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跟自己別扭，要是當時他沒有做那樣的決定，是不是就不會發生車禍，現在也不至於這麽無力。

就是無力，說上幾句話就要喘上好一陣兒，隨意一個動作就怕傷口裂開，躺一會兒不知不覺就閉上眼睛了，這樣的他現在能做什麽。

他可以不在意所有人對他的看法，唯獨不能忽視葉蓁蓁對她的看法，哪怕他現在確實什麽都做不了，他仍舊希望在葉蓁蓁眼裏他是Superman，這是他身為一個男人身為葉蓁蓁丈夫的尊嚴。

顧灼華骨子裏還是有大男子主義的，雖然沒有說要成為女人的天那麽誇張，但是他還是希望遇到問題的時候葉蓁蓁能多依靠他一下，而不是像個勇士一樣擋在他面前。

雖然那種感覺也還不錯，不過他更喜歡為葉蓁蓁遮風擋雨。

“嗯。”話音剛落就閉上了眼睛，葉蓁蓁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也能感覺到他有些惱了。

“那就睡吧。”葉蓁蓁有些委屈地喃喃道，只當是顧灼華受傷之後心情不好。

沒有繼續看桌子上的文件，轉身出去了。

目的地是旁邊病房，兩個都是單人病房，一樣的孤零零，顧灼華還有葉蓁蓁陪，這邊的戴琉璃始終都是一個人。

除了每天三餐是葉蓁蓁幫著安排的，偶爾葉子珮會過來，也是來去匆匆。

“叩叩叩——”

“請進。”戴琉璃還在好奇是誰過來了，擡頭一看原來是葉蓁蓁，也是，這會兒除了葉蓁蓁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按理說出車禍這麽大的事兒，應該通知家裏人，不過當時實在是情況緊急，手術同意書是王助理簽的，之後王助理也沒有多事兒要通知她父母。

實在是忙不過來，當時王助理所有的註意力都給了顧灼華，哪兒還有心思註意這麽多，後來顧灼華好不容易從手術出來了，王助理又馬不停蹄去處理喬氏的事情，根本就忘了還有戴琉璃的存在。

不過王助理沒有通知她的家人實屬正常，她自己也沒有告知自己的家人或者親戚朋友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吧，好奇歸好奇，葉蓁蓁也不是那麽八卦的人，也沒有多嘴。

“蓁蓁。”戴琉璃語氣平和地跟葉蓁蓁搭著招呼，狀態比之前葉蓁蓁來看她的時候好多了。

“琉璃，今天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蓁蓁，你坐。”戴琉璃指著床前的凳子讓葉蓁蓁坐，葉蓁蓁也沒有客氣，這事兒實在沒什麽好客氣的。

坐下來了，葉蓁蓁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她本來就不是個很擅長主動挑起話題的人，周圍無論是顧灼華還是林源淇，只要有他們在，葉蓁蓁就不愁沒有話題可說。

反正她涉獵範圍很廣，很多日常交流的話題她差不多都能說出來個一二，要是實在沒有聽說過也不要緊，保持沈默她也很有一套。

聽其他人說的時候她還可以了解一下相關問題，提取別人說話的重點在再加工一下，要是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保證不會冷場就夠了，雖然有作弊之嫌，不過日常交流也不用那麽嚴謹。

現在問題來了，兩個都不會挑起話題的人湊在了一起，又該怎麽樣？

葉蓁蓁對戴琉璃的了解並不是特別多，尤其是這半年左右的時間兩個人聯系很少，一時間葉蓁蓁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

“顧老師好點兒了麽？”最後還是戴琉璃主動提及了顧灼華，兩個人之間沈默的氛圍終於得到了化解。

“好多了。”其實並沒有什麽起色，養傷是個時間問題，就這麽兩天能好到哪兒去呢。

“那天多虧了顧老師，只是我現在不敢隨意挪動，所以暫時沒辦法當面跟他道謝了，蓁蓁記得幫我轉達一下我的謝意。”哪怕是說道感謝的話題，葉蓁蓁也沒覺得戴琉璃話裏有多少感謝的意味，反倒是像例行公事一般的。

“怎麽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故事嗎？”不過戴琉璃道謝倒是有點兒意思，車禍的時候兩個人都在車上，兩個人都受傷了，當時的具體情況她並不是很清楚，不過聽戴琉璃這話，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吧……

戴琉璃楞了一下，瞳孔猛地一縮，“那天是顧老師送我回家，我是為這事兒謝謝他。”

“舉手之勞。”葉蓁蓁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

戴琉璃的反應那麽大，那麽明顯，十有八九是故意為之，她認識的顧琉璃可不是喜怒這麽形於色的人。

再有就是她的話漏洞百出，感謝顧灼華送她回家嗎？他們為什麽會出車禍還不是因為顧灼華送她回家，這理由太拙劣，只是她到底想讓她知道什麽還不肯親口告訴她？

葉蓁蓁篤定十有八九跟顧灼華有關系，當時車裏就只有三個人，既然戴琉璃不想說，那她就直接去問顧灼華，她就不相信顧灼華還會瞞著她什麽。

不過說實話，她現在確實很不舒服，因為戴琉璃的小手段，肯定有什麽顧灼華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發生，顧灼華有事情瞞著她，比這件事情本事是什麽要糟糕多了。

“琉璃你好好休息吧，這會兒灼華應該也醒了，他看不到我會不開心的。”葉蓁蓁很少說話這麽直白，話是對著戴琉璃說的，自然一直望著戴琉璃的反應。

聞言，戴琉璃沒什麽特殊的反應，起碼臉上沒有，就連眼睛裏也是一片淡然，只是她怎麽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呢。

戴琉璃為什麽要給她這麽明顯的漏洞，簡直就像是挑釁，戴琉璃為什麽要挑釁她呢？因為顧灼華，葉蓁蓁頭一次有些拿不定主意。

戴琉璃對顧灼華有什麽？那她跟葉子珮又是怎麽回事兒？

幾個人之間的關系好像因為今天戴琉璃一些刻意的舉動，瞬間變了味道。而這些變故只是個開始，戴琉璃看著葉蓁蓁的背影，被子裏捏著床單的手青筋凸顯。

葉蓁蓁沒有直接回病房，她今天幾乎一直帶著病房裏，空氣實在有些悶，她又想起了剛剛在陽臺上看到的樓下小花園。

她想下去坐坐，或許她應該好好了解一下戴琉璃是個什麽樣的人。

戴——琉——璃——

冬天花園裏沒什麽花，倒是有些常青的樹，看著像松樹，只是葉蓁蓁對花木知之甚少，一時間也不能確定，不過這不妨礙她對這花園裏唯一的綠色表現出來的歡喜。

天很冷，花園裏沒什麽人，一片雪色太寡淡，在厚厚的雪裏偶爾露出星星點點的綠才叫好看。

花園裏的小亭子倒是很幹凈，哪怕是下大雪估計醫院也安排了人打掃，石凳被擦得鋥亮，葉蓁蓁也沒講究太多，直接坐了下來。

對著的那棟樓，好像就是顧灼華病房所在的那一棟，葉蓁蓁數著樓層……十四、十五、十六，到了！

簡直是瞬間眼前一亮，只是那麽多病房，外觀看上去完全沒有差別，而且樓層並不低……

看不清楚，葉蓁蓁頹然地低下了頭。

現在不是想顧灼華的時候，你清醒點兒，葉蓁蓁腦袋裏一直是這個聲音。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那是顧灼華啊，她最喜歡的顧灼華，她哪兒舍得生他的氣呢。

她只是氣自己太容易胡思亂想，她總覺得自己跟別的女人是不同的，她不需要仰仗男人的鼻息還說呢過，所以不會存在爭風吃醋的問題。

遇到喜歡的就想辦法拿下，要是有一天不喜歡了也能幹脆地丟掉。

但是不是這樣的，起碼在遇到顧灼華的葉蓁蓁身上這就是不靈驗的，既然已經喜歡了，哪兒有那麽容易不在乎外界的幹擾，怎麽可能不在乎他是不是也像她喜歡他一樣地喜歡著自己呢？

她已經被自己困住了，她對顧灼華的感情越深，這網束縛的越緊，要是有一天顧灼華真的背叛了她，葉蓁蓁不敢想象那一天她會怎麽樣，在這張網裏茍延殘喘？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所以顧灼華啊，我最愛的顧灼華，千萬不要背叛我，要是真的有那麽一天，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她會先把他溺死在這張網裏。

葉蓁蓁幽幽的眼底暗藏著的全是危險的冷芒，要是真有天顧灼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葉蓁蓁肯定會把這鋒利的冷芒變成實體，讓顧灼華也嘗嘗千刀萬剮的感覺。

雪看夠了，葉蓁蓁也不想繼續留在花園裏了，現在外面零下十幾度，剛剛葉蓁蓁坐在那兒的時候並不覺得，起身的時候才發現渾身發寒，腿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越是這樣，葉蓁蓁幹脆沒有直接坐電梯，一層一層爬上了十六樓，速度不緊不慢，葉蓁蓁身體底子不錯，起碼爬了十六層喘的不是特別厲害。

回到病房的時候，距離離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顧灼華靠在床頭，手上拿著的正是她最開始放在床頭的那一疊資料。

“你醒了？”

“嗯。”哪怕是聽到了開門聲，顧灼華也沒有擡頭，這會兒會開門的只有葉蓁蓁，他明知道還是沒有多看她一眼。

葉蓁蓁也知道顧灼華是因為知道是她才會這麽冷漠的，走的時候，顧灼華還在生氣著呢，不可能自己睡了一會兒就把什麽都消化了。

平時這樣漠視的行為，她也不會有什麽感覺，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心裏酸酸的，特別難受。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顧灼華就生氣了，她在這兒照顧他，幫他護著顧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只是顧灼華不僅一點兒不感激還生氣，葉蓁蓁這會兒也不想慣著他了。

“一會兒張嫂會過來送飯，你記得趁熱吃，我還有點兒事兒，先回去了。”說完，也沒管落在顧灼華手上的那疊紙，拿了包包，就離開了。

這個過程，顧灼華始終沒有什麽反應，只是看著葉蓁蓁的動作，大概也沒到葉蓁蓁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直接就離開了。

顧灼華還記得自己還生著氣呢，不過是一晚上，明天葉蓁蓁肯定還會過來，他不相信自己離開了葉蓁蓁一晚都不行，幹脆放葉蓁蓁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一出病房門，葉蓁蓁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怎麽著都止不住，葉蓁蓁任眼淚流著，找了個長凳就坐了下來。

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她，何曾受過這種委屈，這一哭好像要把最近所有的不如意都發洩出來一樣。

葉蓁蓁哭的時候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她只是默默流淚，不會是一副很瘋狂的樣子，只是就這麽坐著眼神空洞，美麗的眼睛裏一串串的淚珠滾下來的時候，比起聲嘶力竭地哭要有感染力地多。

周圍的小空間好像都沾染了這種悲傷，那種梨花帶雨的風情瞬間吸引了從這裏經過的傅慍言。

他是來看一個合作對象的，只是沒想到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姑娘。

葉蓁蓁結婚之後他在國內也就沒什麽掛念了，所以這些日子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國外，就像今天他剛下飛機就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趕，一會兒探望完人之後回公司處理點兒事情，又要飛到國外。

葉蓁蓁結婚的時候他也去了，不管是四九城還是申城的，他都去了。

看著他守護了多年的小姑娘把手交到了另一個男人手中，傅慍言所有的不甘都化成了祝福，只希望未來已經嫁為人婦的葉蓁蓁能只有笑容。

只是這才過了多久，他最心愛的小丫頭就委屈成了這個樣子，這就是顧灼華承諾的會好好待她？

傅慍言不敢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小丫頭還會有多少委屈。

葉蓁蓁正傷心，根本沒有功夫註意到周圍是什麽情況，傅慍言直接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葉子斐，他要是直接去找顧灼華只會讓葉蓁蓁更加難做，葉子斐不一樣，他是小丫頭的哥哥。

沒有理會在看到照片之後，發了一長串消息過來的葉子斐，徑直走到了葉蓁蓁面前。

“蓁蓁。”傅慍言的聲音不大，是怕驚擾到了葉蓁蓁。

聽到了外界的聲音，好像一下把葉蓁蓁從那個悲傷到極致的環境裏拔了出來，朦朧紅腫的雙眼勉強認出面前的人，“阿言——”虛弱地叫了他一聲之後，眼前就是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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