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同意了？羅律師面上不由得露出喜色。

“但是我不認為這個理由可以說服我，想讓我參與可以，給我個理由。”

葉蓁蓁完全是想偷偷懶，才會把這個案子接洽的機會交到羅律師手上，她現在最大的工作不是在事務所，而是在兩個孩子身上。

“我想看看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羅律師很坦然，說到這話的時候，眉目間一片清明，這是他真正的目的。

葉蓁蓁皺著眉頭，說實話她很糾結。

“要我答應可以，你先把案子拿下來，之後聽君調遣。”既然當初說了那話，她現在又確實符合條件，那她答應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她畢竟是老板，總歸不能太親民不是。

“葉律師，談妥了。”第二天一大早，羅律師直接在葉蓁蓁辦公室門口守著。

沒看出來，羅律師還是個工作狂人啊，潛力無限。

葉蓁蓁挑了挑眉，“進來說。”葉蓁蓁打開辦公室的門，今天阿晨有點兒事兒耽擱了，還沒過來，剛剛給她打了電話，沒想到這人也沒找個地方坐著，就在門口等著她，看來羅律師也沒有看起來的那麽雲淡風輕嘛。

昨天在會議上，只有羅律師表現的還算主動，不過那意思也沒那麽積極，反而像是在跟葉蓁蓁嗆聲，誰知道這羅律師認真起來了，居然這麽的……喪心病狂。

“葉律師，我和當事人家屬談妥了。”興沖沖地把委托代理書遞到了葉蓁蓁面前，那模樣真像個等待老師誇獎的孩子。

“辛苦了。”葉蓁蓁隨意翻看了一下，這東西沒什麽好確認的，倒是看羅律師那樣，葉蓁蓁不好表現的太冷淡。

不過說實話，她昨天早上開的會，就一下午時間，羅律師就把事情搞定了，葉蓁蓁還以為羅律師聯系上當事人家屬都需要幾天呢。

“不辛苦，不辛苦。”羅律師搔了搔頭，看著葉蓁蓁的的眼神兒含羞帶怯的，像個大姑娘。

“既然你已經完成了我的條件，那接下來怎麽辦，聽你的。”葉蓁蓁把授權書放在桌子上，擡頭看著羅律師，有些好奇他接下來的安排。

“先去申請會見當事人吧，見過當事人才能制定下一步的計劃。”說到下一步的計劃，羅律師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精英的模樣，對上葉蓁蓁好奇地視線，也沒那麽忐忑了，起碼臉色沒有進一步變紅的趨勢。

“那聽你的。”葉蓁蓁說完，就拿起桌上的文件開始處理了，羅律師直接被撂這兒了。

“葉律師。”精英羅律師一瞬間又被打回了原型，看著葉蓁蓁的眼神兒又開始飄忽不定，他是實在搞不清楚這個看上去比他年輕不少的上司真實的想法。

“羅律師不是已經想好下一步怎麽辦了麽，去會見當事人的時候記得叫上我哈。”說完又繼續低頭看文件，羅律師簡直被忽視的徹底。

羅律師怎麽也想不通，就這樣就被打發了，他激動了一個晚上就這麽就結了，葉蓁蓁那副鎮定的模樣好像完全不在意這個案子，可是明明她昨天不是這麽表現的啊。

羅律師有些難過，他怎麽覺得自己好像入了個坑，委屈巴巴地出了門。

還記得幫葉蓁蓁帶上了門，動作輕柔。

門被帶上之後，葉蓁蓁才放下了手上的事兒，盯著門的方向出神。

她跟羅律師還是不熟，現在每一個對著羅律師的反應可以說都是一種試探，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葉蓁蓁還是覺得有待確認的。

“羅律師，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葉蓁蓁喃喃出聲。

這個在她面前表現的有點兒局促的小男人，跟別人口中那個精英男不太一樣。

想不清楚就不再繼續想這事兒了，日久見人心，也不急於一時。

葉蓁蓁不喜歡鉆那個牛角尖。

得到看守所的通知以後，羅律師整理好了應該帶的東西，給葉蓁蓁打了電話，得到她現在有時間的答案之後，約好兩個人在地下車庫見面。

不過他一邊兒收拾東西，還忍不住感嘆，怎麽自己越幹越回去了，這都是助理幹的活兒，現在全落他頭上了，這個幫手找的到底靠不靠譜？

不過一想到葉蓁蓁的成績，瞬間覺得自己幹什麽都是值得的，權當是交學費了。

雖然這個案子的還沒經過庭審，羅律師憑借這麽多年當律師的驚艷，對於最後的判決結果心裏也有數了。

不過現在這個案子有了變數，就是被害人家屬不依不饒在網上發表各種具有煽動性的言論，讓這個案子的最終走向開始變得不那麽明確了。

說實話葉蓁蓁很討厭這種事情，被害人家屬按理說應該是弱者，不過現在有越來越多的被害人及其家屬是極為狡猾的，葉蓁蓁對這一部人的心理也由最開始的同情變得可觀。

其實在各種刑事犯罪中，侵害別人生命健康權的案子，十有八九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這種認識讓葉蓁蓁沒那麽感性了。

尤其是故意傷害和故意殺人的案子，十有八九是雙方都存在過錯的。

被害人家屬的歇斯底裏中完全忽視了自身的問題，有句話說的很多，只要人人都能做好自我管理，這世界就已經少了一大半兒的糟心事兒了。

倒不是說那些罪犯的犯罪行為都是因為別人，而是從客觀上來講，很多小矛盾的激化並不能僅僅歸咎於犯罪人本身，而是應該客觀地看待雙方的行為，甚至有很多糾紛的來源是被害人的挑釁。

這些年的工作生涯，葉蓁蓁還總結出了規律，嘴碎是很多矛盾的伊始，很多案子在一開始就是被告人或者受害人話太多，引發了種種矛盾。

人是很感性的動物，七情六欲把人塑造成了一種極為覆雜的動物，這種覆雜性使得人的行為有這樣那樣的不確定性，隨隨便便都有可能情緒爆炸。

“葉律師，這個案子你怎麽看？”紅綠燈路口，羅律師把車停好，極為認真地詢問葉蓁蓁的想法。

“實事求是。”這樣的案子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了，葉蓁蓁自然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那高哲……”高哲怎麽辦？這話羅律師沒有機會問出口。

“綠燈了。”羅律師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葉蓁蓁在旁邊淡淡提醒。

“哦。”羅律師有些慌亂地發動了車子。

這個話題就自然而然被揭了過去，葉蓁蓁一點兒不想在這上面糾結，她想接下這個案子可不是為了贏。

能贏固然很好，但是她也不會盲目去做無罪辯護，這個案子她最多只能做從輕辯護。

不過是為了打開知名度才接的一個案子，葉蓁蓁更註重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她現在在考慮要怎麽發揮這個過程的最大效果。

這個案子她既然交到了羅律師手上，主要還是要看羅律師的決定，她起輔助作用。

見到高哲的時候葉蓁蓁楞了一下，這個小男生實在精致，看上去柔弱又易碎的少年，犯下了殺人案，怎麽看都是滿滿的違和感。

要說在見到高哲之前葉蓁蓁對高哲這個案子的態度還有點兒漫不經心的話，見到高哲之後，葉蓁蓁突然有了想贏的沖動。

“你是高哲？”羅律師率先開口。

“我是高哲，你們是？”隔著欄桿，高哲神色不明地看著對面的兩個人。

“我們是你的辯護律師，我姓羅你可以叫我羅律師，這是葉律師。”見葉蓁蓁沒有開口的打算，羅律師才接過話茬，和高哲交流了起來。

而葉蓁蓁卻想到了所謂的天生犯罪人理論，裏面提出了有關天生犯罪人的生理特征。扁平的額頭，頭腦突出，眉骨隆起，眼窩深陷，巨大的頜骨，頰骨同聳；齒列不齊，非常大或非常小的耳朵，頭骨及臉左右不均，斜眼，指頭多畸形，體毛不足……

葉蓁蓁一一和對面的高哲做比較，發現除了最後一項她看不到不清楚之外，其他的沒有一項是相符的。

對面的高哲犯罪事實清楚，就是推翻天生犯罪人理論的有效證明。

不過這是不是也說明，人們是下意識地會對外貌特征上有明顯優勢的人有所偏好，對外貌特征沒那麽優異的人，抱有較大的惡意。

就像在公交車上遇到色狼的時候，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把目光放在周圍那些看上去畏畏縮縮的人身上，往往會忽略有些衣冠楚楚的男人。

這種心理是一樣的。

看著高哲出色的外貌，不搞點兒事情可惜了，葉蓁蓁暗自忖度。

葉蓁蓁剛開始覺得這場辯護很難，現在看來這個高哲的外貌確實可以做做文章。

不過前提是她要搞清楚高哲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必須要搞清楚。

“高哲，你為什麽要在撞了她之後又反覆從她身上碾過去？”葉蓁蓁趁著兩個人交流的空隙，開門見山地問了高哲當時的想法。

說實話，她到現在也沒想清楚高哲這麽做的意義在那裏。

事發的路段是條車流量很大的主幹道，案發的時候正值午間，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並不算少，高哲為什麽要這麽做？

高哲的車技很好，葉蓁蓁手裏有一份關於高哲的更全面的資料，資料上顯示高哲的實際駕齡超過五年，而他駕照上的駕齡才剛剛過實習期。

這麽多年都沒有出事兒，偏偏在限速四十碼的公路上撞到了行人還反覆從路人身上碾壓過去，這事兒怎麽看都像是有莫大的恩怨才會做的事兒啊。

當眾行兇，葉蓁蓁也忍不住想誇這個高哲一句，心理素質真好。

“葉律師？”高哲這才把註意力從羅律師身上轉到旁邊的葉蓁蓁身上，語氣裏滿是審視，還有點兒輕蔑。

實在是葉蓁蓁看上去並不像是個合格的律師，更遑論實力了，看不出來的。

葉蓁蓁倒是表現的很坦然，“葉蓁蓁。”

當事人和辯護人之間的關系也是一個大問題，相互試探磨合也需要一個過程，現在他們就在相互試探的階段。

高哲的防心很重，葉蓁蓁則是完全對這個案子沒什麽熱情，所以兩個人註定在一開始不會那麽愉快。

“你好。”

“你好。”

兩個人打了招呼，葉蓁蓁在羅律師旁邊坐下，沒有再開口，翻開這個案子的一些資料，沒有把目光在落在高哲身上。

這個高哲給她的感覺很不對勁兒，她問他犯罪動機的時候，高哲的反應太平淡了，完全不是一個犯罪人該有的心理狀態。

最關鍵的是，她的身份並不應該問這個問題，不僅問題突兀，而且不符合她的職業規範。

在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主觀上她已經為高哲定罪了，這種低級錯誤，她從業至今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犯。

拍了拍額頭，不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是怎麽回事兒。

一個好的律師，遵守職業道德和規範是首要的問題，也是很難的問題。

就像她剛剛，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問了這個問題就是很不應該。

“葉律師，你還有什麽問題嗎？”羅律師打斷了葉蓁蓁的沈思。

“高哲，能給我們詳細講講當時發生了什麽嗎？”葉蓁蓁這一次換了個角度，這個問題完全不帶誘導性，也不存在主觀上的偏向。

當時在車上的人是高哲無疑，這個事實完全不需要確定，那她讓高哲陳述一下經過，也在情理之中，她必須要知道當事人對他行為的看法和認識，才知道之後這個案子應該怎麽進行下去。

羅律師剛剛跟高哲插科打諢了半天，該問的問題一個沒問，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人是我撞的，把她撞到了之後，我開著車從她身上碾過去時候，我覺得很開心。”

“為什麽？”葉蓁蓁瞇起了眼睛，她怎麽覺得這個高哲有點兒不太正常。

“她該死。”高哲的態度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拳頭砸在面前的桌板上，手銬砸在上面哐當作響。

人不可貌相啊，葉蓁蓁神色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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