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寡人沒有保護好你。”獨孤翼很想說一句對不起，可他說不出口，他不想接受自己已經失去了秦流素的事實。

“都讓開！”

吼散了人群，獨孤翼親手抱起了秦流素那早已僵硬的屍體，踉踉蹌蹌地出了這禦花園，帶著秦流素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在楊子期的印象中，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獨孤翼如此失落的形容和沈重的背影。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可以確定，在獨孤翼的心裏，秦流素也已遠遠比她這個皇後要重要了。

但也是從這一刻開始，楊子期可以確定，以好再也不會有人擋在她和獨孤翼的中間了。

獨孤翼再怎樣難過，也只是這一時的。只要熬過了這一時，楊子期與獨孤翼還將是一對執手偕老的佳人……

獨孤翼有多難過，他不會用言語說出來。

貴妃娘娘既已離去，他連碰都不讓宮女碰秦流素一下。只一個人守在秦流素的遺體旁邊。誰也勸不動，誰也說不走。

“皇上，天色不早了，早點歇息吧，可別……”

“走開。”高公公都努力勸過幾番了，獨孤翼也絲毫未聽進去。就算高公公、就算大家能理解他此時的心境。

可沒人能體會他的難過與痛心。

獨孤翼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秦流素的情景。不是在宮裏，而是在那桃花源一般的無憂鎮。

秦流素拿著一根長掃把指著他，欲要見義勇為的樣子。

還有她大膽冒犯皇上，狠狠地踩了獨孤翼一腳時，那時候的她，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

好似沒有一點煩惱。之說著自己想說的話，做著自己要做的事。

還有無所顧忌逃出皇宮的她，還有為了安文昭的死而痛心欲絕的她，還有任何時候的她。

獨孤翼最信任的她。

秦流素親口承諾過，如果有一天獨孤翼變得一無所有，淪為了階下囚，她還是會追隨獨孤翼而去。

雖然獨孤翼知道，這並不是因為秦流素心裏有他。

可獨孤翼還是毫無顧忌地相信了秦流素。

獨孤翼相信，不管有一天他都世界變成了何樣，不管他面臨著怎樣的巨變。就算進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秦流素也絕不會。

獨孤翼從沒懷疑過。原來的秦流素是什麽樣，以後還會是什麽樣。

可獨孤翼還未來得及給秦流素他最想給的，他卻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活著的獨孤翼和死去的安文昭之間，秦流素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安文昭。

“秦流素，你究竟有多舍不得他。你怎麽能拋下寡人就這麽走了。你以為你逃走了，寡人就找不到你了嗎。寡人不會成全你們的……”

可不管是責備還是氣話，秦流素就這樣沒了。

她獨自走了也好，去陪了安文昭也罷。總之獨孤翼是真的失去她了。心裏空落落地，像被挖空了一樣疼。

“寡人已經很包容你了，不是嗎。你還這樣對寡人，到底置寡人於何地。”秦流素第一次逃出宮的時候。

被一膽大妄為的男子帶走的時候，獨孤翼全當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鳥兒了。給了秦流素一個死去的借口，讓雲妃這個人從此也在宮中消失了。

心裏卻也是念著秦流素好的。

可現在，秦流素如果能活過來的話，獨孤翼寧可再一次放她走，再也不把她圈在自己身邊。給她一個自由的餘生……

“然後寡人再去找你。”

秦流素以為獨孤翼很想當這個皇上麽，其實不然。獨孤翼最羨慕的。就是那些活得無憂無慮沒有煩惱的人了。“你以為寡人是個很花心的人嗎……”其實也不然。他有生以來第一個愛上的人是楊子期。

“當你偷走了寡人的心之後，算是寡人對不起她……”

如果不是因為坐在皇位之上，獨孤翼也只當自己是個普通人。他也只有一顆心，那一顆心裏，也只能容得下一人。

而楊子期，也早已在無形中換了角色。對獨孤翼來說，她更像個親人一樣。很重要，也離不開。

“寡人知道，是寡人對不住她。可是……”可是獨孤翼決定不了自己的心。他就這麽喜歡上了一個人，就這麽認定了一個人。他能有什麽辦法……

黑夜漸漸深去，秦流素的身邊只仍舊是守著獨孤翼一人。燭火顫悠悠地搖曳著，發出微弱的光芒。

照在秦流素那蒼白的臉上，秦流素那張稚嫩的臉，好像只是睡著了一般，盡顯安詳之態。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還能再到這裏來的除了獨孤翼，也只有獨孤荀了。心裏眷戀著一個人，誰又能明白他有多少相思與不舍。

獨孤荀欲要走近秦流素身旁時，獨孤翼伸出胳膊一橫，便將他攔住。這無聲的舉止，已然是在暗示著他不願再重覆的話。

除了他獨孤翼，說都不得靠近這裏，誰都不得接近秦流素。誰也都沒有資格。可獨孤荀卻從容地推開了他的手。

這是第一次，獨孤荀第一次與自己的哥哥有這樣正面的交鋒。這麽多年來，他們幾乎都不曾有過正面交流。

秦流素活著的時候，獨孤翼沒能保護好她。現在她沒了，他還逞這樣的能，有什麽意義。

秦流素的死不是獨孤翼直接造成的，但一定是因他而死的。這本來就不是秦流素該待的地方。

秦流素適合在哪裏，獨孤荀比獨孤翼更清楚。

獨孤翼是他的親哥哥，他不能責怪他什麽。也不能把這一切的錯都怪到獨孤翼的身上。

可他替秦流素感到不值。

這皇宮，這華麗的牢籠，讓秦流素失去了太多東西，最後連她的性命都奪走了。

“荀兒，陪寡人喝一杯吧。”這也是獨孤翼第一次如此稱呼獨孤荀。當著自己親弟弟的面，多年來的第一次。

兄弟二人就這樣蹲坐在了秦流素的身邊。

你一杯酒，他一杯酒……漸漸地都是直接捧著酒壺幹的。直至喝到最後，都好像沒有最後一般。

獨孤翼醉得幾乎不省人事，可偏偏就麻醉不了他的心。他你阿克空缺的心還是那樣疼。

獨孤荀卻是一點沒醉。

這點與獨孤翼的性子恰恰相反，他不喜歡靠買醉來麻木自己。

獨孤荀更喜歡直面這樣的生疼。清醒地去面對。

直到獨孤翼完全醉倒下去後，還是獨孤荀背著自己的親哥哥，一步一步地把他交給了高公公。

而此時秦流素遺體的身邊，只見一道綠光一閃，小石頭便從那塊玉石裏出來了。

“秦流素，秦流素——”連小石頭這個魂靈都知道，秦流素已然是活不過來的了。可是，小石頭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秦流素死去。

秦流素是被人害死的，她死得太冤了。

小石頭知道，既然秦流素已經死了，那她的靈魂定然已不在她體內了。

“既然我和秦流素長得一模一樣，要不然……”要不然，小石頭就試著看看能不能把秦流素救活吧。

她們二人生得一模一樣，或許小石頭是可以用自己的魂魄再讓秦流素覆活的。

“反正……”反正小石頭一直都只是哥游離著的魂魄，投不了胎，也變不成人形。更是不記得關於自己前世所有的一切了。

既然覺著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小石頭還不如救秦流素一命。她能遇上秦流素，也算是她們二人之間的緣分了。

而且秦流素是個好人，雖然腦子笨了些。可她是個善良的人，她不該就這麽死了……

“秦流素，如果我救不回你，那我就代替你活下去……”小石頭決定了，就算救不了秦流素，她也都一定要幫秦流素完成她要完成的所有事……

可是當小石頭化成那道綠光，嘗試著鉆進秦流素身體裏時，卻被反彈出來了。她的靈魂沒法和秦流素的身體合二為一。

這有些不符合常理。

小石頭記得，只要是沒了靈魂的身體，任何靈魂都是可以躲進去的，甚至連男女之別都不用忌諱。

可她卻沒法跟秦流素的遺體合在一起。

“難道是我的修為不夠嗎？還是……秦流素的靈魂根本還在她身體裏……”

小石頭有許多疑問。可在這樣一個時候，她沒有時間猶豫。

現在已經是淩晨了。

再過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如果秦流素的遺體被火化了，或者是耽誤了時間導致她的遺體腐爛了，那秦流素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小石頭再一次做了嘗試，再一次鉆進了秦流素的遺體。如果能救活秦流素自然是好。否則就算是魂飛魄散，小石頭也在所不惜。

然而當小石頭再一次飛進了秦流素身體裏時，伴著她猝不及防的一聲驚呼，小石頭再也出不來了。

秦流素隨身攜帶的那塊玉石，也再沒了那明閃閃的綠光，逐漸黯淡了下去。卻也下頃刻間，秦流素那躺了許久的遺體忽然有了動彈。

次日早晨，醉得不省人事的獨孤翼從熟睡中醒來的時候，滿腦子都還昏昏沈沈的。

沒想過自己是如何回了寢宮，也沒想自己昨日是喝了多少酒。唯一記掛自傲心上的，便還是死去的秦流素。

除此之外，他醒來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秦流素的遺體不見了。

發了瘋似的沖到了鳳儀宮，眼前秦流素的遺體躺過的地方，卻只是空蕩蕩一片。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沒有人知道秦流素的遺體去了哪裏。

眾人也只是一片茫然。

可獨孤翼卻是無法冷靜的。

“是誰，是誰！到底是誰——給寡人站出來！”

這是獨孤翼忍無可忍下的爆發，他無法想象究竟是何人對秦流素的遺體動了手腳。

秦流素已經被她們害死了，她們卻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

獨孤翼憋了滿肚子的火，早就忍無可忍了。可忍到現在，他也幾乎是要失去理智的了。

毫不猶豫地拔下了腰間的拿一把劍，獨孤翼便指向了在場所有的人，好似要殺了他們一般。

“你們還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找！快給寡人找出來——”聽了威令，手下的人一個個趕忙都散開了。

都得去找貴妃娘娘的遺體，若是找不到，他們怕是要掉腦袋的。

接而，獨孤翼便舉著那把劍來到了王曉君身旁，手一揮直接把那劍架到了王曉君的脖子上。

鋒利的劍鋒直緊緊地抵著王曉君的脖子，獨孤翼只要手一動，她的腦袋馬上既能落地。

獨孤翼從來都還不曾與王曉君計較過什麽。事到如今，他也已經忍了好久了。獨孤翼心裏有數，秦流素的死，絕對和王曉君脫不開幹系。

而現在，近乎被秦流素的死逼瘋的獨孤翼，馬上就可以殺了王曉君。

王曉君動也不敢動。她緊張也好，從容不迫也好，也不管她心裏是作何感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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