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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秋胡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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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支隊。

問訊室裏,一個年輕男人緊張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這個男人頭發稀疏,下巴尖細,五官生得很不規則。自稱姓秋名胡,職業是司機,專門給老板開車的,所謂的私人司機。

他聲稱要檢舉揭發一個人的罪行。

“我要檢舉著名的相聲演員、芙蓉館主江雲山!”

說完這句開場白,他註意到周圍警察的臉上既詫異又驚喜的表情像天上的雲彩一樣飄來飄去。

秋胡到達警局的時候正值艷陽高照,警察們正在吃午飯,重案組的警員們案子多時間緊,他們大多都是把飯菜從外面打包回來吃,吃相很不雅觀,可以說是形態各異。

隊長方大道得知了秋胡的來意與熊毛毛一案有關,馬上組織幹警開展工作,毫無疑問,“鏘鏘三人行”組合是不二的團隊人選。

推開審訊室的門,餘梁先請秋胡坐下,少安毋躁,然後他和黃曼李喬才一一入座,和以前一樣,餘梁主審,黃曼陪審,李喬打開電腦做文字記錄。

“你說要檢舉江雲山,不應該來找我們啊。”

餘梁率先開口,“起碼在我們這兒,這種說法是不科學的。你要檢舉某個人,可以去法院,可以去找那個人的上級領導,我們重案組只受理重大的刑事案件,貪汙腐敗的事件我們管不著。”

“可是我要說的關於江雲山的事,就是和一個重大的刑事案件有關聯啊!蓮花路,五天前,聽雲軒,芙蓉館,熊毛毛,小命斷!”

秋胡說出的這幾個關鍵詞足以表明了他來“檢舉”江雲山的目的,不是替熊毛毛喊冤,就是送江雲山上西天。

“你的意思是,熊毛毛是被江雲山殺掉的?”

餘梁心中浮上一層陰影。

熊毛毛命斷芙蓉館的那一天,他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江雲山,雖然江是他的好兄長好榜樣,但這阻擋不了對他的懷疑。不過江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而且證明人就是他和黃曼,還有一個美女護士方真。他們吃那頓飯的時間段正是熊毛毛被害的時間段。所以他暫時放下了江的嫌疑。但是放下不等於解除,餘梁的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吶喊,殺熊毛毛者,非江雲山莫屬!

“我不敢保證熊毛毛就是江雲山殺的,但是熊毛毛的死一定和江雲山有關!”

秋胡咬牙切齒地說,看樣子他和江雲山之間似乎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何以見得?你消消火,慢慢說。”

餘梁很人性化地摸出一支香煙扔給秋胡。

“我曾經給江雲山開過一年的車。”

“現在還幹著嗎?”

“早他媽撂挑子不幹了!”

秋胡點上煙,吞雲吐霧,情緒得到了緩解,語速也降了下來:“我從小家境貧寒,爸媽雖然是城裏人,但都沒有什麽好營生,靠在街邊擺個小攤賣點水果,維持生計。我六七歲有記憶的時候,爸媽租了一間門面房,開了個水果店。與我們家水果店隔街相望有一個理發店,那時候的理發店跟今天的發廊天差地遠,那時候的理發店只理發,不幹別的,現在的發廊呢,嘿嘿,我不說,你們警察應該最了解。理發店裏有個老頭兒,六十多歲的老大爺,他是店主的父親,每天店主忙著生意,這老大爺就坐在店門口招徠顧客。他的方式在我們那條街上獨樹一幟,他拉二胡,拉得非常好,非常動聽,很多人就是為了聽他拉二胡而去那裏理發的。

“我小時候是個頑童,皮得不行,常給老大爺添麻煩。他坐在那兒閉著眼睛十分投入地拉著二胡,我就會帶著我的家夥悄悄潛入他的身邊,我把一個破瓷盆放在地上,然後也坐下來,像老僧入定一樣,手持一根鐵火棍,梆梆地敲打破瓷盆,就像僧人敲木魚一樣。我故意制造出來的噪音馬上影響到老大爺的情緒,他就會停止表演,高舉著二胡,滿大街地追打我。當然他也不會真打我,只是跟我逗著玩。

“有一天老大爺問我,小子,你願不願意跟我學二胡?我說,好哇好哇。他說,你回頭跟你爸媽說一聲,秋二蛋這個名子太難聽,我給你改成‘秋胡’了。從此以後,我就跟著老大爺學二胡了,名子也叫秋胡了。我對曲藝的愛好就是緣於老大爺的啟蒙。中學畢業以後,在老大爺的建議下,我報考了曲藝學校的大專班,五年後畢業,卻為找工作的事情犯了愁。

“我想找一份既專業對口又有高薪水的工作,不為別的,我爸得了偏癱,為治病,家裏已經一貧如洗了。我必須得掙錢,掙大錢,把家庭的擔子扛起來。但是現實殘酷得像是羊入狼群,無論怎樣拼命掙紮,總是難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一根的命運。

“那一年,有一個相聲藝人和相聲團體在古樓火了起來,眾所周知,是江雲山和他的聽雲軒。我就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馬上付諸實踐,我去找江雲山,我想拜他為師,我想跟著他學相聲說相聲。據說那裏的相聲演員比別的團體工資要高,而且高了不止一倍。我在芙蓉館的後臺跪在了江雲山的前面,我知道想拜他的人很多,不是誰都能成功,所以我做好了被他拒絕的心理準備。他當時也沒說不收我,只是問我,你會開車嗎?我說我不會。他說,你先把駕照考下來,再過來找我。我想,他肯定是在考驗我,我知道很多功成名就的相聲大家,他們拜師的時候基本上都會在師父家裏幹幾年雜活,不然師父是不會傳授絕活的。

“我很快考下了駕照,然後手捧著駕照去找江雲山,他說,我新買了車,你給我開車吧。我小聲地埋怨說,我找你是來學相聲的。江雲山笑著對我說,先把車開好吧,開好了車,再說相聲也不晚。

“江雲山給我開的工資是二千五,雖然沒有五險一金的福利,但是也比我之前幹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工作的報酬要高一些。我就踏踏實實地、兢兢業業地給他開起了車。做了他的專職司機以後,我才發現,他不像外界報道的那樣‘生活自律幾乎零緋聞’,只不過他隱藏得比較好而已。他外頭有很多女人。

“他老婆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女人,對他的風流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管不問,也管不了,也問不了。他保證他老婆衣食無憂,他也讓他老婆保證不鬧事不離婚,公開場合必須相親相愛,以維持他正人君子的公眾形象。跟他相好的女人,相好的時間沒有超過兩個月的,也就是說,江雲山對於一個女人的新鮮期最多保持兩個月。我跟了他一年,他前後換了個六個女人,第六個就是熊毛毛,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最後一個。

“我清楚地記得江雲山跟熊毛毛是怎麽認識的,因為這跟我多少也有一點關系。那次是從外地演出歸來,我開車帶著江雲山,在進入市區的公路上,我們的車和一輛黑色寶馬發生了追尾,寶馬的主人就是熊毛毛。但是錯在誰呢?應該說誰都有錯,我開得急了點,她停得也急了點,於是就撞上了。江雲山和熊毛毛從兩輛車裏同時下車,檢查狀況。熊毛毛個頭很高,據我目測,至少有一米七五,又非常的瘦,瘦得一陣風就能刮走似的。她戴著墨鏡,墨鏡又圓又大,遮住了一半臉。反正整個的穿著打扮給人的感覺像是時裝模特。她和江雲山站在馬路中間,互相打量了半天,各自都黑著臉,誰也不笑一下。所幸損傷不大,我們的車頭裂了條縫,她的車尾掉了點漆。江雲山問她,公了還是私了?她冷冷地反問,你說呢?江雲山說,報警吧,讓警察來解決。她就急了,說,多大點事啊,至於找交警嗎?他們挺忙的,咱們就不給人添亂了吧。

“江雲山問他,你說怎麽辦?熊毛毛說,我不知道,依你呢?江雲山說,依我的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就當啥事也沒發生過,行嗎?熊毛毛一擡手,算了,我認倒黴,你說個數字吧,我賠給你。江雲山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我缺你那點錢嗎?我也認倒黴,也不賠你錢了,咱們兩不相欠,各走各的吧。說罷,轉身就要上車。這時候,熊毛毛似乎有些吃驚地對著江雲山的背影說,哎,你是個明星吧?我好像在電視裏見過你!我算哪門子明星,一個臭說相聲的罷了,江雲山頭也不回鉆進了車子。

“熊毛毛帶著好奇和疑惑的表情也上了車,然後兩輛車同時發動,並駕齊驅,朝同一個方向駛去。前方兩百米就是個十字路口,閃亮著的紅燈又將兩輛汽車停在了同一條線上。熊毛毛搖下車窗,江雲山也搖下了車窗,熊毛毛探過頭來問,你叫江雲山吧,芙蓉館是你開的呀?江雲山笑著說,我如果不叫江雲山,芙蓉館就不是我開的了嗎?熊毛毛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真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以我的眼光看,她絕對是個大美人,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讓人骨頭都酥了。熊毛毛高聲說,有時間我去聽你的相聲,我會多買幾場票,算是補給你的修車費!江雲山對她也動了心,不用買票,我請你聽,算是補給你的修車費!

“據我所知,熊毛毛來芙蓉館聽過三次江雲山的相聲。她每次來的時候,都要束著頭發,戴著墨鏡和口罩,坐在場下最角落的位置,生怕別人認出她來似的。第一次她來,江雲山請她在二樓包間吃了飯。第二次她來,江雲山請她到市中心的國際飯店吃了飯,也就是在那次,他們倆好上了。她第三次到芙蓉館,並沒有聽相聲,而是來找江雲山的。當天江雲山沒有演出,所以她失望而歸。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失望,因為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得出來,她和江雲山之間,肯定鬧了別扭,她肯定是打不通江的電話才過來興師問罪的。我被江雲山辭掉,也是在那個時候。

“那天我開車帶著他去赴一個飯局,路上我多嘴問了他一句,江老師,你知道嗎,那個女人昨天來找你了?江雲山說,哪個女人。我說,還能是哪個,現在這個啊。江雲山生氣了,你開好你的車就得了,別的事少管。我就頂了他一句,那女孩子挺不錯的,你可得珍惜啊!江雲山頓時火冒三丈,你知道個屁!不許在外面給我瞎叨叨,不然立刻給我滾蛋!我也來勁兒了,我說,那女孩子確實不錯,不像你之前的那些女人,那些女人都是為了錢,而她不是!她是真的喜歡你才跟你好的,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還從來沒有一個靠江雲山吃飯的人敢出口不遜頂撞他,他氣急敗壞地罵我,給老子滾,滾得遠遠的,你個臭嘴的雜毛!

“他罵得太難聽了,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我也回罵了他一句,他媽的,我跟著你這樣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老板,算是瞎了眼了!罵完我就下車了,下車後還狠狠照著車子踢了三腳,以解心頭之氣。”

“江雲山和熊毛毛之間究竟產生了什麽矛盾,你有所了解嗎?”餘梁又扔了支煙給秋胡,他沒想到被他視為好兄長好榜樣的江雲山居然欺騙了他,不但認識熊毛毛,而且還和她有著千絲萬縷不可割舍的關系。

“他倆之間肯定有矛盾,但具體是啥,我不知道。江雲山和熊毛毛每次約會,我都是把車停在酒店門口,他從來不讓我進去的。然後等他出來,再送他回家。”

秋胡把抽剩下的煙屁股丟在煙灰缸裏,神色憤然:

“我雖然離開了江雲山,但他的事情我一直關註著,那天聽說芙蓉館裏死了女人,我第一反應是,不會是熊毛毛吧?結果一掃聽,果然是她!然後我就懷疑是江雲山幹的,猶豫了幾天後,我過來找你們了。我希望我說的這些能夠幫助你們破案,因為只有我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些事。說實話,我怕江雲山,他有錢有勢,我怕他知道我出賣他,他會報覆我。所以你們要替我保密,你們替我保密嗎?”

“這個你放心!案子告破之前,我們會暗中保護你的!”

餘梁話鋒一轉,突然問道,“秋先生不會一直暗戀著熊毛毛吧?”

“我——”

秋胡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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