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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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沖回家，鎖了兩重門，又沖回臥室裏，縮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太危險了，她剛剛從虎口逃脫，三魂七魄都被嚇得離離散散了。
許久後，她的手機鬧鈴才嘀哩哩地響。
方菲伸手點一下停止鍵，手機屏幕現出此刻的時間，早上八點整。方菲疲倦地嘆道：“今天醒得還挺早，起碼鬧了一個小時……”
然後方菲拖著她沒完全合在一起的三魂七魄起身去洗漱、煮咖啡、熱面包，並在八點半換好衣服出門。
不管昨晚發生什麽事，白天的工作依舊要繼續。
方菲作為室內設計師，因工作需要，每接到一個新項目都需要實地拍照、量尺寸、看結構，有時還要在沒有方案的時候就和施工的師傅討論一些事宜。
但讓方菲很為難的是，她只要一去實地看房屋，只要在房屋裏走一圈，那天晚上就必定會夢游發作。萬試萬靈，甚至她進到一個新的沒去過的地方待久一點，晚上也會夢游。
因此她在日常生活中都很註意，不敢輕易嘗試進去新餐廳、新咖啡館、新商場。
一年前她在酒店夢游，是因為白天去看了還是毛坯房狀態的小別墅。
一年後她在自己家裏夢游，是因為接了新項目要去實地查看房屋情況。
方菲覺得自己在潛意識中十分恐懼房屋，各種各樣的房屋，狹窄的比寬敞的更可怕，未經修飾的比裝修精致的更可怕，幽靜的比熱鬧的更可怕。
曾經有一位心理醫生說她的夢游癥是幽閉恐懼癥的異樣表現形式，她覺得有點道理，並對醫生心懷無限期盼，可惜最後那位心理醫生也沒把她治好。
而這樣的她，卻是為房屋做室內設計的人。
雖然她表面上毫無異樣，學習設計並成為了設計師，還在十年裏一直從事室內設計工作，但她心裏其實十分苦惱。
方菲第一次產生了要轉行的想法。
從前她可以忍受的原因是她的夢游並不嚴重，可等閑視之。
如今夢游過程中跑出家門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兩次，這種程度的夢游，她不認為它可以和生活、工作共處，事情已經發展到她沒有處理好夢游就沒辦法正常地生活與工作的程度了。
她鐘愛自己的事業，卻沒想過要在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前提下去愛。
然而也尚不知道自己除了室內設計還能做些什麽。轉行這個想法要付諸現實，千難萬難。
方菲驅車來到和客戶約定好的地點——S商業大廈25層左邊的空蕩蕩的辦公室。
這次要設計的一間個人的律師事務所，老板叫什麽名字方菲還不知道。
昨天她見到的是老板的助理，聊的是大致的設計方向。今天她要見的是助理和老板本人，聊的是一些較為細致的、私人的要求。
方菲一出電梯往左邊轉，就看見了站在辦公室沒裝大門的門洞邊等她的助理小劉。
“方女士你好。”小劉熱情地向方菲招手問好。
方菲挺喜歡這小夥子，活潑，好說話，便也笑著向他招手：“你好啊小劉，又見面了。”
方菲在樓下買了三杯咖啡，遞給小劉一杯，問：“你老板呢？”
小劉接過咖啡，道了謝，又說：“我老板五分鐘後到。”
約的時間是上午九點整。方菲擡手看了眼手表，差五分鐘到九點。
小劉很懂察言觀色，適時向方菲解釋：“我老板是天底下最準時的人，不會遲到一分鐘，大概率也不怎麽會早到。”
方菲臉上笑笑，但心裏暗道不好，以她多年來接觸各式客戶的經驗，這次的客戶應該是個想法極多又要求極高、對一切細節都吹毛求疵斤斤計較的人。給這種客戶設計房子或工作室，方案不磨到她心力交瘁，客戶絕對不肯收。
和小劉隨便聊聊，過了五分鐘，電梯門果然很準時地在這一層打開了。
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出電梯，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來。
方菲在沒看真切他的臉時還有閑心評價一下他的穿著，他身上那套版型極佳、處處彰顯精細做工的西裝，一看就不便宜。
做律師做到可以自己開事務所的等級，賺錢的能力應該很強。她單幹後開工作室，要三個人合夥才夠底氣開，這個人也是單幹，卻真的是自己一個人撐起一間工作室。
到看見了那男人的臉後，方菲腦子一片空白，怪叫脫口而出：“是你？！你，你是……”
“我是覃明赫。”
覃明赫挑眉瞅著方菲，扯著嘴角笑一下，帶著點戲謔地說：“不好意思，的確又是我。”
方菲目瞪口呆，胡亂地往後一指，問：“這是你的事務所？”
覃明赫應道：“嗯，準確地說，是我的新工作室。”
“怎麽會……”方菲脫力地喃喃著。
怎麽會這麽巧？！二十幾年只出現過兩回的出門夢游遇到的是他，接新的項目，遇到的還是他。
這是什麽孽緣啊……
一旁的小劉笑瞇瞇地問：“你們認識嗎？”
方菲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覃明赫卻坦然地說：“是，挺熟的。”
小劉樂道：“那就太好了。老大你是因為認識方女士才找她給我們設計辦公室的嗎？”
“不，之前不知道是她，是張維推薦的人，我就直接讓你去聯系了。”
“這樣啊，那你們真是有緣，這都能遇到。”
覃明赫用諷刺意味很強的語氣說：“是呀，我們很有緣。”
方菲：“……”
小劉完全沒有察覺到覃明赫和方菲之間的不對勁，樂呵呵告訴覃明赫：“方女士給我們都買了咖啡。”
方菲在心裏打了套拳，憤怒地嚷著：我沒有！我才不會給一個變態買咖啡！
但面上的禮貌還是要講的。
方菲僵硬地微笑著，在覃明赫的註視中不得不將紙袋裏的最後一杯咖啡拿出來，遞過去。
“謝謝。”覃明赫冷淡地說。
“不客氣。”方菲不情不願地回。
如方菲早晨想的那樣，覃明赫的眼睛若是認真地看著什麽，眉眼會變得淩厲，眼神會變得鋒利，會顯得氣勢逼人。
而且他的穿著打扮與早晨所見全然不同，早晨他只穿最簡單的純棉家居服，還坐在一團柔軟的被子裏，顯露不出攻擊性，而現在，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和得體精致的西裝，都在增強他的攻擊性。
方菲在近似於威嚴的覃明赫面前，不敢像早晨那樣撒潑，憋著一肚子火，說：“覃先生，我們來聊聊你的新工作室的設計事宜吧。”
“好。”覃明赫率先邁步走進空蕩蕩的寬闊空間裏。
方菲的經驗沒有錯，覃明赫就是那種極難對付的客戶。
他的要求多且細，從地磚的選擇、天花板吊燈的樣式，到小角落裏要擺什麽花、衛生間要擺怎樣的洗手液瓶子，他都有規定。
覃明赫走在前，方菲跟在後，一點一點將整個辦公室逛了個遍。
覃明赫說，方菲記。
弄得她好像是他的秘書，方菲憤憤地想。
“我有要求的地方你就按著我的要求設計，其餘的你自己根據整體情況再補充，但不能破壞我想實現的氛圍。”覃明赫微微仰頭，斜眼看著方菲。
“好，我明白了。”方菲低聲應道。
瞧著覃明赫從進門到現在跟她說話的態度，他似乎在記仇。
方菲暗暗翻了個白眼，他這個歹徒還好意思記仇？記恨她堅持原則保持清醒不肯讓他好色的陰謀實現嗎？
就著覃明赫的要求，方菲現場提出一些設計的想法，例如會客室裏桌椅的擺向、會議室裏桌椅色系的選擇、覃明赫辦公室裏擺件的選擇等等。
都被覃明赫否了，且都是用同樣一句話否的，“我不喜歡那樣。”
方菲：“……”
根據她的經驗，一般在她交設計方案前這麽說的客戶，都會在看到方案後，糾結她提議過又被否了的地方，他們會反反覆覆地不滿意，反反覆覆地提出新的想法，讓她反反覆覆地照著改，改到最後，她索性按照她最初的建議去做方案時，他們又會覺得挺合適。
她就很納悶，這些人都花錢請她來工作了，為什麽總是不肯相信她的專業目光。
被覃明赫否定了不下十次，方菲本來就不怎麽好的脾氣要受不了了，且她本來就對覃明赫有不好的看法。
方菲語氣冷硬地說：“覃先生如果不滿意我的設計，可以換人，我們工作室裏還有其他兩位設計師，都比我優秀。”
覃明赫又是那副微仰著頭斜眼看她的模樣，他本來就比她高了一截，這麽看著她，居高臨下的意味太重了。
仿佛他們的地位極度不平等。
覃明赫不為方菲的情緒所動，面無表情地說：“不用換，請方女士為我的工作室設計。”
小劉也笑著打圓場：“方女士，你別生氣，我老板比較堅持自己的要求，他對誰都是這樣的，絕對沒有針對你，也絕對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這麽大的辦公室全交給你了，要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怎麽可能會這麽做呢？”
方菲撇撇嘴，不說話。
覃明赫繼續往前走，她也繼續跟著向前。
今早發生的事情像一根刺，尖端陷在方菲手心腳心，她跟著覃明赫行走的時間越長，她記錄下越多覃明赫的要求，她的手與腳能感受到的異物感和細微的痛感就越強。
一個要求只見過兩面的陌生女性陪他睡覺的變態男人，倒是會掩藏自己的真面目，覃明赫現在的模樣，走到哪裏，人們都會將他定義為聰明端正的成功人士。
知道了秘密，就會有想揭開的沖動。
方菲很好奇他身邊的人如果知道他的真面目會有怎樣的反應。
然而她不可以這麽做，且不說覃明赫是她的客戶，就是她結束合作後，也不能將那件事到處宣揚，那件事的起因是她夢游發作了，是她最大的秘密。
真是一個讓人氣憤的遺憾。
方菲安慰自己：至少覃明赫在人前是正常的，他那副藏在臥室裏的模樣，她在工作中可以暫時忽略，盡量將他看作是正常人。
不過方菲的警惕性始終很強，決不肯和覃明赫獨處。
小劉說要出去打個電話，方菲也跟著出去打電話，小劉說要去衛生間，方菲也跟著說要去衛生間，唬得小劉出了一腦門的汗，吞吞吐吐地說：“方女士，我去的……是男廁……”
方菲一把拽著小劉就往外走，說：“我能不知道你去的是男廁嗎？我去隔壁的女廁，不和你進一扇門，行了吧？”
覃明赫冷眼看著方菲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裏莫名的怒火堵得他咬了幾次牙。
話都不肯讓他說完的人，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此刻的他不會了解方菲作為二十幾年的夢游癥患者，是以怎樣的心情和角度看向世界，又是以怎樣的方式將自己保護了這麽多年。
覃明赫收回視線，轉身看向窗外的藍天，心裏想的還是那件事。
多年來的經歷使他的想法並不堅定。
……應該不是非她不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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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危險了，她剛剛從虎口逃脫，三魂七魄都被嚇得離離散散了。
許久後，她的手機鬧鈴才嘀哩哩地響。
方菲伸手點一下停止鍵，手機屏幕現出此刻的時間，早上八點整。方菲疲倦地嘆道：“今天醒得還挺早，起碼鬧了一個小時……”
然後方菲拖著她沒完全合在一起的三魂七魄起身去洗漱、煮咖啡、熱面包，並在八點半換好衣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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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作為室內設計師，因工作需要，每接到一個新項目都需要實地拍照、量尺寸、看結構，有時還要在沒有方案的時候就和施工的師傅討論一些事宜。
但讓方菲很為難的是，她只要一去實地看房屋，只要在房屋裏走一圈，那天晚上就必定會夢游發作。萬試萬靈，甚至她進到一個新的沒去過的地方待久一點，晚上也會夢游。
因此她在日常生活中都很註意，不敢輕易嘗試進去新餐廳、新咖啡館、新商場。
一年前她在酒店夢游，是因為白天去看了還是毛坯房狀態的小別墅。
一年後她在自己家裏夢游，是因為接了新項目要去實地查看房屋情況。
方菲覺得自己在潛意識中十分恐懼房屋，各種各樣的房屋，狹窄的比寬敞的更可怕，未經修飾的比裝修精致的更可怕，幽靜的比熱鬧的更可怕。
曾經有一位心理醫生說她的夢游癥是幽閉恐懼癥的異樣表現形式，她覺得有點道理，並對醫生心懷無限期盼，可惜最後那位心理醫生也沒把她治好。
而這樣的她，卻是為房屋做室內設計的人。
雖然她表面上毫無異樣，學習設計並成為了設計師，還在十年裏一直從事室內設計工作，但她心裏其實十分苦惱。
方菲第一次產生了要轉行的想法。
從前她可以忍受的原因是她的夢游並不嚴重，可等閑視之。
如今夢游過程中跑出家門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兩次，這種程度的夢游，她不認為它可以和生活、工作共處，事情已經發展到她沒有處理好夢游就沒辦法正常地生活與工作的程度了。
她鐘愛自己的事業，卻沒想過要在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前提下去愛。
然而也尚不知道自己除了室內設計還能做些什麽。轉行這個想法要付諸現實，千難萬難。
方菲驅車來到和客戶約定好的地點——S商業大廈25層左邊的空蕩蕩的辦公室。
這次要設計的一間個人的律師事務所，老板叫什麽名字方菲還不知道。
昨天她見到的是老板的助理，聊的是大致的設計方向。今天她要見的是助理和老板本人，聊的是一些較為細致的、私人的要求。
方菲一出電梯往左邊轉，就看見了站在辦公室沒裝大門的門洞邊等她的助理小劉。
“方女士你好。”小劉熱情地向方菲招手問好。
方菲挺喜歡這小夥子，活潑，好說話，便也笑著向他招手：“你好啊小劉，又見面了。”
方菲在樓下買了三杯咖啡，遞給小劉一杯，問：“你老板呢？”
小劉接過咖啡，道了謝，又說：“我老板五分鐘後到。”
約的時間是上午九點整。方菲擡手看了眼手表，差五分鐘到九點。
小劉很懂察言觀色，適時向方菲解釋：“我老板是天底下最準時的人，不會遲到一分鐘，大概率也不怎麽會早到。”
方菲臉上笑笑，但心裏暗道不好，以她多年來接觸各式客戶的經驗，這次的客戶應該是個想法極多又要求極高、對一切細節都吹毛求疵斤斤計較的人。給這種客戶設計房子或工作室，方案不磨到她心力交瘁，客戶絕對不肯收。
和小劉隨便聊聊，過了五分鐘，電梯門果然很準時地在這一層打開了。
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出電梯，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來。
方菲在沒看真切他的臉時還有閑心評價一下他的穿著，他身上那套版型極佳、處處彰顯精細做工的西裝，一看就不便宜。
做律師做到可以自己開事務所的等級，賺錢的能力應該很強。她單幹後開工作室，要三個人合夥才夠底氣開，這個人也是單幹，卻真的是自己一個人撐起一間工作室。
到看見了那男人的臉後，方菲腦子一片空白，怪叫脫口而出：“是你？！你，你是……”
“我是覃明赫。”
覃明赫挑眉瞅著方菲，扯著嘴角笑一下，帶著點戲謔地說：“不好意思，的確又是我。”
方菲目瞪口呆，胡亂地往後一指，問：“這是你的事務所？”
覃明赫應道：“嗯，準確地說，是我的新工作室。”
“怎麽會……”方菲脫力地喃喃著。
怎麽會這麽巧？！二十幾年只出現過兩回的出門夢游遇到的是他，接新的項目，遇到的還是他。
這是什麽孽緣啊……
一旁的小劉笑瞇瞇地問：“你們認識嗎？”
方菲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覃明赫卻坦然地說：“是，挺熟的。”
小劉樂道：“那就太好了。老大你是因為認識方女士才找她給我們設計辦公室的嗎？”
“不，之前不知道是她，是張維推薦的人，我就直接讓你去聯系了。”
“這樣啊，那你們真是有緣，這都能遇到。”
覃明赫用諷刺意味很強的語氣說：“是呀，我們很有緣。”
方菲：“……”
小劉完全沒有察覺到覃明赫和方菲之間的不對勁，樂呵呵告訴覃明赫：“方女士給我們都買了咖啡。”
方菲在心裏打了套拳，憤怒地嚷著：我沒有！我才不會給一個變態買咖啡！
但面上的禮貌還是要講的。
方菲僵硬地微笑著，在覃明赫的註視中不得不將紙袋裏的最後一杯咖啡拿出來，遞過去。
“謝謝。”覃明赫冷淡地說。
“不客氣。”方菲不情不願地回。
如方菲早晨想的那樣，覃明赫的眼睛若是認真地看著什麽，眉眼會變得淩厲，眼神會變得鋒利，會顯得氣勢逼人。
而且他的穿著打扮與早晨所見全然不同，早晨他只穿最簡單的純棉家居服，還坐在一團柔軟的被子裏，顯露不出攻擊性，而現在，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和得體精致的西裝，都在增強他的攻擊性。
方菲在近似於威嚴的覃明赫面前，不敢像早晨那樣撒潑，憋著一肚子火，說：“覃先生，我們來聊聊你的新工作室的設計事宜吧。”
“好。”覃明赫率先邁步走進空蕩蕩的寬闊空間裏。
方菲的經驗沒有錯，覃明赫就是那種極難對付的客戶。
他的要求多且細，從地磚的選擇、天花板吊燈的樣式，到小角落裏要擺什麽花、衛生間要擺怎樣的洗手液瓶子，他都有規定。
覃明赫走在前，方菲跟在後，一點一點將整個辦公室逛了個遍。
覃明赫說，方菲記。
弄得她好像是他的秘書，方菲憤憤地想。
“我有要求的地方你就按著我的要求設計，其餘的你自己根據整體情況再補充，但不能破壞我想實現的氛圍。”覃明赫微微仰頭，斜眼看著方菲。
“好，我明白了。”方菲低聲應道。
瞧著覃明赫從進門到現在跟她說話的態度，他似乎在記仇。
方菲暗暗翻了個白眼，他這個歹徒還好意思記仇？記恨她堅持原則保持清醒不肯讓他好色的陰謀實現嗎？
就著覃明赫的要求，方菲現場提出一些設計的想法，例如會客室裏桌椅的擺向、會議室裏桌椅色系的選擇、覃明赫辦公室裏擺件的選擇等等。
都被覃明赫否了，且都是用同樣一句話否的，“我不喜歡那樣。”
方菲：“……”
根據她的經驗，一般在她交設計方案前這麽說的客戶，都會在看到方案後，糾結她提議過又被否了的地方，他們會反反覆覆地不滿意，反反覆覆地提出新的想法，讓她反反覆覆地照著改，改到最後，她索性按照她最初的建議去做方案時，他們又會覺得挺合適。
她就很納悶，這些人都花錢請她來工作了，為什麽總是不肯相信她的專業目光。
被覃明赫否定了不下十次，方菲本來就不怎麽好的脾氣要受不了了，且她本來就對覃明赫有不好的看法。
方菲語氣冷硬地說：“覃先生如果不滿意我的設計，可以換人，我們工作室裏還有其他兩位設計師，都比我優秀。”
覃明赫又是那副微仰著頭斜眼看她的模樣，他本來就比她高了一截，這麽看著她，居高臨下的意味太重了。
仿佛他們的地位極度不平等。
覃明赫不為方菲的情緒所動，面無表情地說：“不用換，請方女士為我的工作室設計。”
小劉也笑著打圓場：“方女士，你別生氣，我老板比較堅持自己的要求，他對誰都是這樣的，絕對沒有針對你，也絕對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這麽大的辦公室全交給你了，要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怎麽可能會這麽做呢？”
方菲撇撇嘴，不說話。
覃明赫繼續往前走，她也繼續跟著向前。
今早發生的事情像一根刺，尖端陷在方菲手心腳心，她跟著覃明赫行走的時間越長，她記錄下越多覃明赫的要求，她的手與腳能感受到的異物感和細微的痛感就越強。
一個要求只見過兩面的陌生女性陪他睡覺的變態男人，倒是會掩藏自己的真面目，覃明赫現在的模樣，走到哪裏，人們都會將他定義為聰明端正的成功人士。
知道了秘密，就會有想揭開的沖動。
方菲很好奇他身邊的人如果知道他的真面目會有怎樣的反應。
然而她不可以這麽做，且不說覃明赫是她的客戶，就是她結束合作後，也不能將那件事到處宣揚，那件事的起因是她夢游發作了，是她最大的秘密。
真是一個讓人氣憤的遺憾。
方菲安慰自己：至少覃明赫在人前是正常的，他那副藏在臥室裏的模樣，她在工作中可以暫時忽略，盡量將他看作是正常人。
不過方菲的警惕性始終很強，決不肯和覃明赫獨處。
小劉說要出去打個電話，方菲也跟著出去打電話，小劉說要去衛生間，方菲也跟著說要去衛生間，唬得小劉出了一腦門的汗，吞吞吐吐地說：“方女士，我去的……是男廁……”
方菲一把拽著小劉就往外走，說：“我能不知道你去的是男廁嗎？我去隔壁的女廁，不和你進一扇門，行了吧？”
覃明赫冷眼看著方菲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裏莫名的怒火堵得他咬了幾次牙。
話都不肯讓他說完的人，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此刻的他不會了解方菲作為二十幾年的夢游癥患者，是以怎樣的心情和角度看向世界，又是以怎樣的方式將自己保護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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