃過尹青嵐手腕上的銅錢,指甲一寸寸劃過白蛇光滑細小的鱗片。

“我叫頌莎,你叫什麽?”

尹青嵐對女孩子態度要溫柔許多,即使頌莎有些過分熱情。

“尹青嵐,青色的青,山嵐的嵐。”

頌莎眨眼:“好漂亮的名字。”

“謝謝。”

尹青嵐朝她點頭,隨後轉身離開。這回頌莎沒再跟上來,站在原地看著尹青嵐離去。

而在一門之隔的會議室裏,段玦徑直走到上面的位置坐下。下面段家人瞧他動作,心思繞了幾圈,坐在下面氣氛有些凝固。

最後是那個年紀最大的老人率先站起來。

八十多的人,遠跨重洋趕過來,站在下面向段玦鞠躬。這場面,讓任何一個不知情的看到多少都會覺得有點折壽。

“二叔。”老人顫巍巍道:“我是您五弟弟的小兒子。”

“五弟弟?”段玦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脖頸隨意地往後靠。聽了這話,他隱約有點印象:“我還在的時候,你爸好像也就幾歲。”

他摸著手腕上的手持:“你們找我幹什麽?”

“不知道什麽緣故,您當年沒上族譜。”老者嘆一口氣:“都是陳年往事了,您回來,我們就想讓您補上這個錯處。”

段玦當初是自己不願意上段玦族譜,現在他就更不感興趣了。

老者繼續道:“不知道二叔當時有沒有婚嫁,要是有,還得一起把名字寫上去。”

段玦手指重重一撥玉珠子,答應地幹脆利落:“好。”

他順手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張白紙,先是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又在旁邊寫上了尹青嵐的名字。字依舊是繁體,像兩叢枝繁葉茂的花,緊緊挨在一起,密不可分。

“你去加就好,南洋有點遠,我夫人不喜歡坐飛機,就不過去了。什麽燒香祭拜也都免了,有事找王宥就行。”

段玦說完就施施然走了,留下段家人在會議室裏面面相覷。

尹青嵐還不知道就這麽一會功夫,段玦就又給她按了個二叔母的名頭。她心情挺好,到王宥辦公室拎起呼呼大睡的山靈回到公寓。

外面再好都不如自己的家,尹青嵐一進屋,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松手讓山靈跳到一邊。她手臂傷口還沒好全,不能碰水,小心地用毛巾包裹才洗了澡。

尹青嵐穿著拖鞋慢悠悠走出來,從冰箱裏拿出果汁緩解飛機和車上帶來的暈眩感。

大概到晚上五六點的時候,她剛做好飯菜,門口就傳來了門鈴聲。

尹青嵐把手一擦,走到貓眼前往外看。

段玦那張臉湊得很近,朝她一笑,

尹青嵐不是很想開門,但眼瞧著門鈴聲就停不下來,她深吸一口氣,還是開門讓人進來。

段玦換上一次性拖鞋,進門走開始打量周圍屋子裏的陳設,聞到餐廳裏的飯菜香後也很自覺走到廚房拿出一副新碗筷坐下,夾起一片水煮肉扔進嘴裏。

“好吃。”

尹青嵐會做飯,段玦也會,以前兩人在五方觀的時候一人一天輪流做飯。

段玦一百多年沒吃過尹青嵐做的飯菜,尤為懷念。

尹青嵐坐下,給山靈切了一點水果蔬菜。段玦看著她,突然說道:“剛剛那些人說,要把我的名字加進族譜。”

尹青嵐有點疑惑:“你那時候沒進族譜?”

段玦一笑:“那時覺得沒必要。”

他是尹青嵐在大街上撿到的,初見時很可憐一個小孩,穿著破破爛爛,滿身臟汙,唯有一雙眼睛發亮發冷,縮在街角盯著每一個人看。

那時世道不太平,沒爹沒娘的孤兒滿大街都是。往常尹青蘭看到這些小孩會派發一點銀錢吃食,可這次她看著段玦的眼睛,卻心裏一動,停了下來。

一直到現在尹青嵐也說不出那一瞬到底是什麽感覺,就像冥冥中有誰在心裏推了一把,怦然而起的預感。

尹青嵐把手上拿著的油煎餅遞給段玦,油煎餅下面塞著一些錢。

段玦盯著煎餅和錢看一會,突然笑了。當時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孩給乖乖巧巧接過煎餅,甜滋滋地說吉祥話感謝漂亮大姐姐的善心。

尹青嵐有點笑不出來,因為她這會湊近了蹲在這小孩面前,卻發現自己看不透段玦的面相和命卦。

這著實是讓尹青嵐驚訝萬分。

她自天賦奇絕,一雙靈眼通靈破陣,識人斷卦。在遇到段玦之前,她以為她這輩子看不透的只會有她自己的命卦。

尹青嵐短暫猶豫一會,看著在啃煎餅的小孩,學著老道士的話術:“我看你天賦很好,是個好苗子。你知道五方觀嗎?往南邊一直走,走到山腳下就是。你要是願意過來找我,我就教你學本事,不用在街上住了。”

大約過了三日,小孩當真是找來了。

受了傷,坐在大殿前,見到尹青嵐就甜甜地喊姐姐。眉眼漂亮,沒有一點陰霾,看上去就很乖巧。

尹青嵐把人留了下來。

到後來她才知道段玦原本是北地富商段家的孩子。亂世,豪門世家中的家族糾紛甚至比普通人家更多。段玦母親先病逝,隨後就是父親。叔伯說是要把他送回南邊老家,實際上是準備解決掉這個爭家產的。

段玦聰明,半路上跳車逃出來一路流浪來到杭城。

尹青嵐用好苗子為由頭留下段玦,但她很快就發現段玦既沒有道家緣分也沒有佛門心性。她顧慮小孩心情,沒告訴段玦,最後還是段玦過來安慰她,說即使不能修煉術法,也能夠保護阿姐。

段玦著實是機靈的很。

他長大一點,知道尹青嵐身份特殊,玄術世家又與豪門大族緊密相連。他打著尹青嵐的旗號重新找回段家,沒幾年就迫使那群和他一個姓的人接受了他,後來幾年手上幾乎握著段家全部的錢權。

再後來,就是借著段家的勢力和尹青嵐的門面,一路摸索搜羅各方術法,發瘋一樣開始練偏門。劍走偏鋒,硬生生把自己變成玄術界頭號公敵。

說來也奇怪,段玦對於道法佛法一竅不通,偏偏對這些重陰偏邪的術法很有天賦。即使錯過了自小開始學的機會也馬上就有了成就。

尹青嵐看著如今的段玦,有點遺憾。

現在這人高高大大,極其混賬,遠遠不如小時候可愛,真是還不如不長大。

“吃完了?”尹青嵐看著空掉大半的桌子:“吃完了去洗碗,洗完碗你可以走了。”

段玦樂得能在這屋多留一會,挽起袖子跑到廚房洗碗,直到尹青嵐再算催促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回到隔壁屋子去。

接下來幾天尹青嵐都沒有什麽安排。湘西這一趟弄得她身心俱疲,這段時間只想好好休息。

她這個簡單的願望很快就落了空。

尹青嵐從烤箱裏拿出小餅幹,看著並排坐在沙發上的三個人,沒忍住嘆了口氣。

“嘿嘿。”祝阮菱拿過曲奇餅幹,幾口嚼碎眼下:“好吃。”

“行了,說罷,又是什麽事?”

尹青嵐沒忘記現在自己名義上算是這三人的老師。這兩天三人接到個新任務,據說緊急又棘手,他們忙活一天一無所獲才過來找尹青嵐。

學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過來搖人,老師自然是要給妥善解決的。

徐止一邊把小餅幹咬的咯吱咯吱響,一邊從包裏掏出一疊厚厚的文件擺在桌上。

“是這樣,前兩天隔壁市發生三起兇殺案,公安部門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就到部裏備案了。”徐止看過那兇殺案現場的照片,想了一下,默默放下了手裏的小餅幹:“我們看看資料也是覺得不對勁,可去現場勘察的時候又沒查出半點東西。”

尹青嵐接過資料翻看。

兇殺案,死的三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除卻第一具一句屍體被撕咬得不成樣子,後面兩具屍體都還算的上完整,就是少了一顆心臟。

如果說是有人蓄意殺人販賣器官,這血肉橫飛的場景又著實不像。

尹青嵐看著第一張圖片上那個男人斷掉的脖子,斷口很粗糙,很像是被鬼一爪抓斷。現在這種特殊時期,公安部門壓下消息,把這個案件送到特控部不是沒有道理。

“昨天我們去那兇殺案現場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半點鬼氣,幹幹凈凈的。”

這聽起來就有些蹊蹺。

尹青嵐看著短短幾天胖了兩圈的山靈站在茶幾上伸爪子向顧兆要餅幹吃,很快就拿定了註意:“我們下午去看看。”

尹青嵐要出去辦事,段玦自然也是要跟過來的。尹青嵐把山靈丟給王宥養,五個人開車離開申城,來帶了隔壁市。

三起兇殺案太過蹊蹺,公安部已經壓下消息。特控部和公安也已經做好交接工作,幾人下高速後就直奔兇案現場。

第一個受害人家庭普通,和老婆離了婚後一個人住在這間公寓。他的死太過慘烈,幾乎就是被邊撕邊吃,屋子墻面上都是血跡,光是看著就讓人觸目驚心。

現場只留下用筆畫出的幾個特定的點,受害者的屍骨已經被收拾幹凈。周圍門窗緊閉,透著一股不見光的陰冷。

但的確是幹幹凈凈,沒有半點鬼氣。

尹青嵐在這轉了一圈:“走吧,去下一家。”

第二個受害人的家離這裏並不遠,前後就隔兩條街。與先前獨居的受害人不同,這位家裏有妻兒。橫遭此次變故,妻兒精神收到巨大刺激,暫時回娘家去了。

第三個受害人的家依舊是不遠,這次是一個女孩,前天剛出的事。

三個現場看下來,都是幹幹凈凈沒有半點鬼氣。

尹清蘭推開窗戶,陽讓光灑進來,驅散這屋子裏的陰冷之氣。

墻上全是噴射狀的血跡,受害人雖然是被人挖去了心臟,可在挖去心臟之前更是被人直接割斷了脖子,所以濺了滿墻血。

轉了一圈,幾人先到附近酒店開了房間住下,商議這三起兇殺案。

“公安有調查這些人的共同點嗎?”

徐止點頭:“查了,沒有任何交集。”

不是親人,不是朋友,不是同學,也沒有任何生意場上的往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住的都挺近。

住的都挺近,說明兇手可能是區域作案。可是公安也到附近進行排查了,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

“還查了銀行流水賬目,都是老實本分的普通人。沒有大筆的交易往來和不明錢財,也應該不是什麽為錢殺人。”徐止把資料紙放回到桌子上。

段玦拿過那幾疊厚厚的資料紙隨便翻看了幾下,速度非常的快,然後抽出三張紙放在桌上:“念白畫廊。”

“他們都去過。”

祝阮菱湊過來看一眼:“是,公安也已經查過了。這家畫廊是這附近的一家網紅畫廊,常常在附近幾個小區做gg。這三家出事之前都去過這裏買過畫,但是數額並不大。”

也就七八百塊錢,那家畫廊老板很有名氣,這周圍很多人都去那裏買過畫。

買過畫?

尹青嵐皺眉,仔細回想起今天看過的三家人。好像墻面上確實都貼著一副山水畫。

她說道:“沒關系,反正我們晚上沒什麽事,就去這畫廊轉一圈吧。”

畫廊在這片小區後面的一條老街上,街上栽滿了法國梧桐樹。正是深秋時期,一陣風吹過來,那厚大的樹葉就簌簌往下掉,蕭瑟唯美。

畫廊的位置倒是挺顯眼的,晚上了裏面也有很多人。確實是一家網紅店,多是年輕漂亮的女孩男孩拿著相機在拍照。

尹青嵐五人的外貌都不錯,一起走進來很快就吸引了許多人的註意力。

段玦看到那些人拿起手機往這邊靠,眉頭微皺,輕輕一個響指打過去,一層無形屏障就落到了幾人身上。周圍人眼前一花,茫然地站在原地,很快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再也沒有朝他們這邊看過。

這畫廊有兩層樓,第二層不予開放。幾人在樓下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古怪。至於那些畫裏的內容,他們都沒什麽藝術細胞,看也看不懂。

尹青嵐走到安靜的拐角,看著前面那道用一個紅色伸縮線攔起來的樓梯口,沒多少猶豫,八枚銅錢虛影飛出,隨手在樓梯下面布下一個咒術。

在監控裏,幾人的身影停住了,一動不動,盯著拐角處的一副風景畫看。

段玦這幾天正好在被尹青嵐壓著普法,眉頭一挑,說道:“這不算是侵犯——”

“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尹青嵐打斷他,很不想聽他廢話,指指口袋裏的特控部工作證明:“我們是有證的。”

樓上沒人,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安靜很多。燈光昏暗,壁廊上擺著的也就是一些畫作,有些還沒有畫完。

剛走進這裏時,顧兆忽然遲疑了一下,擡頭向四處張望。

尹青嵐知曉他修佛,某些方面非常敏銳,問他:“怎麽了?

顧兆靜靜閉上眼,仔細感受了一會兒。剛剛突然出現的微妙預感就像一只縹緲的蝴蝶,很快就消失得一幹二凈。

他說不上來,便搖了搖頭。

轉了一圈,二樓仍然是沒有什麽東西。

幾人很快就走出畫廊,回到車裏。

車停在附近一個靜僻的小巷,後面灰色墻體斑駁脫落,上面滿是顏色沖擊造型誇張的朋克塗鴉。當初的創作者手法粗糙,黑色的噴漆在墻上劃拉出一個吐舌頭的歪斜圓臉,後面連帶著一長串英文臟話。

幾人站在這片不是那麽文明的現代街頭藝術前,被摻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涼意的夜風灌得手腳具麻,一片冰涼。

都還沒吃飯,徐止掏出手機查了查,花半小時去而覆返,給他親愛的同事們帶來了城南最香的豬腳飯。

尹青嵐伸手接過袋子,白皙修長的手指穩穩托著泡沫飯盒的底部。

幾人開著車門車窗,開始吃遲來的晚飯。這家店真不愧是享譽半個城區的十年老店,豬腳燉的爛熟入味,底下熱騰騰的白米吸飽了濃稠湯汁,一口扒拉下去,鮮甜滾燙的味道瞬間卷襲味蕾。

幾口飯菜下肚,尹青嵐身上開始有熱意,伸手拽了拽領口。

徐止嘴巴裏塞著一大口飯,說話語調有些含糊不清:“現在怎麽辦啊?”

祝阮菱盤腿坐在後邊位置上,開始翻平板:“那三家人都到這邊買過畫,這念白畫廊有很大嫌疑。”

尹青嵐看她:“他們買畫,有留下照片嗎?”

“有。”祝阮菱翻幾下,把平板從椅子縫隙裏遞給尹青嵐:“三家都有人拍照上傳過朋友圈,都是些風景優美的山水畫。”

尹青嵐擦幹凈手接過平板,看過這幾張聊天記錄截圖。

她看了一會,開始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又開始翻警察局發來的其它取證報告。

這一比,尹青嵐很快就看出了問題。

她慢慢皺起眉頭,把圖片放大:“你們有沒有覺得那三家人墻上掛著的畫,和他們買回家之後拍到手機裏的照片,有點不一樣。”

三幅都是山水畫,工筆細膩,顏色柔和亮麗。裏面飛禽走獸都很多,尹青嵐細細看過去,發現這三幅畫前後都少了一樣東西。

“少了一只狐貍。”

在這三人朋友圈的照片上,畫作山水間、石縫裏都有一只火紅的狐貍。狐貍占比極小,不過是一點色彩,勾著眼看著外面。要不是尹青嵐看慣了繁瑣的符紙符箓,一下子還真發現不了。

狐貍,掏心。

兩個關鍵詞連在一起,徐止立即倒吸一口氣。

他張口結舌,道:“不會是狐妖吧?這靈氣覆蘇才過去多久,就有狐貍能成妖了?”

按道理來說當然是不至於的。

但是既然這畫裏有鬼,畫廊老板就脫不開關系。

方才他們進去畫廊老板不在,尹青嵐站起來:“走,再進去看一看。”

她走到前臺,問在站在那裏的姑娘:“老板在嗎?”

前臺姑娘不知道這些人來幹嘛,只把他們當做普通的客戶,搖搖頭說道:“老板白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回去了。

“我手裏有幾家咖啡館,覺得你們手上的畫很好,想買一些。”尹青嵐溫和道:“可以給我你老板的電話嗎?”

這當然是可以的。

姑娘很痛快地就把老板的名片交給了尹青嵐。

尹青嵐道謝,視線落到手裏這張名片上。

這名片不像前幾天飛機上那個男人的那樣花哨,底色素雅,幹幹凈凈,只有一個名字和一串號碼。

白泉生。

尹青嵐對小姑娘露出一個笑容:“好,我們回去後會聯系白老板。”

幾人又回到車子裏,徐止跑去一邊買飯後水果,尹青嵐拿著手機打名片上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您好?”

開口男聲年輕柔和。

尹青嵐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再想想剛才偌大的畫廊,還以為這個念白畫廊的老板應該有點上歲數,沒想到聲音聽起來完全就是個年輕人。

白泉生在電話那頭繼續說話,溫溫雅雅:“您說要買畫?”

“是。”尹青嵐垂眸:“大概要四十幾幅。”

四十幾幅畫價格不菲,就算念白畫廊名聲在外,老板也是有必要見見這個大客戶的。

白泉生很快就答應了這個合理的見面要求:“好,明天上午我在畫廊等您。”

時間定下了,幾人返回酒店。

在路上祝阮菱還在說話:“如果真的是狐妖,也難怪顧石頭會覺得不對勁。”想想看,狐妖和和尚、蛇妖和和尚,這可是兩對天長地久的cp。

“從古到今的大熱門啊,怎麽拆都拆不了。”

“什麽拆不拆?”顧兆覺得她在說胡話,眉頭皺起來:“佛修對妖物敏感而已。”

尹青嵐想了一會,對段玦說道:“我叫公安查到了白泉生目前的家庭住址。明天兵分兩路,我和徐止去畫廊,你帶著他們去他家查查。”

段玦自然不滿這樣的安排,靠在後座上一副無賴樣:“為什麽我不能和你一起?”

“現在根本不清楚情況如何,萬一那東西在白泉生家裏怎麽辦?”對方都已經殺掉三個人,吃掉三個人的心臟。尹青嵐把握不準對方深淺,不放心讓幾個小孩自己過去查。

段玦哼哼,視線淺淺略過尹青嵐的眼睛,最後還是點了頭:“行,我帶他們走一趟。”

尹青嵐和白泉生約好的時間是在第二天早上九點。

她這邊帶著徐止去念白畫廊,段玦帶著徐止祝阮菱按著公安給的地址找過去,準備去白泉生家裏探探,做兩手準備。

早上九點,畫廊裏還沒什麽人,和昨晚熱鬧的場景比起來空蕩一片,只有幾個工作人員在搞清潔。

昨天前臺姑娘坐的位置上坐了一個年輕斯文的男人。

白泉生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閑服,人如其名,特別幹凈,看起來就像是山野間汪汪的一眼清泉。他見到尹青嵐,微笑著站起來:“是尹老板吧?”

尹青嵐點頭:“白老板好。”

白泉生伸手,請尹青嵐和徐止往樓上走:“現在我這剛開門人不多,等會一樓就要有客人了。談生意不方便,我們到樓上坐下來說吧。”

這回尹青嵐和徐止正大光明跟著老板上到二樓。

二樓開了一扇窗,窗邊桌子上泡好了茶。看得出來白泉生這個搞藝術的確實很有情調,窗戶外還種了花。早上微涼的風徐徐吹過來,一小塊地方花香彌漫,很容易讓人有好心情。

“尹老板想要有什麽樣的畫呢?”

尹青嵐喝口茶,不緊不慢地拖時間:“我手下是咖啡館,人物畫山水畫都可以。但白老板這邊好像山水畫更多一些。”

“是。”白泉生笑道:“我以前念大學的時候就喜歡到外邊玩,人嘛,親近大自然總是好的。”

“我昨天晚上來一趟在底下選了大半,還有沒選到的。如果要一起交貨,白老板什麽時候能把剩下的畫補齊?”

念白畫廊是工作室,這麽多畫當然不會是白泉生一人手筆。

“二樓都是最近沒畫完的畫,您可以看看。如果有喜歡的風格樣式,我就叫人這段時間加緊畫。”

這些畫風景秀麗,但裏面都沒有狐貍的身影。

尹青嵐沒說什麽,和白泉生敲定下幾幅畫後就帶著徐止離開了。

徐止走出大門就開始嘆氣:“這白老板身上也是啥都沒有,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

而且待人溫和有禮貌,溫柔又風趣,看起來真是大大的良民。

那畫中的狐貍會是狐妖嗎?紅狐在不同的畫作裏反覆出現三次殺人,白泉生對這事到底知道不知道?

尹青嵐拿出手機看看時間,說道:“先回酒店吧,看看他們回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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