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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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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曹世矜的手倏然收緊,握住她的手。

範昕側著身子,努力扭回頭,“我與你說實話,那時在靈音寺,是我自己要逃的,只不過不走運,撞到孫鐘嬰手裏,我不得已,才又回來借你的庇護,那一晚,我也是主動要逃的,卻不料曹午初會等在那裏。”

耳邊的呼吸聲愈發沈重。

範昕知道,曹世矜已很生氣,可她想把話說清楚。

“我從前一心想逃,不知外面這般危險,你帶我登城樓看難民,我卻只想著有錢傍身就不會挨餓受凍,靈音寺那一回,遇上孫鐘嬰,我只當自己不走運,總會再有逃脫的機會……”

曹世矜緊握著手,握得範昕有點疼。

他問:“你現在還想逃?”

低沈的聲音帶著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那雙寒星一般的眼眸裏卷著一片陰霾。

範昕偏頭,依偎在他的胸口,有些委屈地說:“不想了。”

她是真的不想了。

她與曹午初結了仇,曹午初不死,她逃出去只會更危險。

何況,天下不太平,她能逃去哪裏呢?

只要曹世矜待她好,她借著穿書的優勢,盡量幫他避禍,最後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等到戰亂平息,是去是留,她再做決定也不遲。

想罷,範昕軟聲軟氣地說:“這回,我沒騙你。”

曹世矜勒住韁繩,翻身而下,將範昕一把撈下馬。

他定定地看著她,寒星般的眼眸一點點變得灼熱。

範昕第一回毫無心虛地迎著他的審視。

她已向他全部坦白,從前她或許還有一絲僥幸,覺得能騙得了他,可經歷了那晚,她知道,他早就有所懷疑,只不過從不曾戳破她,她想再次取得他的信任,繼續嘴硬撒謊是不行的,也許適當的誠實會更好。

倘若從她眼裏看到一絲虛偽,曹世矜都會立馬將她帶回金驄臺,帶回去,囚起來。

他要她永遠留在他身邊,喜歡他也好,厭惡他也罷,他只要她留下,永遠!永永遠遠!只屬於他一人!

他擡起手,托住範昕白嫩的小臉。

裹著白布的手,洇出鮮紅的血印。

他的手是那一晚傷的。

想到他那時瘋魔的模樣,範昕心尖發顫,但很快她便穩住心神。

曹世矜到底是沒有真的傷過她,要說她遇上他後最大的損失,也許只有那塊鶴紋玉佩了。

“可你……也別像那晚那樣了,我害怕。”

曹世矜沈默著,過了良久,才說一個“好”字。

範昕松一口氣,想到什麽,嘟了嘟嘴,“也別把藥膏往我嘴上抹,好苦。”

曹世矜的視線落在她紅潤的嘴唇上,凸起的喉結滾動一下。

範昕頓時覺得臉熱,他那眼神,像是要撲上來似的,餓狼瞧著獵物也沒他這般迫切。

她捏著拳頭,輕輕砸了一下他的胸口,轉身要朝前走。

天就要亮了,她還得去正房,陪著阿柔、老太太們聽經呢。

曹世矜站在原地不動,長臂一伸,將她拽回懷裏,低頭輕輕一吻,額頭抵著額頭,微微喘著粗氣說:“你要甜的?”

範昕顫著濃密卷翹的睫毛,楞住了,不知他在問什麽。

曹世矜低啞地輕笑一聲,帶著她上馬,策馬而返。

回到凝華樓裏,遠處的天際已現出金橙色的霞光。

範昕在床上,兩手撐在身後,半坐半躺著,看著曹世矜拿來一罐蜜。

他曲起一條腿跪在床邊,用右手食指在蜜罐子裏沾了些,左手托著範昕的後頸,一點點將指腹上的蜜塗在她紅潤的嘴唇上,細致得像在描一副工筆畫。

範昕微微張著嘴,望著他俊美的臉。

甜滋滋的味道沁進嘴裏,她沒忍住伸舌頭舔了舔。

嗯,是天然野山蜂蜜!

曹世矜頓住,眼神變得幽暗灼熱。

下一瞬,他忽然俯首,親吻範昕抹著蜜的紅唇。

甜,從唇到齒,再在舌尖尖上散開,像雨落在池塘裏,初時稀稀疏疏,後來漸漸密集,打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不停不歇、不厭不倦。

良久之後,範昕幾乎窒息,砸著曹世矜的胸口。

曹世矜才終於松懈片刻,額頭與鼻尖仍舊緊緊貼著她。

帶著欲念的深邃眼眸,終於不再是遙遠的寒星,裏面泛著一片灼熱的浪。

“夠不夠甜?”

範昕搶一口氣,微腫的紅唇打著顫,雨打嬌花似的。

不等她緩過勁兒來,曹世矜再次侵襲……

小丫鬟在門外側耳聽著動靜。

阿今夫人今日還去不去正房了?

*

那半只殘耳送到了崔氏面前,隨之一並送往的還有一封休書。

新紙、新墨。

崔氏臉色登時煞白如紙。

“你們把午初怎麽了?”

她撲上前,拽住六更的衣襟,嘶聲質問。

“他如今只是少了半只耳朵,這封休書,便是他的保命符,你收還是不收?”

崔氏顫著手,收下假休書,留下滿臉悔恨的淚水。

早知今日,曹世矜會是這番光景,她當初就該下死手。

怪只怪她當初大意了,只要了王氏一人的命,卻留下這麽個天大的禍害!

事已至此,若她的一條命,能換午初活下去,她願意!

想罷,崔氏捏著休書沖向院子裏的水井,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曹午初裹著一腦袋白布,沖入院子時,崔氏剛被撈上來,面色死白,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封休書。

“娘!”

曹午初撲過去,悲痛呼號。

躺在地上的崔氏早已沒有氣息。

曹午初捏著拳頭,擡起赤紅的眼睛,眼中滿是怨毒的恨意。

曹世矜!

*

夜晚,陰暗的小巷子裏。

曹午初與巫涯隱秘交談著。

巫涯:“曹世矜素來多疑,只怕操之過急,令他有了防備,三公子莫要輕舉妄動!”

曹午初咬著牙,他已不能再忍!

曹午初:“比武大會上,想法子,讓咱們的人贏。”

並州城每逢二月下旬,都會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比武大會,軍中將領勇士都會參加,擂臺上,打死打殘都不惹官司,而優勝者,已在曹軍中當差的可升官,非曹軍中人的可得一份美差。

巫涯自知勸不住他,長嘆一聲,點頭應允。

鐵牛牛中的毒已清,傷也已好全。

他懷著滿心歉疚,已為曹午初多日。

憂心的是曹午初的傷情,歉疚的是那日他沒能早些回來,沒能逮住那個曹世矜!

除此之外,他還會想起該從江東前來的母親。

曹午初來得正是時候。

鐵牛牛立馬迎上前,憨氣地關切一番。

曹午初擺擺手,敷衍兩句,便向他說了一個噩耗。

鐵王氏在江東已被人殺害。

鐵牛牛瞪著眼睛,不肯信曹午初的話。

娘不會死!

曹午初嘆一口氣:“江東不仁不義,已將你從軍中除名,連你的母親,他們也不放過!”

說著,他拿出鐵王氏隨身帶著的一只小荷包。

褐色的小荷包發白,呲毛,舊得不入眼。

鐵牛牛卻一眼認出,這就是娘的荷包,他給娘的銀子,娘都收在這個小荷包裏。

娘十分寶貝這個荷包,從來都是隨身帶著,貼著身放才放心。

荷包在這裏,娘她……

鐵牛牛急得像頭蓄勢待發的蠻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帶著悲傷與憤怒。

他記得,他從醫館逃出來後,與他朝夕相處的同袍,竟要殺了他!

為何江東要如此待他?

鐵牛牛既委屈又憎恨。

曹午初在一旁瞧著他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

傻子真好糊弄。

想著,他指著裹著白布的殘耳,說:“鐵兄弟,我要你幫我報仇!”

鐵牛牛一聽,毫不猶豫地點頭。

傷了恩人的人,他絕不放過!

“我這就去殺了曹世矜!”

說罷,他捏著一雙鐵拳,便要往院子外沖。

曹午初將他攔下,“曹午初身邊親衛眾多,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鐵牛牛急了:“那怎麽辦?”

曹午初:“近來正有一場比武大會,你去,殺了曹世矜的得力部下,斬斷曹世矜的左膀右臂,也算是為我報了仇!”

鐵牛牛想也沒想,便重重地點了頭。



曹顧兩家結親在即。

顧蘭茵來曹王府陪著準嫂嫂,初見範昕時,便被她驚人的美貌震住。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美人!難怪君上喜歡……

顧蘭茵目不轉睛地瞧著範昕。

看美人猶如賞美景,讓人心情愉悅。

範昕早已習慣被人這樣看著,不再局促羞窘,知她是顧家小姐,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便想到了顧蘭歸。

若按照書裏的進度,顧蘭歸恐怕沒兩日可活的了……他現在如何?

曹若柔問了範昕想問的。

顧蘭茵輕嘆一聲,“父親病了,大哥在家照顧。”

曹若柔不禁擔憂起來。

顧蘭茵擺擺手,輕松地笑著說:“幸好有喜事來,父親的病已有好轉,他還說等到阿柔姐姐與大哥成親那日,他要親自主持婚事呢!”

曹若柔一聽,頓時羞紅了臉,將頭埋下去。

顧蘭茵瞧見,笑得更開心。

閑聊一會兒,範昕與顧蘭茵漸漸熟絡起來。她不能說話,全是顧蘭茵問,她點頭或是搖頭。

小姑娘雖然話多,卻不讓人討厭。

範昕看著顧蘭茵,有種格外的親切感,或許是因為顧蘭茵那張與她兄長有幾分相似的臉。

為何她一想到顧蘭歸,便覺得很熟悉呢?那種熟悉好像她與他早就認識,只不過,她不小心將他忘了,可他的容貌、姿態都還在她心底留著影子。

曹世矜來時,顧蘭茵還未離開。

親眼見識曹世矜對範昕的呵護,顧蘭茵心生羨慕,回到家中,向顧蘭歸說起曹若柔時,順帶提了一嘴。

“……君上果真是很喜歡阿今夫人,一來便問阿今夫人累不累,牽著阿今夫人的手走,還對阿今夫人笑呢,我還從來沒見過君上對誰那樣笑的……大哥,我以後也要嫁一個這樣的夫君,眼裏、心裏都裝著我……”

顧蘭歸靜靜聽著,心中一片苦澀。

顧蘭茵忽然想到什麽,說:“大哥!父親說比武大會你得去的,準許二哥、三哥都去,就不許我去,可我也想去!你帶我一起,好不好?好不好嘛?”

顧蘭歸笑了笑,點頭。

夜裏。

皎潔的月亮高懸蒼穹。

顧蘭歸站在月下的庭院中,任由寒涼的夜風吹著他單薄的衣衫,手裏拿著那塊鶴紋玉佩。

婚期將至,他的心卻一日比一日沈重。

阿昕……阿今……

她到底是誰呢?



禪房中,師太已經離去。

曹若柔不急著回去,拉住沈蕓兒的手,問:“可有那女子的消息了?”

沈蕓兒瞥一眼一旁的範昕,瞇縫起眼。

大表哥讓個不是啞巴的人裝啞巴。

顧蘭歸偏偏只記得心上人的聲音。

天底下哪有這樣巧的事!

“阿柔,你只管安心待嫁就是,那女子既然已經嫁人,便與顧公子再無可能。”

她一面說著,一面偷眼打量範昕,試圖找出一絲絲的破綻。

令她失望了。

範昕面色如常,沒有一點慌亂、掩飾。

沈蕓兒不禁感到奇怪。

難道……阿今不是顧蘭歸要找的人?



得知並州城中將舉行一場聲勢浩大的比武大會,範昕來了興致,央求曹世矜帶她去看,她待在曹王府都快憋悶死了!

曹世矜心存隱憂,本不肯答應的,架不住範昕一直求,什麽招數都使上了,終於還是點頭應允。

“去了……”他有話要叮囑。

“不許亂跑!我都知道。”範昕搶過話,高興萬分,要從他身上起來。

曹世矜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勾回來,啞聲說:“這就想走?”

範昕的心撲通跳著,飛快地在曹世矜臉上親了一下。她已有經驗,這種時候,她越是退縮,越是會被狠狠欺負。

曹世矜一楞,松了手。

範昕趁機逃脫,笑著躲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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