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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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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半夜,天空就下起了鵝毛大雪,到了早上也沒停。

李思安穿著一身綠色的裙裳配著火狐毛披風,依在帳子門口感慨道,“好大的雪!”大雪覆蓋了一切,什麽異色都沒有,不像洛陽,即便是雪最大的時候,她也能看見些許灰墻青瓦。

秀秀穿成一團球狀,縮手縮腳地坐在炭盆邊,伸頭往外看一眼,雪都沒過腳背了。嘶~看著好冷的感覺!她趕緊抖了抖身體,李思安真是好興致,站著門口吹冷風不說,還伸手去接雪花!

“千河,取我的琴來!”李思安撐著紫竹柄的油紙傘步入風雪中,千河連忙取了琴跟上。

不一會兒,弱弱裊裊的琴聲合著李思安清冽的嗓音如漣漪的水紋,穿過帷帳,傳到秀秀的耳邊:

“寒風入夢,

憶我長安,

雁過玉門關,

驪山菊花黃未黃?

寒風入夢,

憶我洛陽,

雁過玉門關,

上苑銀杏黃未黃?”

帷帳之外傳來一陣清朗的男音,“好!”是徐五郎的聲音,“有歌怎可無酒?我去拿酒!”

秀秀忍不住挪步到門口,只見營地的空地上,李思安正盤腿坐在墊子上彈琴,寬大的披風扇形散開,如深秋裏的紅楓;十指修長瑩白如玉,看著比冰雪還剔透;千河撐著紅傘站在她身後,無處不在的雪花並不能讓李思安膽怯,她眉眼低斂,神情投入,仿佛不食人煙的仙女,正在昆侖瑤池上演奏。

鮮艷的衣裳既不會讓她顯得輕浮,純白的雪花也不會讓她顯得冷清,一切都美得恰到好處,如同留存了千年的畫卷一般,徐徐展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思安彈罷收手,笑道“光聽不行,你也唱一段!”

“這有何難?”徐五郎一手持劍,一手提著個小酒罐,一邊舞劍一邊吟唱:

“寒風入夢,

憶我江南,

雁過玉門關,

西湖荷葉殘未殘?”

穿著合身藍袍的徐五郎身姿挺拔高大,面容俊朗英氣,在雪中揮劍自如,動作灑脫剛中帶柔,

“雲流風轉至蘇杭,

暫停飛柳巷,

湖畔柳絲千萬,

轉瞬是明年,

待我歸時,

綠絲絳下舉杯——”

他舉起酒罐傾倒,大念一聲,“喝!”

眾人:“……”

尷尬了~酒沒能如他所願地流下來。徐五郎收回仰頭飲酒的姿勢,訕訕笑道,“這天冷得酒都結冰了。”

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珠娜臉頰紅撲撲地跑過去,她有些害羞地說,“我去取個小火爐來幫你溫酒可好?”

徐五郎撓撓頭,“謝謝珠娜姑娘!”

珠娜嬌嗔一句,“不必謝~”說完搶過徐五郎手中的酒罐轉身就跑。

秀秀那發現奸.情比鷹眼還敏銳的八卦雷達立即掃描出珠娜熱情的舉動之下的火辣辣含義:嗷,這草原兒女的愛情來得也太快了吧,雪都還沒停呢,珠娜姑娘的第二春就又來了!

中年美大叔衛風擊掌大笑,“想不到徐五郎也擅歌啊!”

徐五郎可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他有些得意地說,“雖然我是個粗人,可是六郎那麽厲害,我總不能拖他的後腿吧。”

“哦?”衛風眼珠一轉,笑道,“五郎都唱了,六郎,輪到你了。”

六郎落落大方地站出來,“這有何難?”他解下手中的包袱,露出個頸細肩圓十三弦的樂器。

秀秀好奇地問身旁的人,“這是什麽樂器?”

“擊築。”

擊築?不懂!

徐六郎斜抱擊築,手持竹尺輕擊,和著樂聲唱起了《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覆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覆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覆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徐六郎的閱讀理解能力特別好,唱出了李白這首詩奔騰激蕩、豪情逸興的意境,與擊築蒼涼雄壯的聲音、這漫天的雪花,融為一體。

眾人聽後熱血澎湃,衛風更是滿臉通紅地站起來對李思安拱手,“公主,借琴一用。”

李思安讓出位置,“請。”

衛風調了調琴弦,撥弄出高亢清亮的音樂開始唱: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李思安解下披風隨手一拋,跟著衛風的歌聲翩翩起舞,一襲綠裙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格外醒眼,曼妙的舞姿時而柔若無骨,時而剛勁英氣,讓觀者如癡如醉。

待音樂停下後,她一個轉身回眸,對著路仁甲笑道,“路縣伯,您不唱一曲麽?”

路仁甲拱手推辭,“路某是粗人,哪裏會這些?”

秀秀那個著急,這大唐盛世,男女老少都會唱歌跳舞,你不來兩段,怎麽和別人交流?也不知道現在開啟個能唱會跳的金手指還來不來得及?

李思安轉而對秀秀說,“秀秀姑娘,不若您來唱一曲?”

雖然老娘會唱《明月幾時有》,可是咱穿越過來可不是為了收美男開後宮的,瞎出風頭有什麽意思?她著急地看著路仁甲:你這麽不合群,於職場不利啊!

路仁甲低嘆一聲,對李思安拱手,“還是我來吧。只是嗓聲嘔啞,恐壞了氣氛,還望見諒!”

路仁甲不踏歌起舞也不需配樂,聲音低沈緩緩唱到: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

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麻姑垂兩鬢,一半已成霜。

天公見玉女,大笑億千場。

吾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

北鬥酌美酒,勸龍各一觴。

富貴非所願,與人駐顏光。”

秀秀:跟朗誦差不多!水平太差!

衛風其他人:死活不願上船啊!

李思安臉色變了變,言不由衷地笑道“路縣伯豁達啊!”

路仁甲不亢不卑地拱手,“公主過獎了!”

現場氣氛正冷著,剛好阿史那勒托帶人走過來,揚聲道“人都在這裏啊,我叫人宰了一頭乳羊,用大鍋烹煮了一個時辰,香得很!公主,快隨我一同去享用吧!”

李思安笑道,“天寒正好食羊暖胃,可有酒?”

“有肉怎會無酒?自然是有的!”

“那前面帶路吧。”

外面寒風朔朔,大帳內卻熱氣撲面,暖和得毛孔都舒展開了。一整只去了皮的乳羊正臥在大鍋裏,汁水咕咚咕咚地冒著泡泡,香氣四溢,叫人口舌生津。眾人也不扭捏,徑自取了碗筷,一手撕下羊肉一手端起酒碗,吃得滿臉通紅暢快淋漓。

眾人正吃得面酣耳熱之際,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漢子攜帶著滿身冰雪闖入了大帳之中,他連身上的防寒護具都來不及脫下,就跑到阿史那勒托身邊,低身附耳說了一句,“主人,得到準確消息,阿史那默綽要立阿史那富俱為小可汗了!”

啪——

阿史那勒托眼露兇光,捏碎了手中的瓷碗!

眾人疑惑地朝他望去,他勉強笑了笑,“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們慢慢吃,不必等我!”忽地站起來,冷面對著在座的手下說,“哥汗納、阿雷多……你們隨我來!”

在坐的人面面相窺,忍不住望向李思安,李思安挑眉,“不必擔憂。左右不關我們的事!”扯過一塊羊肉大口啃食起來,其他人見李思安如此淡定,自然也跟著放下心來享用羊肉。

也不知道阿史那勒托等人商量出了什麽結果,他們再沒有回到宴席上。

接下來的日子,大雪一直沒有停,阿史那勒托的營地卻失去了輕松的氣氛,突厥人不停地調配物資,每個人的臉都繃得緊緊的,營地裏有點風聲鶴唳的感覺。

三天後

阿史那默綽的使臣到達了阿史那勒托的營地,宣讀了阿史那默綽的旨意:要求右廂察阿史那勒托即刻啟程北征九姓鐵勒拔曳固部。

消息不到半天時間,便傳遍了整個營地。營地的人暗地裏議論紛紛,如今正值嚴冬,反而遷徙去更北邊的地方打仗,豈不是要白白送死嗎?

阿史那勒托獨自待在帳子裏,炭盆不知何時滅了,帳內冷如冰窟,一如他現在的心情。他萬萬沒想到叔叔竟然要趕盡殺絕,當初阿爸死得早,叔叔霸占了阿爸的財產、女人、可汗之位,他都不和叔叔爭可汗之位了,為什麽還不放過他?

帳門的簾子被掀開,寒風吹入片片雪花,阿史那勒托被突然闖入的光線刺激了眼,他像獨自舔傷口的孤狼發出咆哮“滾出去!”

李思安站在門口,背著光線,笑嘻嘻地道“連我也不能進來嗎?那我可要不告而別啦!”

阿史那勒托擡頭瞇了瞇眼,看不清她的表情,“公主,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思安步入帳子,搓搓手,“嘶——好冷啊!”她一襲紅裳,是帳子內最鮮艷的色彩,如此明顯的存在,仿佛一團火,一樹紅梅,盛開在帳子內,也盛開在阿史那勒托的心裏。

“承蒙你寬待多日,我要走了!”

阿史那勒托怔怔,“去哪裏?”

“回家啊!”

阿史那勒托憤怒,大難臨頭各自飛,她一收到消息就迫不及待離開!他仇恨陰狠地說,“連你也嫌棄我嗎?”

李思安不以為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出手扯了扯他的臉皮,嬌笑道“幹嘛做出那麽難看的表情?本來就長得夠醜了!”纖細的手指劃過他的臉,仿佛還帶著一股溫熱的馨香。

阿史那勒托被她的動作弄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意。

李思安在他對面坐下,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他“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以你目前的條件,你是無法娶我的。我離開是為了你好。”

阿史那勒托生氣地道“你瞧不起我!”他出身高貴,哪裏配不上她?

“別急著插嘴,先聽我說完。”李思安在賬內踱步,一一分析道,“昔日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帶去了三千多侍從、工匠、巫醫、樂師、學者,還有各種書籍、糧食種子、農資用具,金銀珠寶無數,據說嫁妝隊伍有十裏長。吐蕃得到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他日我若是真的嫁到突厥,嫁妝相較於文成公主,只會多不會少。那麽我問你,我是會嫁給你還是嫁給你們的可汗?”

“這,”阿史那勒托說不出話來,即使阿史那默綽再怎麽老眼昏花,也不會放棄這塊巨大的肥肉的。

“就算我執意要嫁給你,你的叔叔,他會舍得嗎?”李思安一臉‘為你著想’的大義凜然地挑撥離間,“說句大實話,以我的容貌和我身後的勢力,你們的可汗是不會讓它落入旁人之手的。又或者說,你有護住我的實力嗎?”

“我,”

李思安截斷他的話,“這三十多年你活得安安穩穩的,若不是我在此,你怎麽會這個時候要去攻打九姓鐵勒拔曳固部?”李思安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臉上貼金,“也許我現在離開,你就沒事了。”

阿史那勒托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放,苦澀地問,“要是我拼死護住你,你能不能為我留下?”

李思安搖搖頭,“我身為大唐公主,從來只跪我爹娘,你如今是右廂察,在你之上,還有好多人。我若是嫁給你,跪,則我阿爹不允許;不跪,則令你為難。何必呢?”言下之意,她只能嫁給可汗,他的地位太低了,不夠看。

阿史那勒托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你等我三年,不,最多兩年,兩年內,我必定以可汗之位娶你!”

成了!李思安心裏喜悅面上卻不顯,“你說話算數?”

阿史那勒托一臉鄭重地說“阿史那勒托以命起誓,不成功便成仁!”

李思安撣撣衣服上的褶子,走到他面前,“那我在洛陽等你!”而後伸出手,“拿來!”

阿史那勒托疑惑,“什麽?”

“那串狼牙啊!”

阿史那勒托驚喜萬分,原本還覺得人生灰暗,如今內心一片火熱,把人熏得暖暈暈的,恨不得心裏的那把火能蔓延到天邊,最好把阿史那默綽那群王八通通燒死,好叫他立馬跟著李思安去洛陽提親!

既然已經商議好,阿史那勒托也就不再扭捏,眾人離別,各自分頭行動不提。

那場未進行的馬球賽,也不知道日後是否還有機會再進行?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估計不能在過年之前完結,有些傷心(;′⌒`)

更讓人悲傷的是,我除夕還要上班!(*@ο@*)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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