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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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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過去

丹參悄無聲息的回到市面上,價錢也回落下來。沒能借機大賺一筆,甄蓁覺得多少有些遺憾,不過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也就不用計較太多了。今年藥圃的長勢良好。制成草藥之後,會有藥商來收。忍冬說,像何首烏等幾種藥草要幾年以後藥效才好。甄蓁便叫藥圃的姑娘們將藥苗分區輪種,以保證將來每年都有足年份的藥材采收。

忍冬在山莊住了沒幾天,徐老先生一封急信,要忍冬趕緊帶上幾味藥去霍家。“我跟你一起去!”東霆一聽就急了,被甄蓁潑了盆冷水,“他們兩家的事自有他們自己解決,你去搗什麽亂?”

“大嫂...”他眼巴巴看著忍冬,生怕這只還沒煮熟的鴨子飛了。

“別理他!”把人轟出門外,甄蓁翻回頭,安慰有些忐忑的忍冬。“你去去也好。徐前輩肯定是在給霍家公子治病。等治好了或許他們就不會打你的主意了。”

“甄姐姐你不知道。人常道十癆九死。霍家這是惦記我去伺候他一輩子呢!”忍冬哭喪著一張臉。

“治不好?不就是個肺結核麽?”甄蓁微微皺眉,想起自己曾經有個下屬經常加班累吐了血,修了半年的假才覆崗。“那玩意是傳染病,你師傅會不知道?他不會讓你去跳這火坑的。”突然又想到,“你這回去自己小心點,勤帶著點口罩,別感染上。”

“口罩?”忍冬有點疑惑。甄蓁把針線活最好的七兒叫過來,大致給她說了下樣子,叫她趕著做兩個出來,明天給徐姑娘帶上。

終究還是得去趟霍家。忍冬的臉皺得像苦瓜一樣。甄蓁逗她,“人家不過是得了病,就被你嫌棄成這樣?萬一你去了一看,是個溫柔嬌弱的美男,同情心泛濫,我家東霆還不得哭死?”

“甄姐姐!”忍冬跺著腳,“不準拿我打趣!”

“我可不是打趣你。”甄蓁收起笑容,看著她收拾包袱,心想還是得提前打好預防針。“不過忍冬,你要記著,同情不能當愛情。這是你自己的終身,不是為你師傅,也不是為東霆。你自己得想好了,千萬不能頭腦一熱就動搖。”

忍冬認真的點點頭。

她這一走,東霆的魂兒就跟飛出去一半似的,毛毛躁躁的。甄蓁板起臉,“整個一本糊塗賬!你要是沒心思弄,就去跟你二哥說一聲。換別人來跟我對。”

“不是。大嫂,我這兩天...嗨,我實在放心不下忍冬...”

見他這麽沮喪,甄蓁合上賬本安慰他幾句,“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你要學會相信她。你要是真喜歡人家,見面的時候就別老耍嘴賤。你是個男人。對喜歡的女孩子應該多照顧,哪有老是捉弄人家的道理?還有,公是公私是私。我可不希望你把個人感情帶到工作中來。”

東霆點點頭,看了一眼她,欲言又止:“大嫂你...”

“我怎麽樣?”

“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越來越像我大哥...”

像他?甄蓁的眉毛擰成奇怪的形狀。像那個一年能消失大半年的家夥?這一回她鐵了心想弄清楚他在外頭都折騰些什麽,連美人計都使上了,結果人老先生享受完一夜激情,趁天沒亮拍拍屁股留給她半張餘溫散盡的床,幹脆不告而別了!

你幹脆死在外邊別回來!她恨得咬牙切齒。連帶著對小雁兒她們都一肚子火氣。

“大嫂,你別怪我大哥。他在外頭也很辛苦的...”見甄蓁陰沈沈的臉,東霆勸道,“他無非也是不想你擔心...”

甄蓁的眸子瞇了起來,“三弟,你最近好像挺忙呀。你上回出門是去了哪裏?”

“我...”那一聲三弟叫東霆心頭莫名一抖,“我去找忍冬來著...”

“哦?那上上個月呢?”

“...去找...忍冬?”

“你一連去了二十三天,忍冬可跟我說她一直在家沒見著你。”

東霆楞了一會,笑出招牌小酒窩,“那都多久的事了,我不記得了。”

甄蓁揚了揚手裏的賬本,“五月十七你從帳房支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你要不要讓我提醒一下你備註怎麽寫的?”借對賬之名,行查帳之實。那一筆筆的銀票的進出可騙不了人。她再接再厲,“忍冬現在應該還在霍家呢吧?你說,咱們收購丹參的事要是洩露出去,徐老爺子還會不會考慮把徒弟嫁給你?”

東霆睜大了眼睛,不可能吧!大嫂會那麽做嗎?這餿主意可是她想出來的,怎麽變成威脅他的手段了?

“我想知道的其實也不多。你也不用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只要大概說說你們在莊外都做什麽生意就行了。當然,”她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要符合帳上的記錄喲。”

東霆有一種自己的軟肋被人捏在手心裏的感覺。大哥,抱歉啊...大嫂都嫁來好幾年了,讓她知道點應該也沒啥吧?東霆自我安慰著,慢吞吞的擠出一點內幕。讓甄蓁逼問幾句,又吐出一點。

甄蓁越聽越是心驚。她心底隱隱的擔憂終於得到了印證。“所以只要人家出錢,什麽人都可以...下手麽?”保護雇主不被刺客所殺,或者替雇主除掉礙眼的人。從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起她就知道這裏的世道有多瘋狂,只是這兩年猶如世外桃源般的山莊生活竟讓她忘記了那些!

“怎麽可能!只有不入流的劍客才會去接那種買賣。我們最多只是為江湖除害!”

“可是,誰有資格來評判一個人該不該死?你又怎麽能保證你的判斷是正確的?”甄蓁無力扶額。沒有現代科技,錢幣用的還是真金白銀。這些都可以接受。可是這裏人們的是非標準還停留在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水平上。甚至還有朝廷和皇帝!這到底是幾百年前的世界呀!

她深吸一口氣,不自覺沈重起來,“東霆,你——殺過幾個人了?”這樣稚氣尚存的一張臉,說不定已經是熟練的劊子手。

東霆打量著她的神色,含糊其辭,“...嗯,其實也沒多少...大哥說我還年輕,還得好好歷練歷練,所以好多事都不直接交給我。”

“到底多少?”

“呃...十、十幾個?”

甄蓁把視線轉向窗外,徹底笑不出來。

“大嫂,你不用擔心。大哥武功很高的!咱們寒山莊園名聲在外,很少失手,而且現在——”

“很少失手?”她微微失聲,想起剛認識祁寒時倆人的狼狽,突然覺得一顆心沒著沒落。

“咱們現在很少接這種生意了,真的!大多是押運、護衛類的居多。我也能幫得上忙!大嫂你真的不用擔心...果然還是不應該告訴你這些,完了!大哥肯定會修理我的!”

“不。”甄蓁嘆息。她寧願每日提心吊膽,也不願沒心沒肺的直到某日噩耗降臨。垂下的眼眸裏有半刻失神。再擡起時,已經能坦然面對。語氣軟了軟,“給我講講你是和祁寒是怎麽認識的吧。還有慕雲。你們又不是親兄弟,為什麽會那麽要好?”

東霆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那當然!我們自小一塊長大的!我老粘著他倆!後來慶王府被查抄,我就跟著大哥二哥一起出來了。”

慶王府?甄蓁心中又起疑,“怎麽你們仨是在王府裏長大的?沒有父母嗎?”

“本來是有。我家窮,把我賣了。後來幾經輾轉被慶王府裏的教頭看上,說我根骨好,把我買進府裏練功。我進去的時候大哥和二哥都已經在了。”

“...王府為什麽要買你們練功?是要培養來當護衛嗎?”

東霆一臉得意的比劃了兩下,“功夫不好的才去做護衛。像我們哥仨這種,那本來都是要做暗士的!”

暗士?她大概猜得出那是什麽,揚起眉毛,“本來?”

“嗯,本來。後來慶王府犯了事被皇帝‘辦’了。我們哥兒仨就只好在江湖上自謀生路。”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東霆歪頭想了想,“得有...十一二年了吧。”

十一年前,祁寒最多十九。東霆也就十三。三個少年抱成團靠刀劍糊口,在血腥中一起謀日子。想起那張幹凈的臉,甄蓁突然有點心疼。那一身的舊傷,人前總是冷淡的樣子,閉口不提的過去。也許不該太過逼他吧...這麽想著,心裏稍微有些後悔起來。

初夏的夜晚略有暑意。甄蓁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窗棱推開半扇,月光照在地上。她想起那一夜自己媚眼如絲的跨坐在他身上逼問,頭發如瀑布一般垂在精瘦的胸前。他那時的表情,沈醉中帶著一絲憂郁。枕邊有一絲落發。她拿起來跟自己的比了比,確信是祁寒的。看著那發絲,她想,這般牽腸掛肚的感覺本以為不會再有了。唇邊淺淺勾起,仿佛手裏捏著的,是隨手摘得路邊的一朵雛菊,卻含著朝露綻放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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