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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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夜裏，桌邊臺燈還亮著。
曾書燕女士悄悄隔著門縫往裏觀望一眼，心中有些懊悔。
早在晚飯桌子上，曾書燕看見了班群裏通知分科意向單盡早交回執的事情。
腦子裏當然沒有印象。
李樂妍這事沒跟她們商量，自己就決定好了要選理科。這讓曾書燕有些氣結，一是這麽重要的事情瞞著沒和她們說，二是李樂妍的成績確實不太好選科。
氣血上湧忍不住話說得就重了些，曾書燕其實更偏向她選文，畢竟李樂妍文科每一門都不偏不倚，成績再穩妥一點也能上個一本，再選個好一點的專業，日子安安穩穩。
但父女倆的想法明顯跟她不一樣，李坪堅持認為理科只要把弱勢補齊，指不定還能沖個名校，這事要是換在十年前，她二話不說也能讓李樂妍選理。
沒有哪個家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作鳳的，可真等到大兒子從警校畢業以後，曾書燕就沒再這麽想過了。
那年發生的事情讓曾書燕至今都存著後怕，兒子李長宴畢業第三年，被調至雲城工作，回來第一面卻是在醫院見的。
雖然如今回想起來過了這麽多年，當初曾書燕也在家裏吵過鬧過，但抵不過李長宴早就紮在人民.警察的隊伍裏出不來，傷一好，又跟他師傅走了。
曾書燕為這事還生過一場大病，病好後對一切都看淡了許多，也一改之前的嚴厲壓迫，對小女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求李樂妍以後有多大的出息，也不想女兒去出人頭地，一輩子安安穩穩能養活自己，比什麽都強。
她早就當自己只有這一個女兒的。
但這些話曾書燕從來沒對李樂妍說過，一是當年出事的時候李樂妍還小，加上小孩子性子活潑散漫，這麽多年李長宴到底是還沒出什麽大事，那些陳年往事也就不想再提了。
可看著從前一向散漫的女兒，為了分科的事天天熬夜都在刷題，曾書燕心裏就隱隱的後怕。
兄妹倆畢竟都是她生的，雖說小時候性格天差地別，但也真說不準會不會走同一條路。
一想到女兒也會血.淋淋躺在醫院的搶救室裏，曾書燕胸口就一陣一陣地喘不上氣。
李樂妍拿著筆坐在書桌邊，背對著臥室房門，早在曾書燕過來推開房門的那刻，她就註意到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只是一張意向表的事情，曾書燕的反應能這麽大。
原來在家長會的時候，她都說過一次比較喜歡理科了，可大人的記憶有時候就像魚一樣，她當初說的時候也沒見她媽有什麽意見，怎麽等真要分科考的時候，反而過來罵她。
那些說她腦子本來就算不上靈光，異想天開，本來就是靠運氣進的重點班，忘了自己斤倆幾何，留在重點班也是跟不上之類不好聽的話盡數往她心窩子戳。
委屈從胸腔蔓延開，李樂妍肩膀輕輕抖著。
眼眶早已紅得不像話，淚水卻始終克制著沒往下落。
十六歲的李樂妍還不明白，為什麽媽媽要這麽說自己，明明……明明她每一次考試都有進步的。
李樂妍想到這裏覺得自己現在一時半會兒還不太能和曾書燕交流，幹脆拉開抽屜把耳機拿出來用上，連接上網易雲的甜歌庫心情才好了一點。
見女兒帶上耳機明顯不想和自己交流的樣子，曾書燕手下動作稍滯，頓了頓，終於帶上門離開了。
聽到房門很輕的一聲哢噠落鎖，李樂妍擡手暫停了歌。
高中生繁忙的課表終於熬到最後一節，徐摩志夾著卷子進來交代了註意事項，臨了，擡頭一掃，將李樂妍叫了出去。
徐摩志找她是因為下午化學課打瞌睡的事，男人教導主任當了多年也沒辜負虛名，和她談了快有半個小時的心，話裏話外雖然沒多責怪，但聲調裏的語重心長。
李樂妍還是聽出來了。
而且徐摩志還告訴了她另一個消息。
分科後的一班可能會實行小班制，人數還不確定，但肯定沒有現在這麽多。
本來還懷著幾分僥幸的心又狠狠往下沈了沈。
李樂妍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光了，空曠明亮的教室裏只吊著幾盞熒白的燈。
已經下課很久了。
意識到這點，李樂妍又在教室門外徘徊了會兒，才進去收拾了自己的書包，帶好門窗下樓。
腳步聲一點點隱沒在校園走道裏被路燈吞噬，李樂妍刷卡走出校門，白凈的臉上唇微抿。
公交站也沒什麽人。
一切都空落落的。
那些壓抑著的弦好像在不斷累積什麽，李樂妍背著書包突然覺得有些沈重，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今天出門時心不在焉，手表都忘了帶。
奉城現在雖然已經立夏了，晚上卻還是有些冷的，李樂妍被吹得忍不住蹲下緩了緩涼意，心中估算著下一班公交什麽時候來。
不想有人卻在公交之前來了。
沈誠騎著小電驢過來摁了下喇叭。
他今天車燈壞了，在車棚修到這會兒才好，出校門隱約就看見有個女生蹲在那兒，影子被路燈照得小小的一只。
雖然看不清臉，但他總感覺是李樂妍。
又想到自習的時候她被徐摩志叫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是決定騎過來看看。
那輛車一停在路邊，女生擡頭望過來的那瞬，兩人都楞了。
印象裏素來明媚澄澈的杏眼此刻紅得不像話，水光激起一抹星點，卻投擲著，讓他的心湖顫了顫。
李樂妍也不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算怎麽回事。
她腦子裏被這些天積攢的事情擠兌的有些發怔，像是放緩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沈誠說他去南水公館，自己就沒什麽感覺的坐了上來。
情緒壓抑到頂端，人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察覺到她坐在後面有些木木的，沈誠透過後視鏡看到女孩的表情發怔，眉心跟著顰了下，叫她：李樂妍。”
“……嗯？”她還是有些沒回神，但嗓子潛意識回答了他。
“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
這話像是撥動那根弦的手指，將緊繃的一切一起抖落下來，壓抑的情緒破開一道口子，李樂妍鼻子陡然一酸，眼淚無征兆就落了下來。
臉上冰涼的觸感刺激她回神，李樂妍一慌，怕被他察覺忙將頭偏向一邊。
卻忽略了男生能從後視鏡裏看見她。
沈誠將車停在路邊，李樂妍剛想問他要幹什麽，一件帶著皂莢香氣的外套就被輕輕蓋在了她的頭上。
“我看不見的，你可以哭。”
視線被遮蓋，許是男生話裏的語氣太溫柔，李樂妍沒再克制，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將衣服拿了下來。
沈誠和她並肩坐在路燈底下，見她緩和過來，沈誠將手伸了過來。李樂妍以為他是要拿外套，忙將衣服團了團：“這個我洗好了還給你……”
話音未落，那點涼白的指尖就落在她眉心，輕輕將哭散的碎發往旁邊撥了撥。
李樂妍沒說話了。
沈誠幫她理完那點劉海也將手收了回去，微低著頭看她：“送你回家？”
“嗯。”李樂妍點點頭重新上車。
發洩過的情緒讓胸膛都變得幹凈，那顆原本有些動搖的心，也在這樣的夜晚，悄無聲息地落定了。
她要讀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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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桌邊臺燈還亮著。
曾書燕女士悄悄隔著門縫往裏觀望一眼，心中有些懊悔。
早在晚飯桌子上，曾書燕看見了班群裏通知分科意向單盡早交回執的事情。
腦子裏當然沒有印象。
李樂妍這事沒跟她們商量，自己就決定好了要選理科。這讓曾書燕有些氣結，一是這麽重要的事情瞞著沒和她們說，二是李樂妍的成績確實不太好選科。
氣血上湧忍不住話說得就重了些，曾書燕其實更偏向她選文，畢竟李樂妍文科每一門都不偏不倚，成績再穩妥一點也能上個一本，再選個好一點的專業，日子安安穩穩。
但父女倆的想法明顯跟她不一樣，李坪堅持認為理科只要把弱勢補齊，指不定還能沖個名校，這事要是換在十年前，她二話不說也能讓李樂妍選理。
沒有哪個家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作鳳的，可真等到大兒子從警校畢業以後，曾書燕就沒再這麽想過了。
那年發生的事情讓曾書燕至今都存著後怕，兒子李長宴畢業第三年，被調至雲城工作，回來第一面卻是在醫院見的。
雖然如今回想起來過了這麽多年，當初曾書燕也在家裏吵過鬧過，但抵不過李長宴早就紮在人民.警察的隊伍裏出不來，傷一好，又跟他師傅走了。
曾書燕為這事還生過一場大病，病好後對一切都看淡了許多，也一改之前的嚴厲壓迫，對小女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求李樂妍以後有多大的出息，也不想女兒去出人頭地，一輩子安安穩穩能養活自己，比什麽都強。
她早就當自己只有這一個女兒的。
但這些話曾書燕從來沒對李樂妍說過，一是當年出事的時候李樂妍還小，加上小孩子性子活潑散漫，這麽多年李長宴到底是還沒出什麽大事，那些陳年往事也就不想再提了。
可看著從前一向散漫的女兒，為了分科的事天天熬夜都在刷題，曾書燕心裏就隱隱的後怕。
兄妹倆畢竟都是她生的，雖說小時候性格天差地別，但也真說不準會不會走同一條路。
一想到女兒也會血.淋淋躺在醫院的搶救室裏，曾書燕胸口就一陣一陣地喘不上氣。
李樂妍拿著筆坐在書桌邊，背對著臥室房門，早在曾書燕過來推開房門的那刻，她就註意到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只是一張意向表的事情，曾書燕的反應能這麽大。
原來在家長會的時候，她都說過一次比較喜歡理科了，可大人的記憶有時候就像魚一樣，她當初說的時候也沒見她媽有什麽意見，怎麽等真要分科考的時候，反而過來罵她。
那些說她腦子本來就算不上靈光，異想天開，本來就是靠運氣進的重點班，忘了自己斤倆幾何，留在重點班也是跟不上之類不好聽的話盡數往她心窩子戳。
委屈從胸腔蔓延開，李樂妍肩膀輕輕抖著。
眼眶早已紅得不像話，淚水卻始終克制著沒往下落。
十六歲的李樂妍還不明白，為什麽媽媽要這麽說自己，明明……明明她每一次考試都有進步的。
李樂妍想到這裏覺得自己現在一時半會兒還不太能和曾書燕交流，幹脆拉開抽屜把耳機拿出來用上，連接上網易雲的甜歌庫心情才好了一點。
見女兒帶上耳機明顯不想和自己交流的樣子，曾書燕手下動作稍滯，頓了頓，終於帶上門離開了。
聽到房門很輕的一聲哢噠落鎖，李樂妍擡手暫停了歌。
高中生繁忙的課表終於熬到最後一節，徐摩志夾著卷子進來交代了註意事項，臨了，擡頭一掃，將李樂妍叫了出去。
徐摩志找她是因為下午化學課打瞌睡的事，男人教導主任當了多年也沒辜負虛名，和她談了快有半個小時的心，話裏話外雖然沒多責怪，但聲調裏的語重心長。
李樂妍還是聽出來了。
而且徐摩志還告訴了她另一個消息。
分科後的一班可能會實行小班制，人數還不確定，但肯定沒有現在這麽多。
本來還懷著幾分僥幸的心又狠狠往下沈了沈。
李樂妍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光了，空曠明亮的教室裏只吊著幾盞熒白的燈。
已經下課很久了。
意識到這點，李樂妍又在教室門外徘徊了會兒，才進去收拾了自己的書包，帶好門窗下樓。
腳步聲一點點隱沒在校園走道裏被路燈吞噬，李樂妍刷卡走出校門，白凈的臉上唇微抿。
公交站也沒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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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壓抑著的弦好像在不斷累積什麽，李樂妍背著書包突然覺得有些沈重，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今天出門時心不在焉，手表都忘了帶。
奉城現在雖然已經立夏了，晚上卻還是有些冷的，李樂妍被吹得忍不住蹲下緩了緩涼意，心中估算著下一班公交什麽時候來。
不想有人卻在公交之前來了。
沈誠騎著小電驢過來摁了下喇叭。
他今天車燈壞了，在車棚修到這會兒才好，出校門隱約就看見有個女生蹲在那兒，影子被路燈照得小小的一只。
雖然看不清臉，但他總感覺是李樂妍。
又想到自習的時候她被徐摩志叫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是決定騎過來看看。
那輛車一停在路邊，女生擡頭望過來的那瞬，兩人都楞了。
印象裏素來明媚澄澈的杏眼此刻紅得不像話，水光激起一抹星點，卻投擲著，讓他的心湖顫了顫。
李樂妍也不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算怎麽回事。
她腦子裏被這些天積攢的事情擠兌的有些發怔，像是放緩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沈誠說他去南水公館，自己就沒什麽感覺的坐了上來。
情緒壓抑到頂端，人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察覺到她坐在後面有些木木的，沈誠透過後視鏡看到女孩的表情發怔，眉心跟著顰了下，叫她：李樂妍。”
“……嗯？”她還是有些沒回神，但嗓子潛意識回答了他。
“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
這話像是撥動那根弦的手指，將緊繃的一切一起抖落下來，壓抑的情緒破開一道口子，李樂妍鼻子陡然一酸，眼淚無征兆就落了下來。
臉上冰涼的觸感刺激她回神，李樂妍一慌，怕被他察覺忙將頭偏向一邊。
卻忽略了男生能從後視鏡裏看見她。
沈誠將車停在路邊，李樂妍剛想問他要幹什麽，一件帶著皂莢香氣的外套就被輕輕蓋在了她的頭上。
“我看不見的，你可以哭。”
視線被遮蓋，許是男生話裏的語氣太溫柔，李樂妍沒再克制，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將衣服拿了下來。
沈誠和她並肩坐在路燈底下，見她緩和過來，沈誠將手伸了過來。李樂妍以為他是要拿外套，忙將衣服團了團：“這個我洗好了還給你……”
話音未落，那點涼白的指尖就落在她眉心，輕輕將哭散的碎發往旁邊撥了撥。
李樂妍沒說話了。
沈誠幫她理完那點劉海也將手收了回去，微低著頭看她：“送你回家？”
“嗯。”李樂妍點點頭重新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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