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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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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視角

津島修治(太宰治)的視角——

即使發絲在手中不斷滑落的觸感無比真實,但津島修治卻依舊覺得此刻的安寧,就像是用吸管沾著肥皂水吹出的泡沫,陽光下,它們帶著如夢般的絢爛,脆弱又短暫。

一切都有種即將破碎的感覺。

他知道父親不是什麽好人,也清楚姐姐一直在做著計劃。

只是男孩尚且年幼,現在的他還猜不到長姐想要做的事,更不明白那天她究竟看到了什麽,才會一改往日的端莊,失態的跑進和室抱著他和母親哭訴。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這句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從那個被家族視作天驕的津島修依口中道出的。

那時,他們的小妹還是個只知道哭鬧的娃娃,也正是在某人的哭聲中,少女才如夢初醒的結束了她所有的失態。

自那之後,她對這個家的態度就冷淡了下來。

所以到底是什麽呢,真令人好奇,男孩摩挲著指尖的黑發,靜靜的看著躺在榻榻米上,因白日裏的疲勞而打瞌睡的妹妹。

她才是真正一點危機感的都沒有的家夥呢。

雖然比起同齡小孩來說,修栗已經足夠乖巧,但就這點小聰明想要在這個家...或者以後的另一個家好好生存下去,還不夠哦。

半晌,和室的障子門被輕輕推開,男孩沒轉頭,他知道是誰,

長姐的步伐無聲無息,她經常進來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坐在光線較弱的角落發呆,直到再晚一些,會有侍女把年齡小的他們領走,只留下像孤島一樣的姐姐。

他不理解她的無助與絕望,她也不想被他理解。

熄燈前的和室屬於三個人,

相同的血脈將他們緊緊相連,像是三株相互纏綿的藤蔓,地底之下的根莖維系著深入骨血的烙印。

所以當藤蔓被強行扯開的那一刻應該會很痛吧,津島修治想。

他倒是無所謂,男孩覺得自己在哪裏都能湊合的活下去,但是,他的妹妹能堅持得住麽?

小孩子總是很渴望親情,這一點在他的小妹身上展露無疑,雖然女孩從來都不說出口,但津島修治知道,妹妹很愛他們,也很想得到他們的愛。

真可笑啊,這樣的愛本不該在咒術世家出現的。

她敏感又害怕疼痛,怕到被院子裏薔薇上的一根刺紮了都要找人尋求安慰。

津島修治手裏握著一小撮黑發,拿發尾撓了撓頭發原本的主人。

小女孩被打擾的縮了縮鼻子、皺了皺眉,甚至揚起一只手搓了一下臉頰,但就是沒有睜眼。

修栗很信賴他。

比起姐姐來說,他們的妹妹更聽他的話,這是津島修治無比確認的一點。

在修栗的自我認知與成長逐漸張開的過程中,作為家族裏天賦最好的姐姐大部分時候都不在她身邊,而一直陪伴著小孩成長的人,是他。

他們二人待在一起的時間最久,久到幾乎貫穿了她的整個人生,也是他的一大半人生。

這樣看的話,他們之間的羈絆似乎更深一些。

但是...其實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也許只有津島修治自己清楚,也曾有那麽一刻,他嫉妒得要死,也曾有那麽一瞬,他想要殺掉自己的親生妹妹。

人類的情感離不開自私自我與道德倫理間的糾纏,尤其是幼童,他們還不會合理控制情緒,陰暗又醜陋的想法更容易在心底堆砌。

如果某一天,有一個比你更小的孩子的誕生搶走了母親大部分的愛時,該怎麽辦?

很少有人喜歡被割裂成一片一片的愛,他們都希望這些愛能完全屬於自己,或者成為最偏愛的那個,哪怕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當不到四歲的津島修治看到母親溫柔的懷抱著幼小的女孩,嘴裏哼唱著曾經獨屬於他的歌謠時,他感覺胸腔裏爬滿了他討厭的蟲子,後來他明白那種感覺叫嫉妒。

要是那個孩子不存在就好了。

津島修治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有些憤恨,可這樣不堪的想法,卻在男孩看到母親臉上柔和的笑意後漸漸消散下去。

母親大人好像很開心,她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特別是懷孕生產的這段時間,父親鮮少會踏足這個院子,父親的消失似乎讓母親緩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做會惹母親傷心的事好了,他是個乖孩子,母親的身體那麽脆弱,可承受不住太多眼淚。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盡管津島修治十分不喜歡這個妹妹,可他依然無時無刻陪伴在她身邊,哪怕是母親不在的時候,他也會看好她,因為這是母親愛著的小東西。

或許對於年歲不大的男孩來說,有些情感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演變成離奇的羈絆,就比如他對妹妹的感覺。

最開始,他是那麽討厭這個每天都將口水糊滿了下巴的臟孩子,她除了哭什麽也不會做,餓了哭,渴了哭,尿褲子哭,沒人逗她玩哭的更大聲,一點也不讓人省心,真是煩死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煩人的小孩。

“可是修治小時候也曾這樣過哦。”

在津島修治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後,他們的母親夕子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腦袋,“那個時候啊,修治只要一從母親的懷抱中離開就會哭個不停呢,就連修依想要抱你你都不讓。”

“是嘛,”男孩撇撇嘴,黑發下的耳朵尖紅紅的,“我都不記得了。”

母親的手撫摸在腦袋上的力度很輕很輕,耳邊還有安眠曲,這次的哼唱對象是他們兄妹二人,津島修治閉著眼睛想,那就先對她好一點吧。

於是津島修治開始像呵護一朵花一樣呵護女孩的成長,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錯了,這家夥才是不是什麽嬌弱的小花,根本就是一只頑皮的小貓。

她為什麽就學不會安靜這兩個字呢?

一把她放下來就要伸手找人抱抱,要麽就是在和室裏爬來爬去,自己打滾不小心磕到腦袋又要哭著爬過來。

然而每當津島修治開始厭煩並感到頭疼時,他的妹妹卻總能做出一些神奇的舉動,來安撫被煩悶情緒包裹著的他,比如她的第一次開口說話。

不是母親父親姐姐,更不是一個簡單的“咿、呀——啊——”之類的音節詞,而是“尼醬,歐尼——”

雖然音調有些不對,也不是那麽字正腔圓,但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她說的是——哥哥。

津島修治說不上自己當時的感受,以及心中最柔軟的那塊區域到底有沒有被這個人碰到。

......大抵也是有的吧。

因為他記得他低頭回應了,在女孩糯嘰嘰的小肉手拍在他臉上的那一刻,他說道:“嗯,我是哥哥。”

只是在那之後母親的身體便越來越差了,不停喝著氣味難聞的藥。

津島修治曾拿小拇指點著那碗黑乎乎的藥偷偷嘗過,苦澀的味道讓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了,可這些苦澀的藥水卻浸滿了母親的每一天。

哪怕那個時候他剛滿六歲,可他明白自己的母親時日無多了,也聽懂了他父親阻止下屬將母親送去醫院的話語。

作為傳承悠久的咒術世家,比起全是現代化設備的市裏醫院,他們更相信自家豢養的醫師,或是一些擁有治愈類術式的咒術師。

在這些咒術師宣布母親的病已經無藥可救後,父親便徹底放棄了她。

津島修治難過的抱住母親,現在這個女人已經沒有力氣伸手揉他的腦袋了,所以只能換他來緊緊擁住她。

可他終究還是失去她了。

小男孩靜靜地站在母親的居所外,那裏的障子門被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縫隙,通過縫隙,他看得到其他人在為母親清理遺容,在她的臉上蒙上白布。

作為家主夫人,死去之後應有的禮數她都有,大家看起來都是那麽尊重愛戴她,可是,可是啊,津島修治明白,其實在外人眼裏,只是三級咒術師的母親不過是父親的附屬品。

而她今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她誕下了姐姐這個天才,所以她才能保持著最後的美麗離去。

在母親被眾人擡出去後,津島修治甩開了侍女,快步走到了那個像是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的房間——他妹妹的房間。

因為要長身體,所以女孩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就連現在也不例外。

站在原地沈默的打量了一會兒熟睡中的小妹,津島修治緩緩俯身,一只手掐上了女孩纖細的脖頸:

“你知不知道,自從誕下你後母親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所有人都說,是因為生你母親才虧空了身子。”

“你知不知道,為了親自照顧你母親停過一段時間的藥?因為你會因苦澀的味道而皺眉。”

......

“你知不知道...”男孩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接近無聲,只剩下說不上是惱怒還是悲憤的氣音,“...我們沒有母親了,修栗。”

“哥..哥哥?”在他沙啞的提問聲中,小女孩醒了過來。

而女孩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沖他露出一個微笑,繼而又在看見他難過的表情後,極力向上伸著胳膊想要抱住他,“歐尼桑不哭,修栗沒哭,歐尼不哭。”

軟軟的聲音落在耳邊,明明他的手還架在對方的脖子上,但津島修治卻很想笑,他感受到了掌心處脆弱的搏動,所有的一切都可笑至極,連帶著他自己也是,可笑又可悲。

那一刻他陡然松了力道,將小小的女孩摟在懷裏輕聲說:“你可不能一不小心就死掉了,一定一定要活下去才是。”

“那哥哥也是。”

“嗯。”

這是屬於他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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