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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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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戲

瑛姨娘被帶上公堂的時候,早已經收了平時嬌嬌俏俏的模樣,穿了一身素色襦裙,儀態雖然整潔,但是臉上卻避免不了的出現了死灰之色。

她也知道了,自己必然躲不過這一劫。

王平還在堂上瑟瑟發抖,見到瑛姨娘上來,他渾身顫了一下,帶著哭腔低聲叫道:“珠兒……”

瑛姨娘冷冷的向他瞥了一眼,她看著昔日的枕邊人,恨恨的咬了咬後槽牙,胸膛微微起伏著,白皙纖長的脖子上爆出了幾路筋脈,明顯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

她原還以為他是良人,如今看來,真當是她瞎了眼!將一個懦夫當成了依托!

“徐氏,你可知罪!”

瑛姨娘聽見葉稹於高堂之上發問,不得不扭過了頭,吸了一口氣之後,垂首向葉稹行了個禮,動作略顯頹廢。

只聽她聲線沒什麽變化的說:“妾身……知罪!”

“你知何罪?”

“妾身……妾身,”她閉緊了眼睛,說道:“與王平作出茍且之事,又騙取主君家財。”

聽到此處,季棠眉頭一皺,瑛姨娘還真會避重就輕啊,通奸與騙取家財,不過是受徒刑和杖責,她竟然對害死賈士傑一事只字不提!

……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瑛姨娘可真是心態異於常人。

葉稹聞言,略長的鳳眼微瞇,一拍驚堂木說道:“徐氏!將你所犯之事一一說來,不許遺漏。”

他倒要看看瑛姨娘能說出什麽花兒來。

瑛姨娘又行一禮,平靜的說道:“妾身三年前在城外虛游觀求子之時,遇到了王平。”

王平的身子又是一抖,滿臉的淒苦。

瑛姨娘這一次沒有看他,只是將事情的始末娓娓的道來。

她說得越多,在場人的表情就越凝重。待瑛姨娘說到最後,季棠的眉頭就已經全皺在了一起。

瑛姨娘竟然將殺害賈士傑一事推的幹幹凈凈!

連三伏這個傻小子都知道在旁邊說:“四姐,這麽一聽,她說的也對啊……”

季棠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陳常開口說道:“她所說的這些事情都無從查證,只有她和王平兩個人知道,從這裏推脫,當真是難以推翻。”

瑛姨娘果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她所說的目的和手法基本和王平所供述的相同,只是在某些方面,她和王平所說的大相徑庭。

據她所說,往賈士傑的熏香裏摻藥來騙取錢財這件事情,是王平設計的。說他貪慕賈府錢財,這才甜言蜜語的哄了自己去給賈士傑下藥,說撈夠了錢財,他們就遠走高飛。

並且,王平並沒有告訴她這藥可致死,他只是說,可能會讓人精神恍惚,但是停藥之後也就好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擔心,但是少量用藥之後,發現賈士傑除了睡眠不好,夜中愛做噩夢之外,便沒什麽大問題了。於是她這才放開膽子去用藥,誰知道到最後竟然害死了賈士傑。

瑛姨娘說到這裏的時候,王平的眼睛早就已經睜的極大,他哆嗦的著嘴唇向葉稹說道:“令君,令君,不是這樣的,小人可對天發誓,定是對徐珠兒說過這藥的危害!連三歲的兒童都知道,是藥三分毒啊!她徐珠兒怎麽可能不知道!”

瑛姨娘聞言,忽地轉頭恨恨地說:“還不都是因為你!我當初愛你信你,你說什麽話我都相信!你自己摸著良心,你不知道嗎!如今你倒要用這個來推脫了!”

那一張楚楚動人的臉此刻額上青筋迸出,整張臉都因怨毒而扭曲。

葉稹臉上神色沈沈,仿佛並沒有因瑛姨娘說的話而憂心,他驚堂木一拍。

“啪!”

公堂中立刻鴉雀無聲。

瑛姨娘迅速轉過臉,不再看王平,只是猶深吸著氣,使自己平靜。

“本官問你,那你之後為何要狀告賈承仁。”

瑛姨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說道:“這……都怪妾身太過貪心。前些日子,妾身聽主君不經意提起,說大郎君並非他親生子雲雲。妾身便暗自記下了,想著若是能拆穿大郎君身份,也能為義兒再贏得一份家產,這便派人去尋大郎君舅家。

誰知道人剛剛安頓下來,主君便突然去了,妾身是在太過害怕,既擔心夫人和大郎君懷疑到妾身頭上,又想著鋌而走險一把也未可知結果。這才先將大郎君告上了公堂,想著將事情捅出去,大郎君便是想挽救也沒有辦法了,這才……”

說道此處,瑛姨娘竟然泣不成聲,她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良久,說道:“令君,妾身這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是豬油蒙了心啊!妾身著實不該做這事情,妾身糊塗……”

季棠在一旁挑了挑眉,這倒跟她想的一樣。

瑛姨娘在賈士傑死後惡人先告狀,又將賈承仁的身份曝之於眾,吸引了大家眼球,不讓大家註意到她的嫌疑。

而且如果計策成功的話———或者是斷案過程中哪一步出了差錯,讓這件事情囫圇吞棗的糊弄過去,她還能平得賈家豐厚的錢財,到時候她是想和王平雙宿雙飛,還是想留在賈家享受榮華富貴,看她自己意願就行。

瑛姨娘,果真是個狠角色,和這小白花的外表可一點兒都不符。

不過可惜了,如果是姓孔的還在,再搭上一個視財如命的秦重,這件事情或許能成。但是遇上令君,她就算再機關算盡,不也付之東流?

想到這裏,季棠擡眼看去,在葉稹右手邊的秦重臉色已經差了不止一兩天了,只不過等瑛姨娘承認事實之後,他臉色更差了。

季棠輕輕一哼,心情略有愉快。

再看瑛姨娘,又哭成了一朵雨中梨花。

季棠眉頭一皺,這瑛姨娘,又成了這副樣子。她怎麽就這麽不相信瑛姨娘的說辭呢?而且那天晚上她就睡在賈士傑旁邊,真能一點兒動靜都聽不見?

葉稹明顯和季棠想到一塊兒去了,只聽他問道:“徐氏,四月十九(賈士傑死亡日期)那天晚上,你晚上是否睡在死者房間?”

瑛姨娘坦坦蕩蕩的回答道:“回令君的話,那天晚上妾身確實歇在主君屋中。”

葉稹聞言,說道:“可本官聽聞縣衙中仵作說,”說到此處,葉稹鳳眼微擡,視線往季棠的方向偏了偏。

季棠渾身又如電觸般低下了頭。

而三伏在旁邊略帶興奮的戳戳季棠的胳膊,說道:“四姐四姐,令君提到你了哎!”

季棠無奈的閉了閉眼睛,咬牙低聲說道:“我又不是聾子,你能安靜點兒嗎?”

真是的,多大的孩子了整天大驚小怪。

三伏“哦”了一聲,乖乖的站好。

倒是陳常聽見身邊騷動,看著明顯不怎麽正常的季棠,終是問道:“阿棠,你到底怎麽了?”

季棠嘆了口氣,頭也沒擡的說道:“沒事兒!聽令君怎麽說吧!”

此時葉稹已經說完了季棠對賈士傑死亡的判斷,正在問瑛姨娘。

“……既然死者死前劇烈的掙紮過,你與他同榻而眠,難道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這個問題問的好!

站在一旁的越峰聽了瑛姨娘之前的一通話之後,原被弄得有些暈乎,此時聽得自家郎君問這個問題,終於覺得有點兒爽。

照賈士傑的情況,他必然不是當即死去,應該是掙紮了好一會兒的,如果瑛姨娘當時看見並找了大夫,賈士傑興許就不會死了。

可現實情況是,到早上的時候,瑛姨娘才喊來下人,彼時賈士傑早就死透了。瑛姨娘如果真是冷眼旁觀,和殺死賈士傑又有什麽區別呢?

等會兒……如果瑛姨娘真活生生的看著賈士傑死去……

越峰眉頭難得的一皺,真是個蛇蠍毒婦。

聽到葉稹這個問題,瑛姨娘依舊是很快的回答:“回令君的話,妾身知道這藥影響睡眠,為了不讓主君看出端倪,妾身早配好了藥服下,是以夜裏睡得太沈,什麽都不知道了。”

末了,瑛姨娘又補上一句:“若是令君不信,大可傳妾身的貼身丫鬟來問話。”

這個瑛姨娘!越峰聽她這麽一說,在一旁急了,這……這可怎麽辦是好?

而且看瑛姨娘沈穩的樣子,這件事情怕是不虛。

再看葉稹,他垂眸沈思,長長的羽睫蓋住了眼眸,良久,他擡眸道:“好!”

“陳常,你去將徐氏的貼身丫鬟傳來!”

陳常大步走到了公堂上,領命之後走了出去。

葉稹又側過臉,朝著越峰耳語了兩句,只見越峰也略帶疑惑的出去了。

三伏在角落裏看得不明不白,直覺的向他認為最聰明的人發問,“四姐,令君是要幹什麽啊?”

只聽季棠低低的回答道:“不知道,你自己看吧。”

她現在心裏有點兒亂。

—————————

過了不久,陳常就把瑛姨娘的貼身丫鬟貞兒帶了進來。

貞兒不過十五六的樣子,其貌不揚,自從進來之後便一直低垂著頭,略顯不安的捏著衣角。

她倒是證明了瑛姨娘的說辭,說一直替瑛姨娘在藥鋪中抓藥,都是些安神定氣的藥物。

瑛姨娘的臉上快速閃過一絲得意,但是很快,她就收了神情,說道:“令君,可見妾身並未說謊。”

葉稹也忽然笑了一下。

瑛姨娘微楞,聽得後面一陣腳步聲,她轉頭看時,卻見越峰端著一個黑漆托盤走來,上面放著一小塊白布。

只聽葉稹問道:“貞兒,本官問你,徐氏是否又染指甲的習慣?”

貞兒點點頭,說道:“回令君的話,姨娘是每天都要染指甲的。”

指甲,指甲!瑛姨娘聽得這話,忽然看了一眼托盤,她應當知道托盤裏放的是什麽!

“那你看看這塊指甲——”說著,葉稹示意越峰將托盤端到貞兒面前,讓她辨認。

只見托盤白布上放著一塊碎掉的指甲,上面的顏色鮮紅欲滴。

貞兒看了許久,說道:“主君去了的那天下午,姨娘讓我修過指甲,當時姨娘右手的無名指指甲斷了一截——似乎就是這個。”

瑛姨娘攥緊了帕子,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她註意到斷指甲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彼時陳常早已經帶人封鎖了院子,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定是上午去慶餘堂的時候,在爭執之間弄斷的。

誰知道!誰知道!

她此時已是雙眼發紅,幾欲癲狂!

葉稹心中一嘆,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又冷靜的很,若不是他註意到床榻上一塊小小的指甲片,還真扳不倒她!他一拍驚堂木,說道:“徐氏,這片指甲是本官在死者床榻上發現的,且那花羅被上還有攥痕——你膽敢抵賴說死者死的時候你不知道嗎!”

這分明是看著賈士傑掙紮死後,她因害怕攥著被子,結果令指甲折斷!

瑛姨娘忽然哈哈哈的笑了幾聲,將在場的人嚇了個不輕。她指著趴在地上的王平罵道:“你這個孬種!要不是你,我的計劃早就成功了!”說著,她竟還踢了王平幾腳。

王平一縮,覷著瑛姨娘的神色,卻也不敢頂回去。

待出完了氣,瑛姨娘淒然的轉頭對葉稹喊道:“不錯,是我下多了藥,才讓賈士傑發病;也是我放任不管,讓他死掉的!都是我!都是我!”

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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