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呆楞楞地坐下，兩個人一時相顧無言。

吃過了烤肉和野果，“你先睡吧，我來守夜。”雖然有個山洞，在山裏總是要警惕點兒才好，保不齊會有小動物出沒。

“那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劉月沒跟他客氣，兩個人是一個團隊，有些話多說無益。

“好。”顧燁華也沒跟她客氣，軍隊裏可沒有男女之分。

顧燁華撥弄了一下火堆，火越發燒的旺了，看了看旁邊為數不多的枯枝，他又起身在周圍找了點兒，堆在一旁。

只是這會兒的枯枝上落了露水，有些潮濕，他烤著濕漉漉的外套的時候順便把那堆枯枝也烤了烤。

這樣的夜晚，時間顯得尤為難熬，顧燁華也不覺得有多困，不過一個人這樣無所事事的，熬幾個小時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身上的衣服被暴雨淋得從裏到外濕透了，穿著這麽一身衣服，倒是自己捂幹了，卻很不舒服。

又看了看睡得一臉安然的劉月，顧燁華又忍不住湊近了一點兒，渾身上下那種黏答答的感覺好像也有所緩解了。

顧燁華的被子鋪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劉月躺在上面，蓋的是自己的被子，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顧燁華把火堆盡量往這邊兒移了點兒，又移了移身子擋住了風口，劉月蜷縮的身子也逐漸舒緩開來，顧燁華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手撐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一陣風吹了過來，顧燁華也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看著劉月的睡顏，顧燁華也忽然覺得有了點兒困意，打了個呵欠，又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還是等等再說吧。

劉月睡得很香，本以為顧燁華會叫她，誰知道一覺醒來已經天光大亮了，緩緩起身，火堆還在冒煙，顧燁華躺倒在一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

“顧燁華。”劉月叫了他一聲，看他那個樣子倒不如今天暫時不慌著趕路，時間上應該也還來得及。

遲遲沒有聽到回應，劉月又把火堆重新點燃了，把不算厚實的被子抱了一床準備給顧燁華蓋上。

不對勁……

劉月敏銳的察覺到顧燁華有些不太對勁，顧燁華的警覺性很高，他們進入這座叢林以後就遇到了不少小動物和“狩獵者”，大多數時候都是顧燁華憑借過人的警覺性察覺到對方的存在，避免了潛在的威脅。

現在不管是她剛剛叫顧燁華的一聲，還是撥弄火堆的動作都不算小，但是顧燁華卻遲遲沒有反應，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顧燁華可能失去意識了。

昨天她們淋了雨，後來顧燁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這麽睡了過去，受涼發燒的可能性很大，果不其然，劉月一靠近顧燁華就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不正常的高溫。

一摸顧燁華的額頭，簡直可以在上面煎雞蛋了。

劉月趕忙把人背了起來，放到她昨晚睡過的位置，給他蓋好被子，就出去了。

先找了附近又沒有水源，結果可以算得上是一無所獲，不過幸運的是遇到了一個大水坑，裏面的水雖然臟了點兒，用還是能用的。

從外套上小心地撕掉了幾塊布，分別打濕，又撿了些樹枝回去。

把打濕的布敷在顧燁華額頭上，其他的濕布放在一邊，又往火堆裏加了點而出柴。

片刻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沒有剛才那麽燙了，不過人依然沒有清醒。

劉月借著周圍較高的石頭看了看太陽方位，大概確定了時間，要是到正午的時候，顧燁華還是沒有清醒，那她只能點燃信號彈了。

哪怕考核失敗，也不能讓顧燁華身體有什麽損傷，劉月暗自打定了主意。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劉月也免不了急躁了起來，顧燁華始終沒有清醒，難道他們真的要放棄嗎？

不甘心啊，不管是她還是顧燁華都不是那種會隨意認命的人，但是現在兩個人這個樣子，又不得不感嘆一句命運弄人。

嘆了口氣，摸了摸顧燁華的腦袋，發現溫度逐漸接近常人的體溫，劉月試探性地叫了聲顧燁華。

“唔……”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顧燁華已經轉醒，劉月似乎被激勵了，又叫了顧燁華幾聲。

“嗯。”嘶啞著嗓子應了一句，“我這是怎麽了？”

“發燒了，現在好點兒了麽？”

“好多了。”

沒有飲用水，劉月把野生獼猴桃搗成了汁遞給顧燁華，顧燁華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沒有多喝。

嗓子感覺沒那麽澀了，才開口同劉月小聲講話。

“現在大概幾點了？”

“應該快到正午了。”

“那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出發，你看怎麽樣？”

“你行嗎？”劉月一臉平靜，這話沒有絲毫挑釁的成分，就是在實打實地問一個問題。

點了點頭，顧燁華也沒有誤會什麽，“我現在感覺還不錯，謝謝你。”

看樣子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昏迷了，劉月肯在這兒照顧他，無論是因為什麽，對顧燁華來說都是無言的感動。

接下來兩個人的相處變得和諧了許多，兩個人交流的的頻率也在逐漸提高。

不過顧燁華身體不適倒是一直反反覆覆難以痊愈，雖然他掩飾地很好，劉月還是從他愈演愈烈的咳嗽中看出了端倪。

轉眼就是最後一天，兩個人距離目的地不過十公裏的樣子，還是兩個人日夜趕路的功勞。

只是看著周圍越發安靜的密林，顧燁華的心怎麽也靜不下來，六月跟在他身邊對他的焦灼感同身受，不安的氛圍在二人小組中蔓延。

不過目的地就在眼前，他們已經為此努力了六天多，決對不可能放棄。

在出發第二天，顧燁華和劉月就間歇性地聽到稀稀拉拉的槍聲，足以證明這林中還有其他的“狩獵者”，幸運的是他們目前為止都沒有遇到過。

但是幸運之神不會永遠眷顧同一個人，現在的顧燁華大概知道這緊張來源於哪兒了。

他們沒有見到過一個“狩獵者”，物反必妖，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在之後行進的路上會出現大量的“狩獵者”，這個猜測顧燁華在第一時間告訴了劉月，兩個人一時之間很是凝重。

看了看前方高大的林木和再無其他的空曠土地，如果狩獵者出現，只有可能在樹上，而她們不僅沒有武器就連藏身之所也是沒有的，接下來的這段路必然比之前幾天要更加艱難的。

兩個人不敢貿然前進，打算先等等有沒有其他抵達的小組，這兒是到目的地唯一的入口，所有人都會經過這裏，所以顧燁華和劉月也就沒那麽緊張了，這不是針對他們兩個人，而是針對參加了這場訓練的所有人。

等到又有近十個小組也就是近二十個人過來之後，他們才打算一起過去，至於有什麽問題，人多點兒也算一種依仗。

果然當他們二十多人出發後不過半個小時，這林子的寂靜就被一聲槍響給打破了，隨後各自都就近選了刻大樹遮蔽身形，顧燁華趁亂一把拉住劉月躲了起來。

雙方陷入了難言的膠著狀態，誰都不敢先出手。

但是看著時間越來越晚，眾人也不敢再耽擱，加上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有人闖進來，顧燁華帶著劉月趁亂快速前進。

眼看著目的地的旗幟就在前方，顧燁華敏銳地覺察到身後的異樣，拉著劉月一個閃身撲在地上，剛剛兩個人呆的地方果然有子彈劃過。

只是這一撲，顧燁華只知道情況緊急，哪裏顧得上劉月，悲劇就此發生。

唇上柔軟的觸感讓顧燁華有些疑惑，忍不住又蹭了蹭，此時身後的子彈更是緊追不舍，顧燁華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拉著劉月就往不遠處的土堆逃了過去，身後稀稀拉拉的部隊也趕了上來。

不乏有顧燁華和劉月這般的幸存者，只是畢竟是少數，最後通過考核的不過十幾只隊伍，其他隊伍即使沒有通過考核也根據其表現給予了相應的成績。

考核結束就是下連隊，幸運的是顧燁華和劉月又分在同一個連隊，再次見到劉月，顧燁華內心隱隱泛出絲絲縷縷的甜蜜。

只是這樣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半年之後的特種兵考核，顧燁華滿是糾結，但是在得知劉月會參加考核的時候，顧燁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參加考核。

那時候兩個人之間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顧燁華決定等考核結果出來之後和劉月把話說清楚。

幸運的是兩個人又同時通過了考核，正值女子特種大隊建立，在探索新的特種大隊作戰模式的時候有人就提出男女協同作戰，這一提議獲得了通過。

而顧燁華的搭檔正是劉月，那時候兩個人已經彼此表明了心意。

從出第一次任務開始，到發現劉月的身份有異之前，兩個人一直是配合最為默契的搭檔，兩個人的合作為人稱道，被稱為特種大隊的金童玉女，誰都沒有料到最後會……

顧燁華已經說不清楚現在自己對劉月到底有什麽感覺，已經過了這多年，他本以為自己對劉月有恨，現在看來卻不盡然，但是說愛，又未免太過難堪，僅僅一個愛字能囊括的太多，表達不了的也太多。

看到顧念的時候他所有的感受都化為虛無，顧念的存在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慰藉，但是要真讓劉月再出現在他面前，他大概又要惶恐了。

他這輩子沒什麽覺得遺憾的，唯一要說遺憾的，那便是劉月了，所以要真在他心中給劉月按個位置，那便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吧。

索性還有顧念，是以這遺憾不算徹底。

他逃避了十多年，在部隊裏他本以為自己是為了找絲絲縷縷劉月的蹤跡，最後卻發現只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他想他是幸運的，有愛他弟弟和一直在背後給予他良多支持的顧家，所以最後放棄劉月的時候也沒有那麽痛苦。

他不是個唯愛至上的男人，他不是顧灼華，他弟弟是個典型的把愛情當做生命的人，這話也不太對，應該說是把葉蓁蓁當做生命，他有點兒羨慕，不過並不嫉妒，嫉妒的面貌太過猙獰，他不太能接受。

這麽多年過去了，即使沒有劉月他也過得還不錯，這麽一想，顧燁華有些釋然。

這世上沒有誰離開誰就過不下去，這個道理他一直都懂，只是還是沒有真正理解個中滋味，現在倒是看了個清楚，平白蹉跎了這些年的歲月。

他想即使沒有劉月，他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再接受另一個女人了，還好他有兒子，這總歸還是他的幸運。

那些兩個人之間難能可貴的記憶，在歲月裏也成了一張泛黃發脆的紙，再不敢時常拿出來回味了，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一地的時光碎屑，倒不如就此放在一個可靠的匣子裏，隔絕了空氣，說不定會有更長的保質期。

最後的最後他又想起來和劉月在一起的片段，那時候的天空好像格外藍，沒有高高的煙囪噴黑色的霧，生命中從來都是非黑即白，哪有那麽多灰色的糾結。

只是後來說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一切都變了。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滄海桑田不過是彈指一揮間，這世界分明還是那個世界，總歸是有所不同了。

現在他一個人從部隊出來，從事他大學所學的管理專業，扔了這麽多年再撿起來，好像大學就在昨日。

他又想起來多年前，他剛剛有了個叫劉月的女朋友的時候，他們談論到以後孩子名字問題，他言之鑿鑿以後孩子一定要姓顧，阿月沒跟他爭論，只是小臉兒含羞帶怯地看著他，最後紅唇微張說了好。

那時候他們沒有爭論到孩子的名字，因為他只顧得上他的阿月了，最後這名字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他們最後一次任務期間，兩個人閑來無事又提及孩子名字的時候，阿月一錘定音說孩子要叫顧念，他沒想那麽多就同意了。

最後才明白原來她大概早就料到了有這麽一天，顧念啊，念得是誰，又是誰在思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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