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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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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知魚曾說過我是只心眼兒頗多的狐貍,這點我自認不諱,算他慧眼識珠說準了一回。我這廂甫被投入天河,將將灌了兩口仙水,便尋思著如何也得整一整他。

眼珠子滴裏咕嚕一轉,當即憋了口氣在水中裝死。果不其然,子契仙君就是上了當,感受到身側水動,我偷摸睜了條縫,一躍而起,準確將他帶入水中。

我為了不讓他瞧出我這點小心思,還特特將他在水中墜了墜,墜罷便松了手,完全裝作一副我水灌多了,我暈了,我這般做完全是出自求生本能,絕非故意為之。

我默默閉著目,靜候身側動靜,然候了好半晌也不見身側有個甚動靜。沈心思了一思,我覺著此番這戲排得急迫了些,未能準備充分,又演技未能得到白桃提點,低劣了些。

難不成真的被瞧了出來?

這般一琢磨,我擡起眼皮悄悄向身側瞟了瞟。這瞟的第一眼心虛緊張,緊趕著又閉了上,靜了靜,發覺甚又沒看清晰,這才又偷偷瞟了第二眼,這一瞟才發覺不得了。

身側之人容顏恬靜,面色被天上的月光映得十分慘白。我倏然想起這子契仙君大傷初愈,自然不能受得了這般折騰。

心下不由得泛上一股懊悔自責,當即利落翻爬起身,雙手插.入他腋下,將他拖拽上岸。

我半坐於天河之畔,子契仙君上半身被我窩在懷中,而下半身那修長筆直的兩管腿卻仍浸在仙水中。

“仙上,你可是沒事?”我試探性的喚了一喚,半晌,水清風靜,他卻是連根睫毛都未曾眨動一下。

只那原本就慘白的面色,因著蒙上了層水澤,被月光這麽一照愈發朦朧起來。

我擡袖給他抹了一抹,觸感冰涼。心跳驀然一滯,想起但凡人間話本中,甭管英雄哪路,身份尊貴與否,被撈起第一步,皆是探一探鼻息,確定一下這人可還有救。

我神色甚悲涼地將他凝了一凝,這才顫顫伸出一根指頭擱入他鼻下,靜了一靜,心肝一顫,整個人啪嗒一聲,軟了。

我並未探得他的鼻息。

但凡人間的話本中,主角們遇著這種情況都死不成,因著這戲中另一主角必然會犧牲清白,與其渡氣。

我沈眉一思,誠然這不是話本中戲,但凡人有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我這救上仙一命,說不定就感天動地就地飛升了。

思及此我捏開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著他的鼻子,十分悲情慨然地吸了口天精地華,俯下身子,閉目,給他渡了一渡。

唇瓣相接,我方滾燙觸及他方冰涼,我渾然一抖,腦中驀然旋出他唇下那顆隱隱現現的笑窩,心竅不受控制地突突兩跳。

我甩了甩頭,又將自己狠狠鄙視一番,我這可不是揩了上仙油水,我就是為了救他,很單純的一顆悲天憫人之心。

然將將擡起頭來,又猛地吸了口氣,鼓著腮幫子,一頓首,就見子契仙君瞪著一雙冷似星光的眸子將我望著。我心下一驚,一口氣沒緩上來,將自己嗆得連連咳嗽,然他卻是大手一勾就將我拉了下去。

我懵了。我傻了。然就在這呆傻的檔口,眼睛卻被一道光晃了下,餘光覷了覷,但見那天河之中冉冉升出一只氣勢恢宏的龍尾,泛著比月光更晃眼的光澤,一搖一晃地拍打著水面。

我只覺有一不知不明物在我心頭嘭然炸開,炸得我皮開肉綻,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將此事放在心間千回百轉地想了幾遭,終是無法分析的出這到底是誰丟了清白。

就譬如凡間兩者打架來說,拉上公堂,青天大老爺驚堂木一拍,先動手的一方就為過錯方。此番卻是我阿浮先動的嘴,按理來說不占理的是我,但我有正當理由,我是為了救他來著。

我阿浮向來是只光明坦蕩的狐貍,本是尋思這等誰丟了清白的事兒若是他不在乎,我也無需時時刻刻念著,他若提起那正好就攤開了明說,正反的錯不在我!

然我卻強迫自己不想就越不由自主想起,越想多就越心虛,這倒好了,不是我的錯也是了。

他的睫毛又密又長,在我眼皮子底下輕輕扇動。我胳膊累極顫了顫,狐眼眨巴了眨,真摯道:“那日我哪裏是輕薄於你,分明,分明救人心切。這一招在凡人口中叫做渡氣,是很純潔的。”言辭懇切。

他卻是一怔,隨即一聲輕笑,唇下笑窩悠悠泛起。

我卻是徹底懵了,你丫這神仙做的能不能坦蕩些?我所言絕無半句虛假,你有何可笑?

我頗有些憤憤地鼻子一哼,又道:“那,那分明是你非禮我!你分明都醒了,卻還,卻還……”

我的佛祖老天爺,餘下的話我卻是如何也吐不出口,我可是只要臉的大耳狐。

然他卻有些不依不饒之意,長眉微微上挑,

眸光閃了一閃,但聞:“卻還怎樣?”言語竟十分輕佻。

我只覺一雙狐耳燒得滾燙,舌頭也打了結。但求諸位品評品評,他這神仙做的得多不要臉?不虧是青湘仙君養大的,本性和他沒得半點不同。

我通紅著一張狐臉,借著幾分醉意開始耍渾。畢竟吾師白桃曾有言,你若想治不要臉的,那你得比他更不要臉!

我胳膊肘一拐,俯下身子,吧唧一口啄到他潤涼唇上,只蜻蜓點水這麽一觸便迅猛擡起頭來,一派天真對他道:“你就是這般的。”

他明顯是沒料到我會來這一手,但見他一雙長眸瞪得老圓,嘴巴微微張著,明顯呆了。

我心下有幾分得意,小樣吧你,跟我鬥,你臉皮能厚的過我麽?

這般我沖他得意地揚了揚眉,撐著身子的正欲調整調整姿勢,然我這將將一動,就被他攬住了腰肢,一個天旋地轉間,我倆卻是完完全全掉了個個兒。

這個姿勢,暧昧且不妙。

我認慫笑笑,胳膊撐著床板往外滑,嘿嘿道:“仙上啊,我方想起有些急事要做,先,先失陪一步。”

然我卻是半步都未動得,因著整個人被他鎖在懷中,鎖得十分的緊。

他勾了勾唇角,“你確定那日我是這般?”

屬於他的氣息撲面而來,淡淡花香縈繞鼻尖。完了,我騰出手按住胸口,靜謐的空氣中只餘我如捶鼓響雷般的心跳。

我一吞口水,訕訕笑道:“必,必然不是,是,是我記得岔了……”

咱們慫包妖精必修課的第一節,便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該慫立馬慫!絕不含糊!

然未待我一語話畢,他卻是倏然垂下頭來,氣息逼近,卻是一雙柔軟且冰涼的唇貼到了我唇瓣。

我愕然一呆,瞪著雙狐眼不可置信地將他望著,頃刻在心裏上演了一出怨婦鳴鼓,那聲勢太過激烈,以至於破了鼓,只餘聲。

伸手抓不住,卻覺那聲兒顫動著心尖兒,隨著悠遠的鼓聲無形散去。

窗外鬼風嘯嘯,窗外月華朦朧。

少頃,他緩緩擡頭,我只覺唇瓣一松,才想起喘息來。

滿室喘息漸濃,他濕熱的氣息噴在我頰側,迷離的眼神緊緊對著我雙眸。我眨巴了眨眼,娘嗳,面前這蒸籠裏的螃蟹可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子契仙君?

我蠕了蠕唇,尋思著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麽,但腦殼裏一片空白,我咽了咽口水,選擇敵不動我不動。

只是我雖未動,可這臉頰卻燒了起來,且越燒越燙。

白桃曾有言,兩軍戰勢膠著難分彼此之時,先進攻者,輸,先退者,大獲全勝。

我用我這淺薄的知識儲備含量來細致地將目下戰局做一通分析。

我分析個鬼啊,我就是個呆子我也曉得我是被這無賴子契非禮了啊!

腦袋漸漸恢覆清明,神思飛轉,我聯想到我曾經看過的那些話本圖冊,一般這個時候,那被書生輕薄了的佳人必然會嬌羞垂首,默不作言,待著那兩情相悅的書生一剖心意。

很顯然我同子契並非那般兩情相悅的關系。

又想起另一類被非禮了的小姐,定然會怒氣沖沖甩那書生一個巴掌,我又眨巴了下眼,待看清面前這清晰且真實的臉確確然然是那子契上仙,我一個冷顫,別,我沒那膽!

我這正胡思亂想著,突聞頭頂有聲傳來,“你可還記得你醉酒之時所言?可是胡言?還是真心?”

徹底打亂了我的思緒。

我眼巴巴望他,腦中卻一幕幕閃過玄機仙子的面容,以及那日裏那小仙姑艷羨的口吻,心中頓時酸的不得了。

我忽然通透了一件事兒,我尋思著,我這八成,是動了心了?

白桃嗳,你可得對我負責,你可沒說過,這假戲真做會落得什麽下場啊!

我這心裏一酸,眼淚便啪嗒啪嗒直落。我控制不住,也抹不幹凈,慢慢由著無聲落淚到嚎啕大哭。

我這廂正哭得忘情,忽而眼光一亮,卻見子契仙君一臉慌亂無措地杵在我面前,我驀然想起他方才那誠懇地一點頭,瞬時更是委屈,拉過被角,悶著臉哭。

我醜我自個,我不膈應你。

卻又忽覺憤怒羞辱,你丫什麽意思啊,你分明是歡喜那玄機仙子,卻還來對我行這混賬事,不對,似乎是那惡鬼先偷親的他,可是,他可不應該,他又不歡喜我!

縱使那玄機仙子嫁了人,那還有一個貌美真心的東海棠玉呢,當然了我並不喜歡那棠玉公主,但那天宮一眾仙娥,哪個不比我來的討人歡喜?

我抽抽搭搭正在忘我之界,忽覺背後有一下沒一下地傳來輕柔摩挲觸感。我這後背寒毛一豎,停了抽搭扭頭看去,卻見子契仙君正孩子般地給我順氣,口中還喃喃著,“不哭……不哭……”我一下沒忍住,噗嗤一笑。

一瞬困意直沖天靈蓋,我已沈沈睡去……

娘嗳,這凡間的酒該是怎樣耽誤事兒的酒啊?怪不得凡人常有言,喝酒誤事,飲酒傷身。這不體驗一把是不知其中之味,這稍稍體驗了回,只覺還是來道雷劈死我更痛快!

子契仙君仍半撐在榻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我裝模作樣揉了揉額角,作一副真誠狀道:“昨夜卻是醉的深了……”

言罷訕訕起身,輕飄飄理了理裙擺,開門而出卻正撞上前來敲門的小夥計,我沖他藹然一笑,風一般刮入我自個房中。

卻是突然想起他問的那句,“你可還記得你醉酒之時所言?可是胡言?還是真心?”

我有些糊塗,我說什麽了?

到底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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