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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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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屋外一陣疾行的腳步聲。

猴兒偷一驚,連忙卷起畫軸,東張西望,尋著藏畫的地方,藏在何處都覺不妥,他索性將畫抱在懷裏,鉆進被窩中,蒙著被子假寐。

腳步聲遠去,隔著門窗,能見著隱隱約約的火光。

若是平常,猴兒偷定要出去瞧一瞧發生了什麽事,今晚他心裏虛的厲害,不敢出去。

閉上眼睛也睡不著,猴兒偷又睜開眼。

這般熬著可真受罪,不如趁著夜色下山,把畫給那蠻子看一眼,天亮之前就回來!

想著,猴兒偷翻身而起,將畫攜著往金驄臺外去,一路躲躲藏藏,飛檐走壁。

子時,正是換防的時候。

猴兒偷憑著熟悉,挑準時機,想要翻出高墻去。

一只手從黑暗中伸出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拽了回來。

猴兒偷嚇得一哆嗦,定睛一看是末隱,才松一口氣。

末隱緊皺眉頭:“你往哪兒去?”

猴兒偷結巴著說:“我、我想柳兒紅了,想去看看。”

柳兒紅是春風樓的姑娘,猴兒偷前些日子與柳兒紅有來往,末隱是知道的。

可末隱不知,自從猴兒偷遇上沈蕓兒後,便再也不曾去找過柳兒紅。

末隱信了猴兒偷的話,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說:“你也不瞧一瞧這幾日是什麽時候!張將軍正抓奸細呢,你這樣鬼鬼祟祟的,當心被抓進大獄去!”

猴兒偷心頭一緊,背在身後的手,抓緊藏住的美人圖。

“我、我對君上忠心耿耿!抓奸細可抓不到我頭上來。”

末隱無奈搖搖頭,“你好歹走正門呀。”

猴兒偷:“君上特許過我隨意進出金驄臺,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偷!神偷走正門多不體面?”

說罷,他便催著末隱快走,他要翻墻了。

末隱“嘁”一聲,擺擺手,說:“去吧,去找你的柳兒紅吧,可別讓人哄兩句,就騙光所有錢財,君上可不許你再在並州城中偷竊。”

猴兒偷咬咬牙,將畫攜在腋下,便往高墻上爬。

夜色濃黑,末隱應該瞧不見的吧?

偏偏末隱好眼力,“誒!你帶著什麽?”

猴兒偷敷衍地說,“沒什麽。”爬墻的動作沒有停。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逼近。

搖曳的火光漸漸照亮整面墻。

猴兒偷掛在墻上,倉皇回過頭,便見張敖瞇著眼,滿面肅殺地走近。

“藏在金驄臺的奸細原來是你這小賊!”

末隱:“張將軍,是誤會,猴兒偷他……”

不等他說完,張敖已上前一把奪走美人圖。

猴兒偷想要辯解,張敖不給他機會,一揮手,便命人將他羈押入金驄臺的大獄,等候曹世矜發落。

末隱打點一番,才得以進入大獄。

猴兒偷靠著墻坐著,一臉沮喪,見著他來,立馬爬起身撲過去。

“末隱!我絕不是什麽奸細!我對君上的忠心,蒼天可鑒,日月皆明!你快救我出去呀,我還有要緊的事!”

如今美人圖已被張敖收繳,只有離開大獄,他才有機會帶那蠻子去見阿今夫人……雖然難辦,但是,沈姑娘或許願意幫他……無論如何,他得先出去!

末隱皺著眉頭,警告道:“你好好待在這裏,別動什麽歪心思,否則,你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他頓了頓,又說:“只要你是清白的,君上不會冤枉你。”

猴兒偷一聽這話,耷拉下頭。

末隱說得沒錯,他這時候做任何事都會加深自己的嫌疑。

可是,顧公子再過十日便要成親!

倘若阿今夫人真的是顧公子要找的人,此時真相大白,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末隱想了想,問:“你為何要偷那美人圖?”

猴兒偷擡起頭,望著他,眼裏漸漸生出希望。

“末隱,我有一件很要緊的事……”’

末隱的眉頭皺得更緊幾分。

猴兒偷望望遠處的獄卒,湊近末隱耳邊小聲說話。

“……那蠻子住在……你鬼點子多,想個法子,讓他認一認阿今夫人……”

末隱臉色微變,退後半步,不再聽他說的,只說一句:“你與顧公子走得太近了。”

猴兒偷不解,“你為何不肯?萬一……萬一阿今夫人她……”真的是呢!

末隱:“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是君上的夫人。”

猴兒偷感到迷茫:“可是……可是君上與公子是朋友啊……”

末隱將他的天真看在眼裏,嘆一口氣,轉身而去。

猴兒偷轉過身,靠著柵欄滑坐到地上,仍舊十分苦惱。

朋友之間也要藏著秘密麽?

想到顧蘭歸為尋人所受的煎熬,猴兒偷心裏難受,思來想去,他緩緩爬起來,伸手握住牢門的鎖頭,賊兮兮地留意著遠處的獄卒。

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偷!總有法子逃出去的。

不管別的,顧公子認他這個朋友,他不能眼看著顧公子蒙在鼓裏!

夜,仍舊漆黑如墨。

一陣委屈的啜泣聲驚醒曹世矜。

徹夜不滅的燭火微微搖曳著昏黃的燭光。

他垂眸看向懷裏。

範昕趴在他胸口,皺著鼻子,緊閉著眼,眼角有淚滑下。

不知夢見了什麽?竟哭得這樣傷心。

曹世矜感到心尖上最柔軟的某處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有些疼。

他緩緩收攏手臂,將懷裏的人圈得更緊,溫熱的大掌輕輕安撫著她披散著的烏黑秀發,一下又一下。

範昕沒有醒來,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靜,繼續安穩地熟睡。

第二日,清晨,範昕睜開眼,瞧見曹世矜竟還未離開,有些意外。

她一手撐在床面上,一手扶著昏沈的額頭,問:“你今日沒別的事?”

輕薄的裏衣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香肩。

曹世矜看得眼熱,喉頭滾動一下,系上腰帶後,走回床邊,挨在範昕坐下,將她圈進懷裏,低頭在她的肩上輕輕落下一吻。

範昕瑟縮一下,攏住衣領,躲開他。

曹世矜收回手,笑著看她,問:“昨晚做了什麽夢?”

範昕楞了楞,一時想不起夢中情形,只知自己確實是做了夢,那種遺憾、心痛的感覺並未隨著她的清醒而消失,像是在她的心裏尋著個隱秘的角落藏起來,慢慢發酵著一種惆悵的情緒。

“忘了。”她說,眼前卻忽的浮現一個畫面——

一只帶著傷的手將那鶴紋玉佩交給她。

“阿昕……你等著我……”

範昕擰緊眉頭,感覺腦子裏,像有一顆種子在發芽,不可遏地往外頂著,鉆著。

曹世矜凝視她片刻,收回視線,起身一面整理衣袍,一面說:“若是覺著聽經累人,不必常往正房去……”

“嗯。”

範昕乖乖點頭。

曹世矜最後看她一眼,說:“若是還不想起,便倒回去再睡,免得一會兒頭疼,昨晚做個夢哭成那樣,睡得該是不好的……”

範昕楞住。

她哭過?

曹世矜說完,朝門外走去。

範昕還楞著,努力回想夢中情景。走到門邊,曹世矜忽然頓住腳,折身而返,疾步來到床前,捧起她白嫩臉,在她額頭上親吻一下。

“夢裏的都是假的。”

範昕迷茫地看著他。

“記住,都是假的,別多想。”

他的呼吸漸漸粗重,像是克制著某種情緒。

範昕只能楞楞地點頭。

曹世矜的目光在她臉上游移,確定著什麽,片刻後,他終於收回手,轉身而去。

這次是真的走了。

範昕躺回被窩裏,睜著眼睛看著床頂,想著鶴紋玉佩,想著那只給她玉佩的手……想著想著,不知怎麽的,思緒竟飄到顧蘭歸身上,像是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她。

顧蘭歸是因病早逝的麽?

倘若他盡早好好醫治,是不是就不會如書中一般,死得那樣早?

*

顧府。

顧老爺扶著腰從床上起來,招呼著妻子扶住他,嘴上抱怨著:“就這麽幹躺著,好人也要躺廢了。”

顧夫人:“從前你總說忙得累人,這回能躺著,你倒又不樂意了。誰叫你出這樣的昏招?當心蘭歸知曉真相,不認你這個父親!”

顧老爺在屋裏一面走動,一面往外張望,“等蘭歸來,我還得躺回去,蘭歸與若柔成親,我這‘病’才能好。”

守在門前的婆子,瞧見顧蘭歸來,連忙往屋裏打手勢。

顧老爺一驚,轉身鉆進被窩裏,裝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顧蘭歸手裏端著藥走進房中。

顧老爺掀著眼皮看一眼,臉上露出難色。

顧蘭歸:“父親,喝藥。”

顧老爺:“放下吧,一會兒再喝。”

顧蘭歸依言放下藥碗,視線落在床邊鞋尖朝裏、亂擺著的鞋子上,心中起疑。

“父親能起身了?”

顧老爺看一眼妻子,心虛地閉上眼。

顧夫人:“你父親病成這幅樣子,哪裏起得來?”

顧蘭歸垂下眼眸,沒再多問,待了一會兒便走了。

在他走後,顧老爺睜開眼,往外張望一眼,拍著胸口舒出一口氣。

顧夫人指他一下,眼神裏有埋怨之色。

丈夫騙兒子,還要拉她下水。

顧老爺躺回去,長嘆一口氣,“以後,蘭歸總會明白我的苦心。”

走出小院,顧蘭歸站定,想了想,讓小廝去遠處另請個大夫來。

*

睡了半日,顧老爺幽幽轉醒,一看來的大夫是個生面孔,當即慌了。

顧蘭歸:“父親的病總不好,換個大夫醫治吧。”

顧老爺:“從前那個趙大夫挺好的,我覺著吃了他的藥,病在一天天好……”

顧蘭歸:“還是瞧一瞧吧。”

顧夫人匆匆走進房中,“蘭歸,你要給你父親換大夫,怎麽不先說一聲?”

顧蘭歸:“只是換個大夫給父親瞧一瞧,趙大夫開的方子若是得當,也不必換的。”

顧夫人張了張嘴,卻想不出合情合理的話來勸阻,只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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