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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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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咚

蜜色的陽光大片大片灑進屋內,陶蘇合早就醒了,她看著身旁這個陌生的男人,不敢動。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沒有威脅。陶蘇合記得,這間屋子原本是師兄的,躺在身側的人卻並不是師兄。有一瞬,她覺得這個人非常熟悉;有一瞬,卻又覺得異常陌生。那人翻了一個身,陶蘇合連忙將眼睛閉上,感受到他展臂將她攬入懷中,慢慢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陶蘇合雙臂筆直地貼在身側,聽那人窸窸窣窣起床,然後望著她,看了許久。

良久,他才道:“陶蘇合,我去上朝了。”

裴琰知道她是醒著的,只是不願與他說話。男人離去的腳步聲似乎有些沈重,等到徹底聽不到了,陶蘇合喚秋歌進來與她梳妝。

青絲一寸寸,飛雁一行行,陽光從床頭移到桌案,盛滿整只茶杯。陶蘇合望著鏡中的自己,記起些許,那個人是她的夫君,她求了哥哥好久才肯讓她嫁過來的。她很是喜歡裴琰,裴琰便是她的全部。陶蘇合記得這是他們新婚不久,裴琰大概還沒有完全接納她,但是她有信心。

只是剛才為什麽會忘記他是誰呢?陶蘇合笑笑,隨手選了只發簪,大概是睡迷了吧。

下午,陶蘇合精神好了些,獨自坐在秋千架上玩。庭中並沒有什麽落葉,四處是枯枝,天色也陰沈沈的,似乎很快要降雪了。

秋歌從後面追出來,道:“小姐,還是披上件披風吧。”陶蘇合看了一眼,道:“去拿那件玄色的吧。”

秋歌看了眼天色,道:“丞相大人應該快回來了,若是被他看到……”

陶蘇合道:“我想穿那件玄色的,不可以嗎?”

秋歌知道小姐最近記性不太好,連著心情也不太好,因此什麽都順著她。回屋裏去拿了那件玄色的出來,給陶蘇合披好,順著推了秋千架幾下,披風與裙擺上下翻飛,煞是好看。

陶蘇合呆呆望著雲層,憶起小的時候,最願意玩的便是坐在陶奚肩頭,那裏很高,可以看得到很遠的地方。後來大了,陶奚與她分隔兩地,陶蘇合便喜歡打秋千,飛起來的時候也可以看得很遠很遠,天氣好的時候可以直接看到南山。

她一直聽說郊外草長鶯飛,一望無際。可一望無際是什麽樣的感受呢?這裏望去到處都是四四方方的屋頂,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飛了幾下,身後突然沒了助力,陶蘇合納悶往後一瞧,同時覺得背上一股極大的力量將那披風直接拽了下去,隨即來人哼了一聲:“你居然將那人的衣服拿了回來。”

這般語氣定是生氣無疑,若在以往,不管是不是陶蘇合的原因,惹裴琰生氣,她一定會揚著小臉兒過去,或是按按他的肩膀,或是捶捶他的腿,貓咪似的搖著尾巴求他原諒。

可如今,陶蘇合下了秋千架,規規矩矩向他行了一個禮。覺夫和秋歌看得都呆了一下,屏息大氣不敢出。

陶蘇合道:“裴大人什麽時候回來的?我覺得冷了,便讓秋歌去拿了這件玄色的披風。”

哦?這麽說,就是還特意點了這一件。裴琰將那披風扔在地上,院中風起,卷了落葉和塵埃落在其上。秋歌見這畢竟是旁人的東西,扔在地上弄臟了總還是不好的,便欲蹲下身去拾。裴琰看也沒有看:“我看誰敢撿。”秋歌便立刻不敢動了,然後裴琰解下自己的那件杏白披風,搭在了陶蘇合的肩上。

這一幕,與他們和離後重逢時那一幕何其相像,而這件玄色披風,也正是岑時當初為她擋風遮雨的那件。

杏白披風上有著好看的暗紋,下擺處銀絲繡線繡的是海水江崖,中正端莊。裴琰穿在身上,冷玉般的氣質讓人生畏,也讓人疏離。

若是放在從前,裴琰這般親昵的舉動,能讓陶蘇合高興好幾天,可如今,陶蘇合卻將披風解下,對裴琰道:“耍了一會子,我已不冷了,這邊與秋歌回去了。”

裴琰跨上前,按住她的雙肩,推著陶蘇合往後走了幾步,然後雙手抓住秋千繩索,將陶蘇合禁錮在秋千與自己的雙臂之間。陶蘇合退無可退,一下子又坐回在秋千上。

裴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今日是七月二十九,是我的正生日,我推了許多宴,等你給我過。”

“什麽七月二十九,今日怎麽是七月二十九?”

裴琰的臉不自然地白了一下:“你說什麽?”他沒有料到,陶蘇合的記憶衰退得這麽快,明明昨天才認為是七月二十八,可到了今天,便連昨日的事情也不記得。

可陶蘇合揚著小臉無辜又有些擔憂地望著裴琰,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裴琰放開她,陶蘇合也從秋千上站起來,確認般跟著他走了幾步:“你說呀,今日怎麽是你的生辰?我記錯了日子?”

不對,師兄生辰是七月二十八,裴琰只比他晚一天,就算裴琰的生辰她會記錯,那師兄的生辰她絕不會記錯。

裴琰搖了搖頭:“無事,就當是我犯蠢。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他語氣放慢,也停下腳步來等著陶蘇合。

“昭南最近發生水患,我恐怕不日就要前去賑災。與昭南交界處也是七王爺的勢力範圍,陛下派我去查一些事情,大概這次要去很久才能回來了。”

“哦。”對於這未知歸期的征程,陶蘇合卻半點反應都沒有,仿佛聽到一個陌生人無關痛癢的一句話。

裴琰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的記憶殘存無幾,還怎麽能跟她置氣呢?裴琰拿起杏白披風,將它疊了四疊,又從中間攔腰一折,雙手遞給陶蘇合:“送給你了,放在你的房中,下次冷了便披著它出來。”似乎是怕她不接,裴琰又補了一句,比剛才那件要厚實暖和。”

這算是他們成親以來,他送給她的第二件禮物。裴琰還記得上一次送給陶蘇合那根海棠木簪的時候,陶蘇合開心得幾乎要當場旋轉一圈,這對他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東西,於陶蘇合而言,卻是歡欣鼓舞。

此刻,見陶蘇合沒有要接的意思,裴琰又上前一步,陶蘇合以為他又要像剛才那樣將她圈在秋千和他的胸膛之間,轉身小繞了半圈繞到秋千後面。

裴琰無助地笑了笑:“你別怕,我沒有想動你,你喜歡這件披風嗎?”

陶蘇合看了一眼秋歌,秋歌也在用眼神稍稍暗示她:不要與丞相大人作對。陶蘇合領會,慢慢蹲下身,行了一個萬福,道:“裴大人送的東西,我等自然是喜歡的,這就回去讓秋歌裝裱起來,掛在房中日日欣賞。”

秋歌伸手去接,裴琰卻不給了:“陶蘇合,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跟我開玩笑?”故意用那般用詞語氣與他保持距離?

陶蘇合又是方才那般,露出無辜卻又有些探究的神情。

裴琰道:“罷了,我倒寧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他松手將披風交給秋歌,便當陶蘇合收下了。

如今朝中政事繁忙,他要緊趕著回去商議對策。

臨走前,裴琰轉身道:“今晚你等等我,我回來與你一同吃晚飯。”

這話好生熟悉,似乎是有誰對她說過,可是,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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