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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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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

黑死牟眉心一皺。

……

……

夜色瞑瞑。

星河低垂,天地遼闊。

當你走出困那片逼仄狹隘,以至於差點餓瘋你的山林之時,看到的就是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致。

你站定。

夏草蔓生的小路從腳下蜿蜒,順著平整的農田,最終沒入不遠處的小村子。

近處微蟲嘶鳴。

遠處依稀傳來幾聲家犬警惕的吠叫。

無一不彰顯著人煙近在咫尺。

你徹底安心了。

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視線不經意就瞄見了不遠處的黑死牟。

他微微仰著頭。

六眼鬼目眺望著十六夜明月。

盈潤月華從上方傾瀉而來的,朦朧了上弦之鬼的懾人威勢,只襯得他高潔凜然,似水溫柔。

但那份縈繞周身,仿佛與生俱來的緘默,卻讓他顯得愈發格外沈靜,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清冷疏離。

你收了笑。

靜靜註視著他。

許久之後,才重新展露笑顏,來到他身邊,探頭打斷他emo:“一哥,同行唄。”

黑死牟:“……一哥?你似乎很喜歡這樣叫我。”

你點點頭:“你是上弦之一,更是未來十二鬼月裏的第一人,我這樣註定不可能入編的鬼,自然應該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哥’,以示尊敬。”

黑死牟沈默下來。

片刻後,他緩緩道:“無慘大人不喜歡下屬們聚集。”

大概是看你現在還算懂遵守上下秩序的,他沒有直接否定你,而是用委婉的話謝絕了。

你想了想:“那你能送我回無慘身邊嗎?雖然只要我死了,就能從他身上刷新,但不管是哪個死法都有點疼,我挺不願意死的。”

黑死牟:“……為什麽想回去?”

你看了看他。

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他身邊最安全,而且,他還很好吃。”

黑死牟:“……”

沈默震耳欲聾。

他無聲嘆了口氣:“你已經是個成熟的鬼了,要學著為無慘大人做事,而不是躲在他身後,茍且偷生。”

“可是……”

你回視著他。

無比真誠地替自己辯解,“他現在應該沒什麽需要我們做的吧?畢竟,你弟弟繼國緣一,就是那個差點把無慘片成骨灰的男人還活著……”

六眼鬼目掠過一絲震驚。

黑死牟下意識握住腰間劍柄,掌心收緊:“他……竟然還活著?”

你點點頭。

“他不僅還活著,還變得更強了。”

“哪怕我吃下無慘的血肉,面對他的攻擊,也根本沒有閃避能力。如果不是他及時停手,我已經被他砍下了腦袋……”

說到這裏。

你摸著光滑細膩的脖子,一臉心有餘悸,“起先,我還以為是我能耐不夠,不夠他一刀砍的,可等到後來,我把無慘的位置指給緣一,無慘竟然半點覆仇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就明白了,輸不是我的問題,而是緣一太強了。”

“……只可惜,我明明是一片好心,結果無慘根本不領情,不僅咒殺了我不說,還又沖我發了好一通火……”

你吐槽得正嗨。

甫一擡頭,就瞧見黑死牟正一言難盡地看著你。

你:“怎、怎麽了?”

黑死牟搖搖頭。

到底沒說出有失體面的話。

你安心了。

繼續跟他交底:“雖然他把我丟下,讓我挺生氣的,但我也不是什麽小心眼的鬼,還不至於一點事都不幹。”

“是他現自己不需要我們太活躍。”

“繼國緣一還在追殺他,一旦被找到蹤跡,依著無慘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夠緣一一刀砍的。”

“所以,不是我不幫他做事,而是就算要幫他做事,也應該等到緣一死後——我是這樣認為的,一哥你覺得的呢?”

黑死牟第一次認同你的話。

但他還是拒絕了送你回去的請求。

理由也很簡單:鬼舞辻無慘現在不想見你,看見你就生氣。

你心靈受到傷害。

苦著臉,拽著黑死牟的手抱怨:“一哥,他都鬼王了,怎麽還這麽小心眼啊!我都是好心,誰知道他這麽沒用!真是幹啥啥不行,遷怒第一名!”

黑死牟:“……不可對無慘大人無禮。”

你知錯就改:“好的,不提他了,晦氣。”

黑死牟可疑地沈默。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可終究只是又嘆了口氣,沒再勸。

就怕勸來勸去,震怒的鬼王就要跑過來,氣急敗壞捏碎眼前之人的腦袋了。

黑死牟默許你跟在他身邊。

你美滋滋。

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瞅。

比起一說起貼貼就變臉的鬼舞辻無慘,沈默穩重的黑死牟真的是從內到外都散發著迷惑人心的美麗,讓人只想把他按在墻上親哭!

——他就是我的菜!

——而且,還是無論如何都得上一個的那種菜!

念及此。

你心臟一陣哐哐直跳。

手指也不受控制地偷摸伸向他的手,試探性地一點點勾住他掌心。

小心翼翼窺探著他的神情,見他只是不解其意地投來詢問的目光,並沒有如鬼舞辻無慘般炸毛拒絕,便立刻蹬鼻子上臉沖他笑:“怕跟丟了。”

黑死牟沒出聲。

淡淡挪開視線,直視前方。

你緊緊握住他的手。

指腹劃過掌心,肌膚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硬繭——那是變鬼都無法抹去的劍士痕跡,與自己中指和食指上的筆繭一個道理……

你不由把黑死牟的手攥得更緊了。

由衷覺得自己更喜歡他了一點。

而相似的經歷,也讓你不禁更想跟黑死牟拉進距離。

是以。

在看了他幾次劍術練習後,你舉手表達自己的想法:“一哥,我想做你的陪練!”

黑死牟:“……”

你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微妙的、怪異的情緒波動。

你:“多個人多份力嘛,閉門造車不可取。”

黑死牟:“……你握過刀?”

“握過筆。”

你絲毫沒有被看穿的羞恥。

擡手折下一段筆直的樹枝,擼幹凈不必要的細枝碎葉,按照觀看得來的記憶,擺出跟他一樣的起勢。

黑死牟六目微瞇。

視線落在你跟他分毫不差的起勢動作上,微微皺眉:“這就是你的血鬼術?……覆制別人的動作?”

血鬼術?

這種超出唯物主義範疇的東西,你不太懂。

所以,你用自己能理解的知識,理直氣壯糾正:“模仿的事怎麽能說覆制?就像融梗不能叫抄襲,這只不過是每個學生都會的必備技能罷了。”

可不是嘛。

哪個學生寫作文不模仿?

好詞好句、名言警句、起承轉合,不就是為模仿而生嗎?

哪怕是大學生,畢業論文都允許有重合率呢。

不讓學生模仿,就像不讓抄抄融梗一樣離譜。

黑死牟眉心擰緊:“劍之一道,最忌模仿。”

你:“真的嗎?我不信。”

然後——

只一擊。

你就被黑死牟無情打落武器。

生著無數眼球的武士長刀直直架在你脖子上,撲面而來的殺氣直讓你臉色發白。

而黑死牟依舊片塵不染。

六目居高臨下垂來。

眸光淡淡。

氣息凜然。

直接將模仿者與原創者之間的差距展現的淋漓盡致。

黑死牟:“你輸了。”

你:“……”

心神俱震!

你駭然瞪大眼。

被彼此之間無法逾越的天塹所攝。

知道他很強,沒想到他這麽強!

直面上弦之一而產生的強烈恐懼感,讓你雙腿發軟。

你幾乎是想也不想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抱住他大腿,連聲哀求:“一哥,教教我,我想學劍術!”

黑死牟垂著眼。

靜靜看了你好一會兒,沒有反對。

你喜極而泣。

黑死牟非常靠譜。

比起只管生不管養的鬼舞辻無慘,他是非常稱職的上位者和養育者。

不僅將他腰間當做留念的日輪刀交給你,還在精進自己劍術的同時,時刻關註你的學習進度。

在他的教導下,即使你已經是鬼了,掌心也很快磨出了一個個血泡。

“這把刀不適合你。”

黑死牟一眼看出癥結,“它是按照我的持握習慣量身打造的刀,對還是新手的你來說,終究是過於沈重了。”

“我覺得這只是次要原因。”

你搖搖頭。

在他擡眼望來之際,很不好意思地別過頭,“主要是因為我又餓了。你知道的,認真學習非常消耗體力,而鬼在饑餓的時候,恢覆能力就會下降。”

黑死牟明白了。

這次,他沒有說不能吃,而是直接帶你來到一處位於山坳裏的小山村,隨手推開一戶房門,徑直帶你走了進去。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家三口。

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外加一個睡得正香的嬰兒。

被闖入者驚醒後,他們並不敢發出驚恐的喊聲,也不敢擡頭看你們,更不敢試圖逃跑,妻子倉皇護在嬰兒身上,丈夫則護在瑟瑟發抖的妻子跟前。

他匆忙將枕邊的匣子推到前面,伏跪在地,顫抖著聲音,祈求你們饒恕他們一命:

“錢的話,都在這個箱子裏,還請大人們饒恕我等……就算、就算……也請放過我的妻兒!!”

他們甚至都不敢哭。

你微微發怔。

這是把你們當強盜了?

如果區區強盜都讓普通人如此恐懼,那麽,對人類來說,鬼究竟又是何等可怖之物?

“去吃吧。”

正胡思亂想著,一道低沈的聲音打斷你的思緒。

——是黑死牟。

他沒有拔刀。

只是以守護者的姿態,站在你身後。

仿佛沒聽見對方的哀求,出聲示意你去做應該做的事。

你下意識咬住唇。

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小夫妻,又瞧了瞧平靜異常的黑死牟。

猶豫半晌,還是讓他先出去。

理由也是現成的,你害羞,被別人看著自己吃不下去。

黑死牟起身退至屋外。

……

……

大約過了一刻鐘,你才心滿意足地擦了把嘴,拉開房門,跟等在屋外的黑死牟一起離開。

黑死牟:“吃飽了?”

你笑盈盈點頭:“嗯,人類的口感也就那樣吧,就像是樸實無華的白米飯,實在過於沒滋沒味了點,不太符合我的口味。我還是更喜歡你和無慘,每一口,都是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下次……還是由一哥來撫育我,好不好嗎?”

黑死牟六目斜來。

仿佛看穿了一切,低沈的嗓音發冷:“人類不是那樣吃的。”

你上前拉住他的手。

並沒有被發現的尷尬,討饒地晃啊晃:“可那才是人類血肉凝聚而成的精華,不是嗎?”

說著,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可能是我人類殘留的部分太多了,不僅迷路的狀況沒有改變,就連挑食的習慣也愈演愈烈了。對我來說,精華都不過如此,其他雞肋就更不要提了,食之無味罷了。”

黑死牟大概是信的。

原本冷硬的氣息逐漸放松了下來。

你心下松了口氣。

趕緊轉移話題道:“一哥,對於你們這些強大又完美的鬼來說,人類的血肉真的很好吃嗎?”

黑死牟沒出聲。

就當你以為他不會回答,正想著再換一個輕松的話題之際,卻聽他用異常平靜的聲音回答:

“只能吃這個東西。”

他沒有說好不好吃。

而是回答只能吃這個東西。

之後。

你們誰都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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