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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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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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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世中的太多事情,太難被人記住,或淒愴孤苦,或痛心疾首,過去了便過去了,一時的情感捆綁不了一輩子,因為這世人總是要過自己的生活,他們要盡量開心的活著,所以要忘記。

可是,有些事情實在是不該被忘記,不該被棄於荒莽草野,有些人也不該埋骨於寂寂青山。

秦老太傅的這番話,將積年舊事重新翻出,帶著陌生的氣息,結結實實的讓他們震撼了一番。

三十年了,終於到了沈冤之際。

但也僅僅是“臨近”,不到最後一刻,不搬倒福王,誰都會捏一把汗。

這些天,季棠和季贄都住在縣衙裏。

多少年未見老師,季贄自然和秦太傅有太多的話要說,一整天一整天的鉆在屋子裏不出來。

季棠見他時候,季贄這些年來眉宇之間縈繞的死寂竟然少了不少,兩眉中間經年形成的刻痕也似乎平了不少。

而季棠,也躲在自己的小院子裏不出來,搞得三伏整天看她那時而皺眉時而悲憤時而又哀傷的神情,還以為她又犯癔癥了。小心翼翼試探問季棠的時候,被她翻了個白眼。

這原先是閨女不回家,現在連老頭子都不回家了,季大娘心裏好像打鼓一樣不能安定,跑來縣衙問,可大家興許是怕嚇著她,誰都沒給她一個準信兒,只是說季贄在縣衙裏有事情,到時候該讓季大娘知道,她自然會知道。

季大娘只得自己先回去。

這天季棠剛吃完飯,轉眼看見葉稹跨進了院門……而且是剛躺到搖椅上,一轉眼就看見人走了過來。

第二次了……

季棠趕緊從搖椅上下來,中間還不利索的絆到了搖椅的腳踏,一個趔趄差點兒沒摔出去。這把剛進門的葉稹給嚇了一跳,連忙伸手走了過來,堪堪扶住了季棠的胳膊。

葉稹關切的問道:“棠兒,沒事吧?”

好嘛,自己就這麽叫上了……

季棠略覺丟臉,又被葉稹這麽扶著,背後有點兒冒汗,她連忙直起身子站好,搖頭道:“沒事兒沒事兒。”

葉稹瞧見她的模樣,笑了笑,說:“我那天說了,晚點來跟你談。”

自那天他說“晚點再說”之後,已經過了兩天。看來這個“晚點兒”確實晚的太過厲害了。

只聽葉稹說:“我之所以來的晚,是因為這兩天和秦爺爺和長兄商議事情。”

季棠一怔,皺眉問道:“是去盛京的事情嗎?”

無怪她這麽想,那天秦老太傅的意思,明裏暗裏都是此次要一舉扳倒福王,又說他爹和皇後娘娘多年未見——這不就是讓他們先入盛京的意思嘛。

“棠兒猜得對,秦爺爺的意思是,要我今年借著過年的由頭回家,順便將你們帶入盛京——秦爺爺已經自擬了一封密信連夜送給了皇後娘娘,到時候入了盛京,季大伯和你便可與皇後娘娘團聚了。”

季棠點點頭,又不禁生出點幻想,不知皇後娘娘長得什麽樣子,據說侄女肖姑,她是否與皇後娘娘長得相像呢?畢竟活了這麽多年,突然得知自己尚有除父母之外的親人在世,季棠實在驚喜。

於是她抿了抿嘴,看向葉稹,問道:“令君,那……皇後娘娘平日裏是什麽樣子?”

葉稹聽她稱呼,心中又是嘆了口氣,然後回答她的問題:“這你倒是不必憂心,皇後娘娘一向仁慈和善,更何況你是娘娘的親侄女……不過你這麽一說,我才忽覺你和皇後娘娘長得有幾分神似,越看越像。”

“真的?”

“騙你做甚?”

季棠一笑,仿佛染上了秋日的金黃。

葉稹也笑看著她,又說:“棠兒的稱呼還不改一改啊?”

誒?

葉稹臉上嚴肅了一些,說:“我今日過來,一半是說這個的。長兄沒有阻止之意,想來父親母親這下子也不會橫加阻攔——只是棠兒心思,到底是如何想的?”

季棠心中咚咚咚亂跳,若說她原先還為季贄的身份困擾,怕一步走不對,或是季贄有什麽不得了的秘密,會拖累葉稹,是以不敢也不能答應。而如今秘密已知,雖然確實是驚天的大秘密,但是她反而將前路看的更清楚、也安心了不少。

此刻葉稹發問,她眼睛看了看葉稹。

葉稹正含笑看著季棠,石青色夏衫更襯得他面如冠玉。看著倒是氣定神閑,殊不知手心也是暗自捏了把汗。

只見季棠忽地一笑,眼睛瞥向了一遍,故作正經的說:“婚姻之事,自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咯——至於這稱呼嘛,該改的時候自然就改了。”

葉稹何時見過季棠如此嬌俏的模樣,心頭一動,笑意止不住的從嘴角溢出,他知道,季棠這個樣子定是同意了。

兩人就這麽傻傻的對著笑了半天。

葉稹想起什麽,笑意收了收,對著季棠說:“棠兒,再過幾日,秦爺爺就要起身回家鄉了。”

這麽快?

季棠微楞,道:“可是秦爺爺不是來找秦小郎君的嗎?”

轉念一想,秦太傅來青黍有很大一個原因還在於自己爹爹。

葉稹一看她表情,知道她也明白了,便說道:“秦小郎君失蹤這麽多年,說實話,秦爺爺也只能不抱太大希望——況且朝中福王的爪牙一直盯著秦爺爺,他久留在此,也是不妥。”

季棠默然,這也怪不了秦太傅,只能祈禱太傅走之前,秦小郎君能夠找到。

說來也巧,過了不到十天,就又一名姓王的秀才找上門來,說是自己有秦小郎君的消息。

這王秀才原本是州府官學中的學生,前些日子回家,聽聞母親說起這個案子,才驚覺自己好像知道有個人肩上有梅花狀的傷——這人想必青黍百姓也熟的很,正是城中米鋪杜掌櫃家獨子杜審,如今正好與他同窗進學。

縣衙中的眾人都是提心吊膽,順著這個線索去查,結果當真在杜小郎君肩上發現了模糊的梅花傷痕,位置和形狀都和梅花金章差不多,經人查看,是將近二十年的陳年舊傷。

這下子,杜掌櫃竟然發現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回去追問夫人,這才震驚的得知,兒子早就在夫人做完月子回娘家的路上病死了,只不過當時杜掌櫃寵妾滅妻,夫人憂心,擔心失去了這個兒子更加不能翻身,所以偷偷從牙婆手中買回來的。

一時之間,好久都沒有八卦討論的青黍縣重新沸騰了起來。

不過葉稹和季棠管不了那麽多,秦太傅老淚縱橫的和杜審——也就是秦小郎君相認,一向雲淡風輕地秦壹也暗自紅了眼圈。

正好趕在秦老太傅啟程之前,於是將秦小郎君帶回老家認祖歸宗。

至此,這件事情落下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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